長篇小說：二十三對奇蹟(57)

紅葉 作品

第十六章 各有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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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醫學院後，劉曉龍發現自己的日子不但沒有苦盡甘來，反而更苦了。譬如登山，好不容易登上一個山峰，短暫的喜悅過後，卻發現又有更高峰在前面等待着。

醫學院學費十分昂貴，四年下來要二十多萬，雖然善良熱心的老師們竭力幫助他，為他申請了獎學金、貸款等援助，但學費生活費這些經濟上的煩惱仍然象一座大山似地沉重地壓在他頭上。

母親這段時間的情緒極壞，緣起她與蕭叔叔分手了。這次的分手徹底而絕情，蕭叔叔搬了家，更改了電話號碼，和母親完全切斷聯繫，而且把母親和他共同帳戶里的八千元錢全部拿走了。

“ 那個共同帳戶里的全是我的錢! 開戶時他只放了一百元!” 母親忿忿地。

“ 你為什麼不問他追討回來呢？” 劉曉龍問。

“ 還是算了吧。”母親輕描淡寫地說。

劉曉龍看着母親，感覺她真是不可思議。不知為何，他總是下意識地拿這位蕭叔叔和自己的父親對比着。母親對溫文儒雅、千依百順的前夫那樣刻薄，而對這位一再剝削欺詐她的男友卻如此寬宏大量。她還曾經對劉曉龍說過，她這一生只感激三個人，其中有一個就是這位蕭叔叔! 

這天陶燕凌忽然對劉曉龍說，她要出門一趟，去賭城拉斯維加斯見一個網友，四天后回來。

“ 媽，你最好別去。你和那個網友根本不認識，就跑去陌生的城市和他見面，膽子也太大了。雖然美國好人很多，但也有些美國人，外表看着挺正常，內心卻是變態狂。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謹慎為好。新聞上報道的有些失蹤案，就是去見陌生網友後發生的。”劉曉龍擔心地勸說，他覺得母親的行為幼稚衝動而不可理喻。

“ 不用你管!” 母親氣沖沖地。

劉曉龍勸說不成，只得作罷。四天之後，母親居然平安地回來了，而且為了氣他似的，向他極力渲染着這四天她過得如何愉快的細節。這位網友是個溫文爾雅的紳士，家裡很有錢，帶她一起去打高爾夫球，高級餐館吃大餐等等。劉曉龍雖然懷疑母親的敘述與事實有多少差異，但只要她平安無事歸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不久又一個壞消息傳來，姐姐劉凱璇和姐夫賈良離婚了。

“ 你看看，我早就說過，他們遲早要離婚! 等你姐夫拿到博士學位，情況變化了，就會把她給甩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應驗了她的預言，母親似乎很是滿意的樣子。

“ 不聽我的話，不求上進。人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 叫她去讀一個博士學位，她就是不聽! 我早就警告過你姐姐，男人的地位一變化，你要是原地踏步跟不上，他就會變心!”  

劉曉龍聽着母親肆無忌憚地嘲笑着姐姐，心頭涌過一陣陣的不快。

“ 你看着吧，將來你姐夫越過越好，她越過越差! 十年以後，就見分曉，天壤之別。。。”

“ 別說了! 你這樣說姐姐很有意思嗎？” 劉曉龍終於忍不住打斷陶燕凌。

“ 雖然他們離婚了，我們還是可以保持和賈良的聯繫的，他又精明又能幹，未來前途無量。哪天他飛黃騰達了，我們也可以跟着沾光。”

“ 媽，你別傻了。你和賈良的關係好完全是因為姐姐的緣故。等賈良有了新的老婆，以前的丈母娘，他躲還來不及呢。”

“ 我不信。我對他那麼好，他不會這樣沒有良心的!” 陶燕凌堅信自己的人格魅力無邊，即使女兒和賈良離婚了，她仍然能夠跳過女兒同前女婿保持良好的關係。

“ 我這就去芝加哥見他! ”

“ 你能不能別再攪和了!”

母親不聽，立即行動起來跑去給賈良打電話。劉曉龍見攔不住，只得由她去。

想是碰了個軟釘子，掛上電話，母親氣呼呼地敗興而歸，破口大罵：“ 賈良這個人太壞了! 他居然說不想和我見面! ” 

見劉曉龍默不作聲，陶燕凌隨即將火氣轉嫁到他頭上：“ 你去，去給賈良打電話，告訴他拋棄原配的男人都沒有好下場! 他肯定是另外有女人了，給人做小三的女人都是賤貨!” 

“ 他們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你就別管了。”

“ 我怎麼能不管呢？我心裡着急啊。”母親說，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

“ 你在裡面瞎干涉，只會越弄越糟。” 

“ 我要給賈良的父母打電話，讓他們勸賈良改變心意。” 

“ 賈良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還會聽他父母的話呢？”

“ 出了什麼事情，你從來不站在我這一邊，只會和我作對! 我這就給你姐姐打電話，讓她別犯糊塗，她這人就是性格太倔強! 忍一時風平浪靜，低低頭，去求求賈良，也許他會回心轉意呢。 ”

“ 你真是不可理喻!”  劉曉龍見與母親無法溝通，只得躲了出去。他想，當初看見姐夫對姐姐好，言聽計從，母親就生氣嫉妒，背地裡在姐夫面前說姐姐的壞話。現在他們離婚了，母親又生氣焦慮，他不知她到底是什麼奇特的心態!

再一想姐姐也真是可憐，遇見這樣的事情，別人家的母親還會安慰女兒幾句，可是母親，只會不停地打電話指責嘲諷姐姐，雪上加霜。

姐姐和姐夫離婚了，一個家庭就此拆散。而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六年了，劉曉龍苦澀地想，他已經在美國六年了，依然每天為學費憂愁，為生活費而奔忙，就連綠卡都還沒辦下來，他甚至都沒有錢搬出去單獨租一個小公寓，將近三十歲的人仍然不得不同母親住在一起，他的男性自尊心被無情地踐踏着。所住的這個社區治安

差，曾經有次他走在路上，忽然莫名其妙地被迎面走來的一個素不相識的小混混在臉上猛擊一拳後逃之夭夭，即使是這樣險惡的居住環境，他除了忍耐之外也別無選擇。

漫長的學醫之路也讓母親對他的態度從充滿希望而轉為失望，她總是認為他的成績不夠好，不夠聰明，甚至開始質疑他是否能完成學業。

有時陶燕凌不說話，用那種鄙夷厭惡的眼神狠狠地看着他，看見她那種眼神，劉曉龍的心都感覺要碎了。

偶然母子之間也試圖改善越來越差的關係，無奈事與願違，也許是八字不合，風水相剋，每次都以失敗而收場。

有天母親破天荒地早起為劉曉龍做早餐，興致勃勃地在廚房裡忙碌着，端出了一碗豆漿，荷包蛋和烤麵包片。 

“ 來，吃早餐吧。” 母親熱情相邀。

“ 我不餓。” 劉曉龍說。

“ 你吃一點。” 母親並不放棄，反覆勸說着。

“ 我不想吃。” 劉曉龍執拗起來，死活就是不肯。

母親怒火中燒，“ 嘩” 地一聲，把早餐全倒在水槽里了。一拍兩散，各自去生氣。事後劉曉龍憤怒地想，他最討厭母親強迫他做某事，她卻偏偏就是喜歡這樣! 

而每當劉曉龍念及養育之恩，向母親主動示好之時，卻總遇見母親心情惡劣，連個好臉色也沒有給他。就像兩條平行線，各有各的方向，又像陷入一個怪圈，找不到出口。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正應驗了這句俗語，沒過多久，劉曉龍又收到了一個從遠方而來的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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