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四十七章 昨日的雲

鄭婉麗不知何時，躺在了秦風的身邊。她柔軟的手臂纏住他，馨香的身體緊緊地靠着他，火熱的嘴唇貼住他的臉，解開了他襯衣的扣子。她的手指探進去，溫柔地撫摸着他，胸、腹、沿路逐漸往下摸索，探進了他的內褲。

秦風驀然完全驚醒，他一把推開了鄭婉麗，堅決地說： “ 不，不可以。”

黑暗中，看不清鄭婉麗臉上的表情，她似乎愣了一會兒，然後靜靜地起身，如同一個幽靈般地消失了。

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里，鄭婉麗走到床邊， 躺了下去，床頭柜上那盞粉紅色的檯燈仍然亮着。

她睜着那雙明媚的大眼睛，眩惑地望着天花板發呆。這還是第一次她受到男人的拒絕，她有種挫敗的感覺。

她見過多少道貌岸然的男人，在人前滿口的仁義道德，儼然正人君子；在她的面前則變了一副模樣，慾火焚身，急不可耐，醜態畢露。

從前，鄭婉麗只相信世上有守身如玉的女人，怎麼也不相信會有守身如玉的男人。食色性也，逢場作戲，玩玩而已，何樂而不為呢？

她曾經堅信，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何況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女人。如今，還真的讓她遇見了一個例外。

看來只要閱歷夠廣，總能見識到超出以往認知範圍的人和事情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終於，倦意來襲了，她伸手去關掉檯燈。然後，她合上了眼睛，將頭埋在枕頭裡，睡去了。

早晨，陽光燦爛的、嶄新的一天重新開始了。

女傭已經擺好了早餐，鄭婉麗下樓， 她看見秦風穿得很整齊，頭髮梳得服服貼貼，帶着股清新俊雅的朝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報紙。

看見她，他揚了揚眉毛，說：“ 早安。” 

“ 來，一起吃早餐吧。” 鄭婉麗說。

秦風在餐桌邊坐下，早餐很豐盛，有麵包牛奶雞蛋，也有白粥油條鍋貼，餐桌上照例還放着一瓶酒。

鄭婉麗拿了一片麵包，問他：“ 昨晚睡得好嗎？”

“ 很好。” 秦風回答：“ 只是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了一位美麗的仙女，來到了我的身邊。”

鄭婉麗濃密而微卷的長睫毛有一絲羞愧，低垂下片刻，再次抬起來時，她用那對秋水般的眸子望着秦風，笑道：“ 忘記昨晚的事情，好嗎？ 我多喝了幾杯，有點上頭。” 

她拿過酒瓶，倒了杯酒，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說道：“ 來，為我們的友誼干一杯，怎麼樣？”

秦風說：“ 別喝太多的酒，小酌怡情，大醉傷身。” 

“ 好吧。” 鄭婉麗聽話地、乖乖地放下了酒杯，說：“ 讓我們以茶代酒，干一杯。”

秦風爽快地飲盡了杯中的清茶， 微苦，回味時卻絲絲甘甜。

戰地上也能開出鮮艷的花兒來， 男女之間未必沒有真正的友誼，即使對方是一位歡場女子。他交朋友從來不看重對方的職業或者地位，真誠是原則。

夏天的微風，暖洋洋地吹過。碧藍的天空晴朗，陽光燦爛。但是，沒有雲的陪伴，獨行的風顯得那樣孤單、寥落。

秦風徘徊在沈雲飛家門口的那條街上，希望能偶遇他。好幾次他都想鼓足勇氣按響門鈴，但每次他都害怕，退縮了。

往事如夢，滄海桑田。光陰似箭，日夜如梭，人生短短的幾十年轉眼就會過去。怎樣挽回昨日的那片雲，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

“ 我錯了，對不起， 請你原諒我。我沒有愛上韓怡婷，我只是拿她做藉口而已。我不會和她結婚，為了利用對方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卑鄙的，不道德的。沒有你，我不能獨活，我離不開你，請你回來，回到我的身邊。”

他聽到自己心底的呼喚了嗎？秦風多麼希望真的能有心靈感應，仿佛電話一般能夠接通到沈雲飛的耳邊。他在街上像個喪魂落魄的野鬼般地徘徊着。

理智，如果有理智就好了。感情就是這樣，根本不受理智控制，他毫無辦法。“ 不，我沒有理智，我想念你! 我要你永遠陪伴在我身旁。”

深夜，那幢花園洋房的圍牆裡，傳出影影綽綽的音樂聲。他們在開宴會，沈雲飛的身邊必定是美女環繞，他從來不缺主動追求他的女孩子。

於是秦風開始給沈雲飛寫信， 但是他的信，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然後，秦風幾乎是每天沉溺在思念的痛苦之中了，仿佛只有用這種痛苦懲罰自己，他才覺得自己是還是活着的，還有希望。

沈雲飛坐在書桌前，他的面前放着一封信，看着那熟悉的筆跡，他知道，這是秦風寄來的。

他想也沒想，就將那封信撕了，丟在字紙簍里。賭氣地想，是秦風自己要求分手的，他親口承認他愛上了韓怡婷，想和她結婚，生兒育女，將來享受子孫滿堂的樂趣。

要分就應該分得徹徹底底，現在又來給他寫信幹什麼？ 

站起身來，沈雲飛望着樓下的花園，那噴泉噴出的水珠，單調地刻板地沿着既定的弧線，升起又落下，一陣風吹過，水線搖擺不定，仿佛在空中跳着種奇異的舞蹈。

第二封信來的時候，沈雲飛心動了一下， 他想要看看，秦風到底寫了什麼？他終於忍不住拆開了。

拆開信封，他抽出信來，原來是一張摺疊成雲朵形的信紙，搞什麼名堂？他愣了愣，打開一看，他發現裡面還有一張摺疊得更小的雲朵形信紙，他耐心地又拆開了這張信紙，裡面是一張小小的紙條， 上面寫着幾行字。

他打開了檯燈，湊近了仔細看，才看清楚上面寫的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里的一句經典台詞：“ 名稱有什麼關係呢？ 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這是什麼意思？他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眼底浮起了迷茫與惆悵。

接着，伴隨着秦風的信而來的，還有禮物。

手工相冊，裡面是他們合演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照，只不過照片是用炭筆畫的，維妙維肖，幾乎就如同印出來的一般。

秦風的心靈手也巧，他沒有受過任何繪畫的訓練，但他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都能做到無師自通，動手能力極強。

各種木雕的小玩藝兒，秦風親手做的，雖然都是用的不值錢的木頭邊角料，但做的真精緻。

沈雲飛的心裡有些感動，但隨即，他又忿然地停止了。他不想示弱，怎麼能讓秦風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將那些信和禮物都放進書桌的一個抽屜里，鎖上，置之不理。

這樣，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一個月，兩個月，秦風的信和禮物仍然頑強地繼續着飛來。而沈雲飛也堅持着不回信，就這樣僵持着。

但是，沈雲飛的心思卻開始慢慢活動了，那些難忘的回憶無法象柳絮一樣，那麼瀟灑地隨風而去，不留痕跡。

他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廣州的橋頭相遇，秦風毫不猶豫地站在他身邊，與他並肩戰鬥，和幾個小流氓打架；在話劇團那些難忘的日子，一起演出話劇，在珠江邊徹夜暢談，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一起躲防空洞，秦風在炸彈爆炸時不顧一切地冒死相救；在香港姑姑家避難時，那些溫馨和睦的日子。

只有秦風才真正地懂他，信任他，無條件地讓着他，寵着他；只有秦風才能讓他抑郁低落的心情變成晴天；只有和秦風在一起，他才會笑得特別開心。

晚上，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沈雲飛的心緒紊亂，腦中紛紛雜雜的，為什麼要想他？不可以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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