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二十三對奇蹟

紅葉 作品

第十六章 各有不幸 (4)

劉曉龍沒有想到，顧晴晴家這樣豪華。

他照着門牌號碼找到了顧家，發現那是一幢漂亮的獨門獨院別墅樣式的三層樓房，白牆綠瓦，院子裡還有一個涼亭，奼紫嫣紅的鮮花盛開，爭奇鬥豔。靠海邊很近，從家門口就可以看海。

一時間他觸景生情，感慨萬千，思緒紛亂。他如果還留在自己的家鄉，現在會怎樣呢？

他往日的大學同窗，如今都過得不錯，有着穩定的工作，大多已經結婚生子。趕上了經濟騰飛的好時候，搭上了順風快車，有的開公司做生意已經成了富豪，最差的家中也坐擁幾套房。

而他呢，雖然身處美國，卻仍然一無所有，只是表面風光而已。但是人生是沒有“如果”的。

他打消了按門鈴的衝動，信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附近的海邊。拿起手機，他給顧晴晴打了個電話，約她出來見面。

海邊的沙灘上正在展出沙雕，劉曉龍漫步欣賞着形態各異的沙雕，在心裡評判着哪個更出色。

他停下了，在沙灘上他畫了兩個連在一起的心， 一個寫着劉曉龍， 一個寫着顧晴晴。無情的海浪打上來又退去，抹掉心的痕跡，他又畫一個，再畫一個。。。

忽然間，仿佛心有靈犀般，劉曉龍回頭了。看見顧晴晴正靜悄悄地站在那裡，含笑望着他。

她那苗條的身材，肌膚勝雪，洋溢着青春活力，一雙翦水雙瞳，轉動間流光溢彩，讓他砰然心動，魂縈夢牽。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了。

“ 我想你。”他說。 

“ 我也想你。” 她答。

“ 我更想你，每分每秒都想你。” 他熱烈地吻她，她也以相同的熱情回應他。

“ 你住哪兒？”她問。

“ 旅館。”他說。

“ 到我家住好嗎？家裡的客房空着。”

“ 不用了，我明天就走。”

“ 這麼快？”顧晴晴驚訝。

“ 我母親生病了，肺癌，我得儘快趕回美國去。”劉曉龍黯然。

顧晴晴無語，只是同情地、真摯地握緊了他的手：“ 這段時間你太不容易了。”她已知曉他父親去世的消息。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她太美了，就象一朵剛出水的荷花，那樣的清新嬌艷，充滿青春的魅力，讓人沉醉、着迷、無法自拔。

“ 到我旅館房間去好嗎？我想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我對你的愛。”劉曉龍在顧晴晴耳邊悄悄地說。 

她羞紅了臉，抱緊了他，點了點頭。

激情過後，顧晴晴躺在劉曉龍的臂彎里，撫摸着他的面頰：“ 你瘦了。”

“ 這段時間太忙，累的。我爸的事情全程都是我和我姐姐打理的，繼母根本不管不顧，可她把我爸的房子和存款都拿走了。”劉曉龍告訴顧晴晴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以及繼母的貪婪無情。 

“ 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還能再掙回來的。”顧晴晴安慰劉曉龍。

她是一個多麼善解人意的女孩，也許是從小被父母富養的緣故，她對金錢並不那麼看重。這讓劉曉龍感到很欣慰。

顧晴晴悄聲問：“ 晚上到我家去吃飯，和我父母見個面，好嗎？”

見劉曉龍躊躇，她說：“我父母知道你要來，他們想看看你。你遲早要見我父母的，對嗎？你不用擔心，我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媽，沒有人比他們更愛我。我喜歡的人，他們也一定喜歡。”

劉曉龍同意了。

在顧家的豪華別墅前，顧晴晴拉着劉曉龍的手，她取出鑰匙，開了門，喊了一句：“ 爸爸，媽媽! 我們來了!”

“ 寶貝兒，你回來了!” 立刻，一個女人從客廳笑盈盈迎了出來，劉曉龍覺得眼睛一亮，因為這女人文雅的氣質， 高貴的舉止，柔美的面容，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沒想到顧晴晴的母親是這麼有氣質又文雅的。他還以為她的父母是做生意的，她的母親肯定會有着商人的那種精明和市儈，也許會以穿金戴銀，渾身名牌那種聖誕樹似的裝扮出場。

可是面前的顧夫人穿着件淺藍色的長裙，首飾不多，薄施脂粉，淡雅大方，笑臉迎人。

“ 這是曉龍。” 顧晴晴介紹。

“ 聽晴晴說你要來，我們一直盼着和你見面呢。想請你吃飯，準備了些家常菜，也不知是否合你的胃口。” 顧夫人拉着劉曉龍的手，從上到下打量着他，微笑地說。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平安，富裕，溫暖，家庭成員關係和睦彼此相親相愛。劉曉龍被顧家母女之間的那種溫馨親昵的氣氛所感染了，他第一次感到，家真是一個溫暖的港灣啊。

顧晴晴推了推他，劉曉龍緊張地漲紅了臉，喊了聲：“ 阿姨，您好!”

“ 你好!” 顧夫人親熱地回答。

“讓我看看你，小伙子長得真帥。你是在美國讀醫學院嗎？” 顧夫人把他領到客廳，請他在沙發上坐下。

“ 是的。” 劉曉龍回答。

“ 真是年輕有為。” 顧夫人稱讚道。

“ 爸爸呢？”顧晴晴問。

這時顧晴晴的父親慢條斯理地踱出來，和他們打了個招呼，他不象妻子那樣熱情洋溢，但也禮貌客氣。

顧晴晴的母親開始和劉曉龍隨意地聊天，她父親坐在旁邊，只是靜靜地聽着妻子談話，看得出這個家是由夫人做主的。

漸漸地問到他的家世，父母是做什麼的？在美國住的房子是買的還是租的？有沒有車？什麼牌子的車？醫學院什麼時候畢業？學費是自己付的還是借貸款的？事無巨細象警察查戶口。 

劉曉龍據實一一作答，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在面試官前等待被挑選的求職者，而那面試官，看上去雖然笑盈盈的，和顏悅色，卻是個不露聲色非常厲害的角色。

“ 媽媽，我們吃飯吧!” 顧晴晴及時地解圍。

家裡的保姆擺上菜來，菜餚豐盛，色香味俱全，以海鮮為主。

“ 我們家晴晴是從來不做家事的，我一向不讓她進廚房。在美國找傭人容易嗎？”顧夫人忽然問。 

劉曉龍勉強的笑了一下，在美國，他們是絕對請不起傭人的。

餐桌上的菜餚雖豐盛美味，但這頓飯劉曉龍吃得如鯁在喉，如坐針氈，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冷，初進顧家時那種如沐春風的感受已經蕩然無存。

顧家父母的愛太狹窄了，溫暖的陽光照耀不到他這個外人的身上。他覺得顧夫人的眼睛無時無刻審查着他的一舉一動，如同X光般要將他透視得清清楚楚。

飯後，保姆端上水果和茶來，顧夫人藉口要到外面的庭院裡透透氣，示意讓丈夫和她一起出去。

劉曉龍聽見顧夫人用壓低嗓音但是足夠能讓他耳聞的聲音在同丈夫說：“ 我女兒在家一向是嬌生慣養的，怎能到這種外國窮人家去受罪呢？”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自己是個讓人家父母看不上眼的窮人!

顧晴晴也聽見了，為了掩飾尷尬，她跳起來，急忙說：“ 我彈鋼琴給你聽。” 

一陣行雲流水般的優美的鋼琴聲流淌在空氣中，緩解了劉曉龍心裡被傷害的感覺，顧晴晴的手指熟練地在琴鍵上翻飛着，仿佛靈巧的翩翩蝴蝶。

他對音樂一向不甚感興趣，但是覺得此刻從她手底下流淌出的鋼琴的樂聲，非常地悅耳、動聽、令人陶醉。

“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真好聽。” 等到她一曲終了，他問。

“ 秋日私語。” 她說。

他等了許久，見顧家父母仍然躲着他，劉曉龍只好知趣地告辭了。

“ 爸爸，媽媽，曉龍要走了。” 顧晴晴喊來了她的父母。

“ 走好，有空常來玩。” 顧家父母客氣地走過來同他握手道別。

但是一眼接觸到顧晴晴母親的臉，劉曉龍就立刻明白她真正的心思了，她微蹙着眉頭，眼神里寫滿了冷淡和不屑。

“ 我送你。” 顧晴晴說。

“ 別去了，外面要下雨了。” 顧晴晴的母親急忙攔阻。

顧晴晴不聽，跟隨劉曉龍走了出去。他們默默無語地走着，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忽然，顧晴晴的手機響了，一定是她父母打來催她回家的， 劉曉龍想。可是又不象，那是個男人的聲音，他聽見顧晴晴和那人敷衍了一陣，似乎是推脫對方的邀約。

對方不死心，過一會又打來了。

“ 這人是誰？” 劉曉龍問。

“ 一個朋友。” 顧晴晴說。

“ 是你的追求者嗎？” 他問。

“ 對。” 她並不隱瞞。

“ 別接他的電話。” 劉曉龍說。

顧晴晴有點不悅地說：“ 我接不接朋友的電話，還需要你批准嗎？”

“ 是的。” 劉曉龍決斷地說：“ 因為我不喜歡有別的男人追求你。”

顧晴晴生氣起來，她冷冷地凝視着他說：“ 你已經想干涉我的自由，告訴你，我有交朋友的權利，用不着你批准! ”

劉曉龍定定地望着她，眼光里苦惱與熱情交織， 他說：“ 我並不是要干涉你的自由，也不是想要約束你， 我只是擔心。。。”

“ 擔心什麼？”顧晴晴迷茫地問。

“ 擔心你不再愛我了!” 他衝口而出。

他聲音中深深的苦澀、酸楚打動了她，她靠近了他，用手環抱住了他的腰，仰起頭看着他，溫柔地說：“ 傻瓜，我怎麼會不愛你呢？除非。。。”

“ 除非什麼？”

“ 除非你不再愛我了，主動要和我分開。” 

他立刻伸出手去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擁入懷中，說：“ 我是真心愛你的，雖然我不能時刻陪伴在你的身邊，但是相信我，我一定會為我們的未來而努力奮鬥的。我對你的愛不怕遙遠和距離，只要你也愛我，就沒有什麼力量能把我們分開。”

她偎緊了他，兩人熱烈親吻，重歸於好。但劉曉龍心頭擔憂的陰影，不知為何，卻仍然頑固地盤踞着，揮之不去。

那邊顧晴晴的父母也在商量着。

“ 你趕快打電話讓女兒回來!” 

她的父親沉穩地說：“ 讓她去，現在你越攔她，她就越是和我們作對，逆反心理嘛，反而把她推到那小子的懷裡去了，到時候一衝動領了結婚證或者弄出孩子來就糟了。

不如先別管她，冷一冷。放心吧，女兒現在是被愛沖昏了頭腦，熱戀中的女孩子智商為零! 等她過段時間清醒過來就好了，他們倆隔着太平洋，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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