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 (18)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2月09日12:38:54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BY 綠痕
"找個人帶路找到人間連接着陰間的鬼門不就成了?"他根本不當一回事般地揮着手,"連這 麼簡單的問題還要問我?你們這些神都是假的啊?" "人間的鬼門在哪?"認為他的提議相當可行的鬱壘,撫着下頷沉思了許久後,決定想用這法 子試試. "想知道還不容易?"燕吹笛兩眉一挑,說得像是再簡單不過,"隨意找個行內人問問就成 了."真是,是他太過聰明,還是現在的天上神都是這般不開竅? 雪地上的音韻倏地沉寂了下來,除了款款飄墜的雪花外,毫無一絲聲響. 三位天上神,無聲地以眼神交流了許久後,被推派出來的藏冬首先發難. "餵,行內人." "抱歉,我不攪和不關我的事."早就知道他們會打什麼主意的燕吹笛,有所準備地把閉門羹 擺在面前,"別想叫我帶你們去找鬼門." "只要告訴我地點就成了."鬱壘在他轉身走人時,身形一閃,就來到他的面前擋住他. "行!"燕吹笛也很乾脆,"就在皇城內城裡的天壇上,一路好走,不送." "在皇甫遲的地盤上?"藏冬總算是明白為啥他連去都不願去的緣故. "所以我才說我不攪和...."燕吹笛說了一半,不解地看着將兩眼望向別處的藏冬,"老鬼,你 到底有沒有在聽?" "聽得太清楚了."冷汗直流的藏冬,在應聲的同時,兩腳悄悄往後退,而盯得他發毛的鬱壘, 則是一步步朝他逼近. 不解他們之間交情的燕吹笛,走至神荼的身旁向他請教. "餵,那個門神的眼神是不是怪怪的?"沒事幹啥亮出那種精光閃閃的眼神呀?老鬼欠了他很 多錢嗎? 神荼哀嘆地掩着臉,"誰叫你沒事說那麼多話?" "啊?"他古怪地揚起一眉,"我說錯了什麼嗎?" "不要這樣看我."節節被逼退的藏冬,趕在鬱壘開口前,不斷對他搖着頭. 沒把他的話聽進耳里的鬱壘,執著地繼續朝他前進. "我不會趟渾水的."藏冬又忙着把話說在前頭. 鬱壘聽了,開始將兩掌扳得咯咯作響. "我就不能說不嗎?"欲哭無淚的藏冬,很委屈地朝他大叫. 鬱壘的唇畔,微微露出一絲冷笑. "餵!你強迫人的性子改一改行不行?"也卯起來火的藏冬,止住退縮的腳步用力吼回去. 深深吐息過後,鬱壘在雪地上的步子一定,兩手展開了攻擊的架式,而伴月也隨即出現在他 的腳邊,不斷對藏冬發出駭人的低吼. 藏冬只好認命地垂首,"我跟你去就是了...."賴皮,每次都這樣. 處於局外的燕吹笛,不明所以地拉拉嘆息連天的神荼的衣袖. "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這二位神仙的溝通方式這麼奇特呀? "沒有...."知道藏冬被拖下水,接下來自己也跑不掉的神荼,開始在心底盤算着,上頭要是 知情的話,他又將替鬱壘受多少罰. "走."已經讓藏冬點頭後,鬱壘馬上收勢,拖來藏冬就準備往天壇出發. "等等."考慮得甚遠的藏冬,為這個總是只會瞻前不會顧後的同僚想得更多,"咱倆一出現在 陰界的地盤上,將會遇上些什麼,你也知道吧?"他是忘了兩千年前他們倆在神鬼大戰時做過 什麼事嗎?下頭那些恨死他們的鬼,可是很樂意跟他們對上,並想辦法將他們大卸八塊的. 鬱壘沒把他的恐嚇看在眼裡,"那又如何?" "我的意思是...."藏冬咧出一抹取巧的詐笑,"與其大咧咧地擅闖陰界地盤惹來一堆風波, 倒不如咱們就偷偷地溜去,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非常厭煩他老是不一口氣把話說完,愛玩這種話裡有話把戲的鬱壘,捏 着他的兩頰問. "咱們都不知道鬼門怎麼開是吧?若是強行打開或是砸壞鬼門,那麼陰界之鬼必定會知情,因 此...."藏冬拍開他的手,邊說邊把目光挪向站在他們身後閒着沒事的人. "因此,咱們就非要找個會開鬼門的人,來替咱們偷偷開門."一點就通的鬱壘也漾出了詭笑, 不約而同地把目光也調至燕吹笛身上. 赫然發覺在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燕吹笛,先是不安地對他們搖首,但三位天上神 卻整齊地向他點頭,於是,他深吸了口氣. "想都...不要想." ********** 淒寒陰風颳過永無終止的冥夜,綠焰朵朵搖曳,映亮了地底盡處的茫茫幽色,瑩瑩綠亮的光 影,照出一縷縷在刺骨凍心的風間慢步緩走的身影,悽厲呼嘯的風聲中,渺然側遠,哀哀低 泣,幽幽冤訴的哭聲,盈繞在風中吹之不散. 此處乃陰界的盡頭,擱置遊魂的陰間,同時也是為懲罰出逃的遊魂所設之獄,在這裡,刀林劍 海,針坡棘林處處,所有遭捕陰間的遊魂,必須走過此獄一遭,再至忘川川畔喝上一回忘川 水,才能離開此處再回至陰間繼續當抹遊魂. 被捕魂鬼差捉回來的鳳舞,在穿過布滿銳刺的棘棘林,游過水深甚淺,水底處處布滿了銳利 劍鋒的劍海,頂着濕漉漉的囚衣登上岸後,又再次聽見了那些無論何時地都裊裊不斷的泣 音,這讓她忍耐的氣度終於到達了極限." "不-----要-----再----哭----啦!再也受不了噪音的鳳舞,忍抑不住地握緊了粉拳,扯開嗓 子大嚷. 因驚愕,四下的哭聲因此而中斷了半晌,不久,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哭聲又再次斷斷續續地傳 揚開了來. 眉心打再打結的鳳舞,氣結地對路經她身旁的遊魂們叉着腰.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淨是哭,你們就不能歇息一下嗎?"敢做就要敢當,逃出陰間被逮了回 來,這能怨誰?既是要受罰,那受罰便是,有必要時時刻刻都在嘴邊哼哼唉唉的嗎?嘴上工夫 若是管用,那她早就連哭三大缸淚水先了. "嗚嗚...."經她一罵,委委屈屈的哭聲,有愈來愈壯大之勢. 她頹然地一手撫着額,"別又來了...." 始終跟在她身邊陪伴她的守川人,飄蕩着輕盈的身子,再次將目光擺放在她充滿沮喪的小臉 上. "去了人間一趟後,你變得很不一樣."自她回到陰間後便一直觀察着她不同的變化,守川人 覺得,鳳舞好似徹頭徹尾地換了個人似的,開朗樂觀得讓認識了近千年之久的她差點認不出 來. "被帶壞的."不知不覺染上某人習性的鳳舞擺擺手,不滿地撇着小嘴,拇指一歪,指向那些擾 得她片刻不得安寧的眾魂,"告訴我,他們一定要這樣哭個不停嗎?" 守川人淡淡為他們的行徑下批註:"他們是受罰冤魂啊,他們正在表示他們很冤,很不甘 心."來到這兒的,哪個不哭的?就只有她這個大例外會在這叨叨絮絮地抱怨. "我還得忍受他們多久?"掩耳無效,拿東西塞住也失敗,要是對他們大吼大叫,他們又會哭得 更加悽慘,實在是不知該拿他們如何是好的鳳舞,求救地請她指引光明. 守川人遙指向她面前等着她去挨的刑罰,"等你攀過這針坡,再走過後面那片刀山,或許就可 以擺脫他們了." 遙望漫漫長路,再低首看了看自個兒一身的傷痕血漬,原本鼓不起勇氣再去受苦的鳳舞,兩 耳又在聽見身邊四處惱人的哭聲後,她咬咬唇瓣. 她重重一嘆,"夠了!" 彎下身捉來一大把黏稠的冥土,將自個兒早就裂開的腳底的傷口糊上,拾起被棄扔在地的血 衣,重重裹綁在手心和手臂上,再將身上處處殘破的衣衫拉緊綁妥些,一無所懼的鳳舞,反覆 吸氣吐息後,在坡度高險的針坡上攀爬了起來. "鳳舞!沒想到她如此不懼的守川人,不忍心地在她身後叫着. "我會挨過去的,我一定辦得到的...."不理會她的鳳舞,邊爬邊在嘴邊喃喃說服自己. 仿佛似有萬蟻嗜咬般刺疼感,在鳳舞的手足和身軀上密密傳來,那細細密密的痛,雖不致死, 可卻疼得鑽心刺肺,身上原本就沾染了處處血跡的囚衣,更是因此而四處泛着點點殷紅,咬 着牙的鳳舞,也不管包裹着手心的破布早就無法抵擋針刺,執著地攀上針坡再緩緩踏下針 坡. 走過針坡後,不停喘着氣的鳳舞,以袖拭了拭額際的血汗,在青焰冥燈的幽光下,銳利得像是 要刺人眼的刀尖,靜靜地在眼前的山丘上閃閃燦亮,她咬緊牙關,緩慢地往前踏出赤裸的雙 腳. 染了血的刀鋒,很快地便刺進她的腳底,她奮力地拔出,再跨出一步,萬分艱辛地在刀林間步 步走着,幾次,劇烈的疼痛,讓她奪眶的淚水幾欲落下,但她強忍着,讓陪在她身旁的守川人 看了,都不忍地別過頭去. 兩腳拖着長長的血痕,蹣跚地步出刀林後,再也找不出一絲氣力的鳳舞,頹坐在地上大口大 口喘息,垂首埋在膝間,久久都沒有動彈. "你沒事吧?'滿心擔憂的守川人,忙想上前一探她的情況. 鳳舞費力地抬起指尖,撥開沾粘在她額上的髮絲,忍着腳底的疼,搖搖晃晃地再站起來. "沒事...."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有辦法把話說出口,"接下來呢?"都走過這麼糟的了,後頭 等着她的不會比這個更糟了吧? "接下來的就是...."守川人遲疑地拖着話尾,遲遲不敢把往後的刑責告訴她. 但同樣也是看着她的捕魂鬼差,卻很樂意代守川人開口. "再來就是再喝一回忘川水!"必須得讓這隻私逃的遊魂忘了人間的一切才行,要不,她很有 可能會再逃一回. 氣息孱弱的鳳舞,緩緩地抬首看向那個此刻正站在她面前,將她捉回陰界的捕魂鬼差,她拭 着讓疲憊茫然的心智集中,努力挖掘出身上殘留的氣力. 她清楚告訴他:"我不喝." 再喝一次忘川,又再一次地忘了鬱壘嗎? 她花了千年的時間想把鬱壘記起來,甚至還為此到人間去找尋記川,眼下她若是喝了,豈不 是前功盡棄?好不容易,她才讓鬱壘眼底那分因她而起的傷懷消失,她若是再次忘了他,他將 會有多傷心?她不願再次見到那種眼神,也不願,將已經捉在手中的小小幸福,再次遺忘在忘 川里,任它在川水中永無休止地浮沉漂流. 站在忘川川水中,彎腰撈拾記憶的痛苦,她比誰都明白,比誰都能了解失去過往的那分心痛, 到了人間的數月後,她更是知道,忘了他人的痛苦,還算是很微小的,遭到遺忘的人,心中那 分欲訴無處訴的苦處,才是莫大的心傷,她不能再傷鬱壘一次,等待了千年的她,不該再承受 一回,更不該再苦侯她千年. "由得了你嗎?"見她坐在地上不肯移動,捕魂鬼差用力自鼻尖蹭出一口氣,粗魯地將她架起, 直將她拖向忘川的方向. "守川人...."鳳舞忙不迭地轉首看向身後,想向焦急的守川人求援. 捕魂鬼差刺耳地笑着,"她自身都難保,哪還顧得了你?"守川人不慎讓遊魂私逃之過,上頭都 還未發落呢,守川人要再敢做出半分失職之舉,那麼那些折磨遊魂的種種責罰,也將會有她 半分. 一徑被拖向忘川的鳳舞,眼看那熟悉的川水愈來愈近,顧不得疼痛的她勉力以腳抵踏着地, 不肯再被拖至那個老地方,再次喝下會讓她遺憾不已的川水. 她渾身哆嗦,不停搖首,"不要,我不要...." "喝!"將她強行拉來川畔的捕魂鬼差,在她腳後一踢,迫她在岸邊跪下. "不喝!"不肯伸手掬水的鳳舞,掙扎地想站起身. 捕魂鬼差使勁地壓下她,"給我喝!" "不喝就是不喝..."抵死都不肯再喝的鳳舞,在說完後,緊閉着嘴,即使都已被壓至水面上 了,她就是不張口喝上一口忘川水. 努力了老半天,遇挫的鬼差索性找來勺子舀水灌她,但她還是一骨碌地全將它吐個涓滴不 留,氣極的鬼差乾脆自懷中掏出一面青銅鑄的銅鏡. 他將它拿至她的面前,"這是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抵抗了老半天的鳳舞,力竭地坐在川畔,茫然地對着那面銅鏡搖首. "它叫前孽鏡."這面銅鏡不只是殿中的鬼後有,就連所有的捕魂鬼差也有,而它最大的功用, 則是讓頑強不肯就犯的鬼囚們,在鏡中看見他們心中最深處的恨怨苦痛,讓他們在見着了刻 意想遺忘的往事,痛苦不堪之餘,故而肯乖乖地喝下忘川水一解所苦. 雖是不明白它有何功用,但鳳舞光是聽它的名,就知那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她連忙在他將 銅鏡擺至她的面前轉過頭去."看着它!"一手按着她的後頸,強迫她看向鏡中的捕魂鬼差,厲 聲在她耳邊大喝. 經他一喝,怔嚇了一跳的鳳舞忘了轉首,正正看進了擺放在她面前的銅鏡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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