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 (20)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2月11日21:22:44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BY 綠痕
但眼下處處所見的每一隻身穿囚衣的遊魂,看來都是那般相似,探目四望,仍是遍尋不着鳳 舞,心急的他忍不住扯開了嗓子. "鳳舞!" 來來回回受了數回苦,就是不肯把忘川水喝下的鳳舞,踩在刀鋒上的雙腳一頓,在刀林間揚 起螓首.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她拉長了雙耳,邊問守川人邊轉眼在暗色中尋找着音源. "有,我也聽見了...."渾身感到極度不適的守川人,忙不迭地按着胸口護住大亂的心脈,不 過一會兒,明白自己為何會突地如此恐懼害怕的守川人,急看向她,"鳳舞,我想...." "有神到了."鳳舞自周遭個個忙着躲避神威的遊魂身上,也恍然明白了這一點. "鳳舞!"這一回的喊聲更是清晰,急急竄逃的遊魂掠過站在刀林里不動的鳳舞,刀林霎時淨 空,僅剩她兀自站立在原地. 回震在風中強力的虎嘯聲直抵面際,鳳舞不敢相信地抬首怔望. "他...."顫抖不止的守川人直躲至一旁,訝然看着騎着白虎自天而降的神差,"他該不會就 是..." "他就是鬱壘."淺淺的笑意漾在鳳舞的唇畔. 守川人的冷汗連串落下,"居然敢追到這來...."沒有搞錯吧?竟不死心到這種程度? 伴月四腳一落地,躍下虎背的鬱壘,在鬼火青焰的光芒下,直朝鳳舞急步跑來. 望着他急於奔向她的模樣,受了數回苦,原本渾身疼痛不堪的鳳舞,強忍着眼中感激的淚意, 仔細在鬼火下凝睇着鬱壘那張為她惶急不已的臉龐,暖暖的熱意,讓她原本冰封的身心,又 再次溫暖了起來. 他為她而來. 無論是生前,死後,還是復生,他都為她而來,為她而等,為她而盼. 身體上的疼痛忘卻了,鳳舞看着他朝她走來,一步,又一步,仿佛她的心音也隨着他的步伐而 躍動着,冷冽的陰風拂過她的臉龐,拂去了所有飛塵舊往,散去了沉澱在歲月里的心酸苦痛, 此時此刻,她看不見過去,她只見着了迎向她的相同愛戀,千年不改,陰陽不變,或許時光與 陰陽的界限,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只因他們的心從未曾有變. 當鬱壘高大的身影再次籠罩住她時,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迎向他. 她淡淡地說着,"來得真慢." "晚到總比沒到好吧?"拼命壓抑下滿心的激動,站在她面前的鬱壘,也給了她一張笑臉. 再也撐持不下去的笑意,在頰上消散無蹤,她喉間一緊,忍不住鼻酸地衝進他懷裡,將面頰貼 住他的胸膛,一雙小手緊捉住他不放. "你來了..."她還以為,她又得讓他等上千年了. 抱着一身血漬的她,鬱壘不舍地拉起她布滿針孔刀割的斑斑小手,再低首看向她血流不止的 裸足. "我沒事."趕在他自責前,鳳舞忙抹着淚向他搖首,"真的,沒事." 鬱壘一言不發地擁緊她,在確定她還被牢牢地抱在懷中後,細細密密的雨吻隨即落在她的面 容上. "受不了...."原本還被嚇得以為遇上了神後而魂飛魄散的守川人,見着了這幕後,隨即雞皮 疙瘩掉滿地,並頻搓着兩臂. "咱們得快點回去."鬱壘深吸口氣,打橫抱起鳳舞,將她自刀林里抱出,再將她放至伴月的身 上. 鳳舞回首看守川人一眼,守川人思索了半晌,走出躲藏之處,不但不招鬼差圍捕他們反而還 替他們引路. 當他們來到甬道口時,藏冬正將手中最後一隻鬼差擊暈. 鬱壘涼涼地問:"是誰說不想趟渾水的?"天界最好戰的神,才不是他這個惡名昭彰的門神,而 是這個表面上看來溫和無害,實際上已經犯到連佛也渡不了的山神. "啊."回過神來藏冬,有點抱歉地掩着嘴,"不知不覺就忘了....." 訥然無言的鳳舞,難以置信地瞧着觸目所及之處,皆布滿了鬼差的身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的她,微微偏首看向早已收斂,正在揉着鼻子的藏冬. 他撇撇嘴角,"別瞪着我,我可沒殺半隻鬼."真是,光看她的眼就知她在想些什麼. 領着他們來的守川人,在聆聽了地底迴蕩在風中的異樣音律一會後,臉色驀地變得慘白. "不好,鬼後知情了!"她急忙地上前推着鳳舞,"趁她將六陰差自人間招回之前你們快走!" "那你呢?"鳳舞卻反而轉身拉住她的手,"你該怎麼辦?"上次她一逃,被捉回來後,鬼差把賬 算在守川人身上,這次再走的話.... "這個嘛...."守川人皺着眉心想了許久,忽地兩掌朝她一拍,"有辦法!" "什麼辦法?"他們三個連忙湊上前聆聽她的建議,但很快地,他們又紛紛面有難色地退開. 鳳舞直搖着螓首,"我辦不到..." "不做."鬱壘的拒絕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 守川人的目光頓時一轉,直盯在惟一沒出聲的藏冬身上,藏冬看了,討饒地兩手抱着頭低叫. "打女人會有報應的....."為什麼所有的惡事全都落到他的頭上來呢?他又不喜歡扮壞人. "我是個女鬼."守川人更正完身份後,一把將他拉過來,閉時眼等待他下手. 藏冬還是不想這麼做,"不好啦...."打鬼差,殺鬼將都還好談,但.....但..... "你還是不是個神啊?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似的,等六陰差來後你們要走就難了!閉眼等了許 久,卻遲遲等不到他下手的守川人,氣結地睜開眼,破口罵向明知道時間迫在眉梢卻還拖拖 拉拉的山神. "啊."當藏冬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一拳將守川人揍暈. 鳳舞冷冷地瞪向他,"你還真打得下手啊,"完全不憐香惜玉. 藏冬委屈地以兩掌掩着臉,"嗚嗚,又被陷害了....." 算了算時辰,知道上頭的燕吹笛再也等不下去後,鬱壘將鳳舞再次抱上白虎,仰首向她微笑. "回人間吧." "嗯."她點了點頭,抬首看向那通往光明的甬道. 在鬱壘拉來自憐的藏冬後,伴月開始載着她往甬道內奔馳,途中,在伴月背上的鳳舞頻頻回 首往下看,潺潺流動的忘川水聲逐漸遠離,青冥色的焰光也漸漸遠逸在冥暗深處. 她再回過頭來,朝上看着逐漸光亮起來的甬道,速度愈來愈快,光線愈來愈亮,她的耳邊逐漸 傳來人間熙熙攘攘的歡鬧聲,那些熟悉的音韻,在她的心底編串成一曲輕盈跳躍的樂音,在 歡愉的樂聲中,她知道,當自己再返回人間後,她將會把往昔的苦痛靜靜擱放在甬道底處,再 次展開另一段全新的人生.
雲霧飄渺,虹霞在浮出雲海的山頂若隱若現,朵朵彩雲..... "哈啾!" 高處不勝寒,受涼的神荼抹抹鼻子,再次心虛地左觀右望,好不擔心方才所製造的聲響,會被 路經的巡守天將發現. 探看了一會後,察覺四下仍是安靜無聲,惟有幾隻仙鶴不時飛過他頂上的天際,以及數縷淡 雲飄掠過他的腳畔,他安心地吁了口氣,踩着鬼鬼崇崇的步子步步往後退,直退至一座老舊 宅子的門板上,負責把風的他,十指朝後輕輕敲了敲. "餵,你們得快些."他低聲地對裡頭正在做壞事的一神一鬼叮嚀. 將鳳舞自陰間帶回人間後,為免往後再多生事端,更因那總是會斷的紅繩老讓他們倆分東離 西,於是下定決心想一勞永逸解決這問題的鬱壘,在這日,拖來了不情不願的神荼,帶着鳳舞 偷偷摸摸地溜回神界的星宿山,再次來到月老編織宿命姻緣的小屋裡,準備篡改天機. 屋裡的鬱壘沉聲地應了應外頭的神荼後,熟悉地形地走至懸着鳳舞姻緣的紅繩處,不疾不徐 地將背負在肩上的包袱放下. "你帶來的那包東西是什麼?"首次開了眼界的鳳舞,在屋內四下參觀完畢後,好奇地走至他 的身畔. 鬱壘神秘地笑笑,打開包袱自裡頭取出了一大捆全新的紅繩,甚是得意地仰首望着上方那條 總是斷了的紅繩. 他就不信,在換上了這些用上萬縷金蠶絲編制再染成的紅繩後,他們倆的紅繩還是會斷,還 是會連接不起來,月老他要是夠本事,那麼花上個萬年的時間,大概才可以把這條紅繩剪斷. 嘆為觀止的鳳舞,楞楞地張大了小嘴. 他.....他以為他在做什麼啊? "等等."在他動手將她懸在上方的線頭拉下,拿掉了舊繩,準備換上他準備的新繩時,她一掌 按上他忙碌的兩手. 鬱壘不解地睨着她臉上凝重的神色,"怎麼了?"' 數了好幾回,還是數不清這捆紅繩到底有幾圈的鳳舞,抬起一手按住微微發疼的額際. "你到底還想跟我纏在一起幾世?"都已經與他牽扯上千年了,他還想與她繼續糾纏得更久? 他聳聳肩,"就只這麼一世而已." 她頓覺怪異地指向地板上的團團線繩,"可這一世未免也太長了點吧?"看看那些繩,見得着 頭卻長得找不着尾,月老要是見着了,看他老人家不昏倒才怪. 鬱壘兩眉一挑,帶着邪邪的笑意來到她的面前支起她的下頜. "你有怨言?"當初他提議上星宿山時,她可沒反對過,現下都來到這了,她可別想跟他說她想 反悔. "我是無所謂啦,只是....."鳳舞撇撇小嘴,隨後兩眼往上一瞪,半警告地拍拍他的面頰,"挑 上了我就不能換喔.到時,你可不要後悔跟我說你想換人." "我絕不會有二心."他自信十足地咧出笑意,反諷她一記,"倒是你,你可不許變心." 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我哪敢?"每一世都因他而沒個好姻緣,好不容易他終於願意與她相 愛了,她要是再不點頭,恐怕她就將永無下一個對象了. 就在他們倆均叉着腰,一塊大眼瞪小眼時,神荼等不及的聲音又自屋外傳來. "裡面的,求求你們動作快一點啦!"他們是來當賊的耶,他們還有空在裡頭討論那些無關緊 要的東西? "知道了,知道了."鬱壘煩不勝煩地應着,走至屋角找出自己的紅繩,自地上的線團里找出尾 端牢牢綁接上,再將另一端她的紅繩也給接上. 望着緊緊連繫在一起的紅繩,仍是有些不安的鳳舞拉着他的衣角. "我們真能在一起那麼久嗎?"繩子固然長,但她未必能像鬱壘那般活那麼久啊,萬一她中途 死了,鬱壘怎麼辦? 他笑笑地將她攬進懷裡,"你不是吃了燕吹笛給的佛心舍利?" "那個是佛心舍利?"她想了好半天,終於知道那日吃的是什麼東西,"吃了後會如何?"對了, 當日燕吹笛把那玩意塞進她口裡,也不知是何用意. 鬱壘一愕,沒想到她完全不知道. "燕吹笛沒先跟你說明後果嗎?"他才納悶她吃了眾神鬼妖魔都想吃的東西,為何她卻不當它 一回事呢,原本那個姓燕的從頭到尾都沒跟她說清楚. "沒有."她茫然地搖搖頭,"他漏了跟我說什麼後果?" 他彎低了身子,強忍着笑意,正經八百地告訴她四個字---- "不老不死." "什麼?"她當場僵楞地直瞪着他臉上溜出來的笑意. "呵呵....."這下可好,往後再也沒有什麼前世今生或是來世,他們倆就將永遠這樣了. 明白原委後,鳳舞道:"難怪你要帶這麼大一捆紅繩來...." 站在門外把風的神荼,十萬火急的叫聲又再次傳來,並用力地敲了敲門板. "你們兩個究竟好了沒有?"還拖,再拖下去巡守的天將就快到啦! 一道含怨的目光,由下往上地射向已經快跳腳的神荼,感覺背脊發涼的神荼,有點抱歉地往 下一瞄,發覺被鬱壘五花大綁坐在地上,嘴裡還塞了團破布的月老,正恨恨地瞪着他. 他連忙往下雙手合十地拜託:"月老月老,冤有頭債有主,你可千萬不要怨我啊,我真的又是 被牽連的....."都怪難怪打死都不肯回神界的藏冬不陪鬱壘來,所以就又害得他再次淪為 共犯. 此時在屋內再三確定已經將紅繩接好的鬱壘,甚是滿意地拍拍兩手. "可以了."大功告成. "那咱們走吧."不想讓神荼太可憐,急着想走的鳳舞,忙拉着他走向門邊. "等等."但鬱壘卻扯住她,將她拉至屋內深處的一張小桌上. 她不解地瞧着桌上厚厚的本子,"這是什麼?" "姻緣薄."他在裡頭翻找着,在找到鳳舞的姻緣記錄後,不客氣地取來桌上的筆墨. "慢."趕在他下筆前,她一手按下他,"你想篡改?"私牽了紅繩不夠,他還想繼續犯下另一樁 神規? "不成嗎?"神規早就犯到數都數不清的鬱壘,不以為然地挑挑眉. 她嘆息地問:"想改成幾年?"算了,頂多他們往後四處躲着找他們算帳的天將神差就是了. 該改成幾年才好呢? 鬱壘托着下巴想了一會,挑逗地看向她,"就改成....永無盡期?" "好主意."恬靜美麗的笑,靜靜浮現在她的玉容上. 當再也等不下去的神荼衝進來,拉了他們兩個就往外跑,鬱壘抱着鳳舞一塊騎着伴月飛向人 間,在浮雲飄掠過他的發梢時,他看見了底下人間的西邊,正烽煙處處四起. 他皺了皺眉,但,當他再想到還有更多比他這個只愛自己不愛盡責的神與人,更想為神界為 人間效力時,他的眉心又疏散開來. 也罷,每個眾生都有自個兒該站立的角落,不屬於他的,還是別管太多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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