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朴: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連載19) |
送交者: 張朴 2015年12月03日06:06:12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我閉上了嘴。阿塔繼續說:徒諾已經聯絡了好多人,還在增加,就等一聲號令。我哥勸他:不能這樣搞,事情會越鬧越大。徒諾說:鬧大就鬧大,我豁出去了,哪怕把身家性命都賠上。我哥責備他:你賠上的不止是你自己,還有眾兄弟!徒諾大怒,沖我哥嚷:你要我過來,就是想叫我忍氣吞聲?一直沉默不語的熱丹這時突然對徒諾說:我看他已經不是真正的藏人了,我們走吧。
就這麼走了?我只感到懊惱、後悔。真不該上樓打麻將,要能勸勸徒諾就好了。我把沒能留下的原因推到熱丹身上,說:他老用懷疑的眼光瞅我,嚇得我不敢久待。
我也不喜歡這個人,阿塔皺起眉頭說,當着我的面,熱丹對我哥說你不可靠,還引了句俗語,要我哥“吃飯防噎,走路防跌”,對你多長個心眼。
經歷了在阿塔家鄉差點被打爆腦袋的風波,我已經學會去忍受一些藏人對我的敵意。我急於想知道的是:嘎登到底攔住徒諾和熱丹沒有?
左說右說,嘴皮子快磨破了。阿塔聲音有些嘶啞,人也顯得疲憊不堪。我哥發了誓,要全力去找那些有聲望有影響力的人物出面救人。還好,總算妥協了,給了兩天時間。臨走時熱丹說,兩天一過,如果沒有消息,他就到公安局門前自焚。
自焚!我心驚肉跳,剛要再問點什麼,嘎登出現在客廳門口,他對阿塔說:我們走吧。邊說邊大步朝外去。我吃了一驚,急問阿塔:你也要走?阿塔說:我哥能找的關係,除了民族學院的那個教授,就是一些像他一樣的商人。我認識的人比他多,我得幫助我哥。
那——我頭腦空空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話。你去吧。我無精打采地說。
阿塔跟着嘎登出了門,忽然她又返身回到我跟前問:你好像不高興?
不是說好了一起吃晚飯嗎,正好朋友們也在這裡,都等着跟你見面。我抱怨開了。我知道我這樣說顯得很自私,而阿塔的做法又無可非議,但我不想掩蓋我的擔憂和不滿:阿塔呵阿塔,你不是已經答應了我,要遠離,遠離!
現在是火燒眉毛,火燒眉毛了。阿塔焦躁地說。嘎登在門外催促着。想得到我的理解的阿塔,眼淚快出來了:張哥!
我擠出一點笑意說:別回來太晚了。
32
回到樓上,我發現眾牌友正在議論紛紛,牌桌上堆積着麻將,也沒人去碰。來,來來,我坐下說,再打幾盤。大家開始摸牌時,李斯關切問:阿塔走了?好像出了什麼事?我心煩氣躁地看着牌,沒吭聲。趙悟警告說:你娃頭兒小心點,讓這麼多藏人到家裡來,眼下風聲正緊,可別惹火燒身。
你這人就愛走極端。李斯摸起一張牌,邊看邊說:我有幾位藏人朋友,相處得不錯,過年還在一起喝酒。趙悟撇了撇嘴說:平時你好我好,滿口扎西德勒(吉祥如意),那都是些表面現象。這不,拉薩暴動了!我立刻質問:你怎麼不了解一下藏人為什麼要暴動?趙悟翻了下白眼反問:你說為什麼?
沒等我回答,李斯搶先說:打個比方,雖然不十分準確,這就像一對夫妻,當年你強迫人家入洞房,蹂躪人家的身體,剝奪人家的權利,把人家當成使喚丫頭,動不動你就罵就打,別說你還占着人家的土地。哪怕為了尊嚴,為了自由,人家也非鬧不可!趙悟一時語塞,耍起橫來:鬧吧鬧吧,翻不了天,老子有槍!
打牌打牌。王耳吆喝着提醒大家。沒人理睬。
本來只需要做一件事,天下從此太平。我直截了當說出了我的想法:讓達賴喇嘛回家。趙悟猛地站起來,身體撞在麻將桌上,嘩啦啦一串響,洗好的麻將牌全亂了。他扯起嗓門喊:老和尚(達賴喇嘛)要回來了,我們還有什麼戲可唱?不光站不住腳,還會死得很難看。李斯呵呵地笑開了:你不就是一個開店的小老闆,還真把自己當成統治者了。趙悟氣得罵將起來:你娃頭兒也是漢人,胳膊肘朝外拐,典型的民族敗類!
我突然放聲大笑,爭吵聲戛然而止,人人瞅着我,一派莫名其妙。我收住笑說:在阿塔家鄉時,阿塔也曾因為替我辯護,被有些藏人罵成民族敗類。我把頭轉向李斯,要他別在意:像這一類的罵,其實是在讚美你。
你們說這些有啥用,能當飯還是能當菜啊?王耳臉露鄙夷地說:管我們屁事呀,還吵來吵去,再往下會傷了朋友間的和氣。打牌打牌。
我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說:老子煩透了,不打了,吃飯去。
去餐館的一路,我怪話連篇,看什麼都不順眼。成都這個城市,無聊透頂!我指着滿街的人頭攢動說:從早到晚就知道喝茶、飲酒、打牌、閒聊。所有的話題除了談錢,談房子、車子,就剩下黃段子了。還號稱“休閒之都”,純屬扯蛋,也不怕丟人現眼,什麼休閒呀,明明是沒出息嘛。
牌友們一言不發,都曉得我心情不好。等到了餐館坐下,我突然變安靜了,無論大家聊什麼有趣的故事,開多少令人捧腹的玩笑,我只埋頭吃喝。為了讓我開口,王耳要跟我討論元青花的特點,嘮嘮叨叨從胎色、釉斑直說到火石紅、跳刀痕。我沒理睬。李斯問我這次去西藏游了哪山哪水?我也不回答。趙悟雙眼圓睜說:你娃頭兒這樣下去會得抑鬱症的!我仍不出聲。等走出餐館門,王耳提出去卡拉OK唱歌,我才開腔說:我就不去了。同時拿起手機,看有沒有阿塔的短信。
一向說話平緩的李斯這時吵吵起來:阿塔是不是一去不復返啦!我不想再隱瞞,就講了阿塔匆忙離開的原因,不過沒有透露徒諾和熱丹可能會採取的行動。王耳說:你應該攔住她。李斯說:小心為妙。趙悟說:別往裡摻合!
我心裡亂成一團,對三人說:你們先去,我想獨自考慮一下該怎麼辦。趙悟就為我支招:你不是在北京有房嗎,最好把阿塔帶到北京去住,只有讓她脫離藏人圈子,你才能省心。王耳摟住我的肩膀說:好主意,不然的話,你會活得很累。李斯連說:要走就快走,反正生意照做,你無非辛苦點,腿勤點,兩邊來回跑。
我正在心裡斟酌牌友們的建議,王耳又開始吭吭唧唧誇耀起他的青花大罐。他眼神里充滿可憐巴巴的期待。我的心軟了,就算救他一個急吧,這假貨不失為一件畫工精美的工藝品,送人挺合適。我估計他也就幾百元從地攤上買來。那就留下吧,我說:給你一萬元。王耳兩眼頓時光芒四射。
我們去了一家熟悉的卡拉OK歌廳。剛坐定,走進來四個衣着性感的女孩子,俗稱三陪女郎:陪唱,陪喝,陪玩。我抬眼就見秋兒也在其中。秋兒是歌廳的台柱,臉蛋嫵媚,腰肢妖嬈,既能說會道,又能歌善舞,出場費不低。今天我請客。王耳宣布說。無須多言,秋兒是他專為感謝我而挑選的。
秋兒緊貼着我坐下,高聳的乳房直頂住我的前胸,濃烈的香水味兒熏得我頭暈。這個女孩曾經令我着迷過,為得到她,我破費不少。如今恍如隔世,沒啥感覺了。哥也不來看我,只聽秋兒故作嬌聲地說,人家好想好想你哦。我伸出手招呼王耳說:退掉一個女孩。接着回頭對秋兒說:去,陪王哥去。
水果盤,各種小吃,端上來了。打開幾聽可口可樂兌入紅葡萄酒里,再加一瓶威士忌。一個個開懷暢飲,酒酣耳熱,放聲歌唱:尖細的,豪放的,嗚咽的,沒有不走調的,能把一支節拍舒緩的情歌,變成飛機大炮般轟鳴的進行曲。倒是女孩們訓練有素,該柔情的,能唱得纏綿悱惻;該相思的,能唱得如泣如訴。秋兒見我呆坐着,主動問:你喜歡什麼歌,我唱給你聽。我應聲說:兩隻蝴蝶。秋兒笑道:老男人的歌,早過時了。我說:我這個老男人就愛聽。
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 親愛的,你張張嘴, 風中花香會讓你沉醉。
親愛的,你跟我飛, 穿過叢林去看小溪水; 親愛的,來跳過舞, 愛的春天不會有天黑。
秋兒突然不唱了:你哭了!我用手掌抹了一把臉,略帶惆悵地贊道:你唱得真好聽。我要她過來,從衣袋裡掏出兩張百元人民幣,還沒等我交給她,秋兒就歡天喜地說了聲:謝謝!一把抓在手裡。我揮揮手讓她走開。這首歌好像拉開了記憶的閘門,與阿塔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化成了無盡的眷戀。
恍惚間我聽到震耳欲聾的迪斯科音樂,昏暗的燈光剎那間變成刺眼的銀色強光,忽明忽暗。牌友們各摟着一個女孩,隨着快節奏的音樂跳起來。女孩們脫得一絲不掛,慘白的乳房在胸前亂顫,撅起的屁股扭來扭去。我站起身就朝外走。對這樣的夜生活,我曾一度習以為常,如今只想趕緊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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