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35)

紅葉 作品

第十二章 痛苦的源頭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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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盧丹的耳邊都迴響着姨媽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象流星，清脆地划過黑暗的夜空，然後寂寞地落在空曠的原野中，完整地破裂，碎片濺落一地。

盧丹相信姨媽在紐約為了生存、求發展也受過很多的苦，有很多的委屈。每天都要承受着巨大的生活壓力，還有那無人可以傾訴的寂寞和孤獨。除此之外，也許還要面對別人的輕視和冷眼。

登天難，求人更難；春冰薄，人情更薄；黃連苦，貧窮更苦。

人情是那樣淡漠，貧窮是那樣令人難堪，有求於人是那樣感覺屈辱。那種在異國他鄉孤立無援、掙扎謀生的淒涼感覺，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日復一日積累的痛苦，有權利用尖叫來表達出來。

可這痛苦的源頭在哪裡呢？是誰製造的痛苦呢？他人還是自身？還是兩者兼有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太複雜了，盧丹無法回答，也找不到答案。

盧丹問着自己：姨媽讓她感覺到痛苦，而她，姨媽也總是指責她，說她讓自己感到非常痛苦。她是否也是製造痛苦的人呢？

人與人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錯綜複雜的關係呢？ 明暗交錯，黑白間雜，愛恨恩怨，千絲萬縷，剪不斷，理還亂，有誰能說得清呢？

盧丹絕望地想着，沒有錢了，一分錢逼死英雄漢，何況她只是無依無靠的一個女子。現在哪怕是借錢，她似乎也找不到借錢的地方。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盧丹發現那最寶貴的青春已經在她臉上一點一滴消失。不過是短短的幾年，她已經好象蒼老了許多。

還好，余莎莎聽說這件事情後主動提出這個月的房租和水電費先替她墊付了。

莎莎還告訴她不用急，等她有錢了以後再還給自己，盧丹從心底里感激莎莎的熱心幫助。

同學薛雅蘭的交際廣泛，她也及時地給盧丹介紹了另一份收入較高些的工作。

在一個診所里做物理治療師的助手，付現金，也不過問身份。

盧丹立刻辭掉了律師樓的工作，開始到那家診所上班。

這個診所很忙，付的工資比在律師樓高，每次工作時間也長，從早晨九點到晚上八點。

盧丹把全部的課集中在三天上掉，其他四天就可以全部用來打工，這樣所得的收入可以勉強應付她的學費和生活費。

移民居最近查得很嚴，聽說掃蕩了一批非法打工的人，就連僱傭這些人的老闆也受罰了。

盧丹知道自己所持的學生簽證是不能在外面打工的，給移民局發現就麻煩了。

但是為了生存和學業，盧丹也顧不得考慮那麼多了。她能夠找到這份工作已經是萬幸，多虧薛雅蘭的鼎力相助。

第十二章 痛苦的源頭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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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診所主要是治療車禍和工傷的病人，每天有很多病人，忙的時候有七八十個。

前台有幾個女孩，年紀都很輕。她們負責接待病人，管理文件，做帳單等辦公室工作。

盧丹作為物理治療師的助手工作挺簡單，主要是負責拿文件給病人簽名，然後準備好熱敷袋，用毛巾墊着，以免燙傷病人。

放上電療貼片、調節到適當強度一般是由物理治療師完成的，等到電療結束後盧丹負責拿掉熱敷袋和電療貼片，然後用電動按摩儀給病人的肩膀、腰或者後背上轉幾圈按摩放鬆一下。

此外，盧丹還有些零碎的工作要做。每個病人走後要換新的床紙，每天下班之前將垃圾袋打包，送到前面去，有人統一收走。

診所里有個醫師安迪，四十來歲，人挺和善，工作不忙的時候他就過來聊天，總喜歡對盧丹談感情問題。

安迪說他同前女友半年前分手了，目前是單身。

他還拿出前女友的照片來給盧丹看，那也是個中國女子，長相甜美，挺漂亮的，安迪說他喜歡東方女孩。

“ 你們為什麼要分手呢？” 盧丹好奇地問安迪。

“ 她已經結過一次婚了，但是隱瞞着沒有告訴我。我家是信奉天主教的，對婚姻之事很慎重。” 安迪回答。

“ 她可能害怕告訴了你以後，你就不同她結婚了。” 盧丹很同情那位女孩，她也能理解那位女孩的心情，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 也許是吧，但無論怎樣，這已經是過去時了。” 安迪說。 

每天，盧丹的生活似乎都象上足了弦的發條那樣，繃得緊緊的。

她忙於上學， 忙於打工掙錢，忙於應付學校大大小小的各種測驗，考試。幾乎沒有一分鐘是空閒的，忙碌得似乎連思想都停頓了。

每晚回到家中，盧丹精疲力盡地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不久診所來了個新的前台小姐，上半天班的，叫艾麗絲。

她親切隨和，喜歡跟人聊天，盧丹沒過多少時間就同她很熟悉了。 

艾麗絲很愛說話，每次總是同盧丹滔滔不絕地講述着自己的事情。

沒有多久，大家都知道了艾麗絲的不幸遭遇。

艾麗絲是一個婚姻受害者，她的丈夫拋棄了她和女兒，跑到外州去了。

這種事情好象不算稀奇，盧丹初次聽說時還很驚訝，想着：美國也有這種事啊，後來聽多了也習以為常了。

第一次盧丹是在朋友家裡聽小孩子說的：今天學校里誰誰的媽媽離家出走了。

當時盧丹聽後，大驚小怪地發表評論道：“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媽媽？”

後來盧丹又聽幾個人說起過同類的故事，還有更糟糕的，有個人說起小時候他父親在他過完十四歲生日晚會的那天拋棄家庭跑了，臨走時把家裡的存款也都卷跑了。

聽多了這樣的故事，盧丹也見怪不怪了。

有時盧丹覺得挺慶幸，在中國，在她成長的那個年代那個環境裡，人們對待婚姻的觀念還是比較保守，比較慎重的。

至少在盧丹小時候，沒有聽過誰的爸爸或者媽媽拋棄家庭就自管自跑掉的。

而在美國這樣一個自由的社會，只要不觸犯法律，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用擔心受到輿論道德的譴責或者來自家庭的壓力。 

但是，濫用自由，就象酒醉駕車一樣，是會對他人，最終也是對自己造成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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