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42)

紅葉  作品

第十四章 深秋 (1)

1

不管人間冷暖季節更替，時光仍然按照自己的速度不慌不忙地在向前推進着，下個學期盧丹就可以畢業了。

這學期她剩下的課程已經不多。這堂課是門選修課，所以大家也不太重視，好幾位同學都沒來點卯，老師也不在意。

“ 別上課了，天氣那麼好，咱們出去玩吧。” 凱文悄悄地對盧丹說道。

“ 好吧。” 盧丹同意。

趁課間休息時，他們偷偷地從教室里溜出來。到了停車場，凱文發動了車，他們上路了。彼此一笑，就象一對逃學成功的小孩子，那種感覺令人快樂極了。

正在這時，盧丹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安迪打來的， 她隨手按掉了。她不想接，不想破壞此時輕鬆愉快的心情。

這是深秋天氣最好的一日，不冷也不熱正適中，令人心曠神怡。 

公路兩旁的樹葉已經改變了顏色，黃紅相間，將遠方裝點得仿佛一幅天然風景畫。

“ 我們去哪裡？”盧丹問。

“ 去紐約上州吧，去爬山。” 凱文說。

盧丹想着，這是在她生命中難得的一天，在人的一生中，良辰美景，花好月圓都齊全的日子實在是太少了。

她要記下這一天，以後在經歷淒風苦雨的日子時，拿出來看看也是好的。

想到這裡，盧丹拿出筆記本，鄭重地在這天的日曆上寫下：“ 這是很美好的一天。”

凱文好奇地問道：“ 你寫什麼？”

“ 沒有什麼。” 盧丹回答：“ 隨便寫寫。” 

凱文笑笑，沒有說話，眼望着前方，專心開車，只有輕柔的音樂迴蕩車廂里。

盧丹看着燦爛的陽光照射進來，凱文的頭髮上，臉上都是淡淡的金色的光線。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初戀時的那種砰然心動的感覺。她想，如果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那該有多好啊。 

遠處出現一片灰白色的山崖，就連倚天利斧也不能將它削得那樣筆直。

“ 這個山崖的名字叫做斷頸崖。” 凱文說道。

光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山崖有多陡多險了。但是，盧丹仍然看見有幾個不怕斷頸的年輕勇士，高高地吊在那懸崖上。

遠遠望過去，他們的身體小得象甲殼蟲一般，雖然顯得如此渺小，卻仍然在努力向上攀爬着。

年輕，什麼都不怕， 就怕不夠刺激， 不夠驚險。因為還年輕， 所以有的是勇氣，有的是精力。

“ 我以前去過這樣的懸崖蹦極。” 凱文忽然說道。

“ 你不害怕嗎？”盧丹問。

“ 當時是頭腦發熱，一時衝動下做出的決定。其實我一走到懸崖邊，往下一看就開始後悔，開始害怕，兩條腿都嚇軟了。”凱文坦白道。

“ 那你到底跳了沒有？”盧丹追問。

凱文答道：“ 我想要打退堂鼓，但是下面的人拼命鼓掌， 拼命喝彩。因為那時年少氣盛，也因為死要面子，雖然心裡根本不想跳，此刻也只得硬着頭皮往下跳了。”

盧丹笑了，她問：“ 那種感覺是不是很刺激？” 

“ 當時頭腦一片空白，就感到腰被猛扯了一下，後來好象也沒有什麼問題。可是隨着年齡增長，如今卻時常腰痛，我想是那次蹦極落下的後遺症。” 凱文笑道。

因為年少輕狂，總是容易犯下許多輕易的錯誤，浪費許多時間在無謂無聊的事情之中。但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對得起那無所畏懼的青春歲月？

看着身邊的凱文，盧丹感覺到很快樂，這種快樂的感覺是淡淡的，但又是異常甜蜜的。

第十四章  深秋 (2)

2

中午，他們在一個安靜的小鎮上吃飯，散步。

又在咖啡館裡喝咖啡，悠閒地看風景。 在小鎮的街上無憂無慮地閒逛，同坐在路邊長椅上的陌生人閒聊。

那人誇他們：“ 你們倆是很可愛的一對兒。”

盧丹不好意思反駁，凱文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唉， 盧丹在心底有些苦澀地想，別人只看見表面的現象， 哪裡知道真實的情況。

下午， 他們繼續開車往前方。

車行進中感覺地勢逐步在增高，不久，前方的路邊出現了一塊牌子，標明這是個州立公園。

“ 我們就在這裡停吧。” 凱文說， 他將車停在路邊。 

下車走進去，發現那裡風景幽美，綠樹環繞中有個寧靜的小湖。 這個小湖的周圍都是裸露的白色岩石的小山丘，將小湖包圍在中間。

沿着湖邊有一條曲曲折折的山路，本來不是路，但走的人多了，也就踩出一條小路來。 

小路高高低低的，風景絕美，有許多參天的松樹，裸露的根形成自然的階梯，湖邊的野蘭花綻放着淡紫色的花朵。

周圍真安靜，就連風聲也是靜悄悄的，生怕驚擾了什麼。時間仿佛凝固了，似乎在天地形成的第一刻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們觀賞着湖光山色，忽高忽低地順着小路走着，在陡峭的地方，凱文伸手將盧丹拉上去。

走累了，他們坐在湖邊的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看着清澈見底的湖水。

這裡真美，真安靜。盧丹看着水中的倒影，覺得自己如果是棵水仙花就好了，就這麼安安心心地生長在這裡，在這樣優美的環境中，怎麼還會有煩惱呢？

凱文仿佛覺得累了，很自然地，他將頭靠在她的肩上，他們的關係似乎進了一步，但又似乎沒有。

盧丹悄悄地看着這張俊美的臉，長長的睫毛，輪廓分明的嘴唇，如果同這張嘴親吻會是怎樣的？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她能感覺到那衣衫下結實的肌肉。

她有些綺思遐想，有些神魂恍惚，如果她和凱文同床共枕，那會是什麼滋味？她為自己的想象而臉紅了。心海中的波瀾起伏不停，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打來，她被一個浪花拋來，又被一個浪頭拋去。

不要這樣，你不能給人一個承諾， 就不要給人希望，盧丹在心裡對他說道。

她幾乎又要幻想，凱文是愛着她的了。

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個五光十色的肥皂泡， 輕輕用手指一捅就破。

忽然有片落葉從樹上輕輕地飄落在盧丹的頭上，凱文替她小心地從頭髮上拿下來。

“ 別扔掉。” 盧丹急忙關照道。

那是一片鮮紅的楓葉，盧丹將那片楓葉放在掌心，仔細地端詳着。它已經從青澀變成深紅，秋風將它剪裁得很美很完整，就連邊緣的細微處也沒有絲毫的缺損。

盧丹將那片楓葉收起來，小心地夾在筆記本中。如果能將這美好的一刻也收藏起來，天長日久，那該有多好啊。

凱文笑道：“ 你真浪漫。” 

“ 這裡真好啊。”盧丹感嘆道：“ 如果能在這裡造一個小木屋就好了， 我就天天坐在這兒看風景。”

如果能夠和一個心愛的人，在這裡過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那麼人生還有什麼可求的呢？可惜理想不能變成現實。

“ 在這樣偏僻的地方，風景再漂亮， 看幾天就會悶了。” 凱文笑道：“ 你的腦袋裡總是有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往回走時已經天黑了，高速公路上很靜，偶然有幾輛車飛速而過，除此以外，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路過有山的地方，夜將靜臥的遠山勾勒出濃重的黑色剪影，一改白天的青翠嫵媚，變得神秘而不可捉摸。

上一集：長篇小說：紐約八年(41)

http://blog.creaders.net/user_blog_diary.php?did=MjU3MTQ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