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星期天，我坐在師大的教室里自習。再過一個多星期就要高考了。兩天前，高三年級拍完畢業照就提前解散了。十天以後我們將各自奔赴考場。

盛夏的早晨，太陽剛升起就有些昏沉，知了起勁地叫着。我看着書，注意力卻早已渙散。我在想和她之間的事。難道就這樣走了？難道這個故事連個開頭都沒有？

她低我一級，在高二（三）班。兩年了，我每天都想她。幾乎每天我們都會在校園裡打個照面，在早操後回教室的路上，在課間的走廊里，在花壇邊，在校門口。我們四目交匯，但每次都只有一瞬間。我不知道這到底算什麼。是我單相思嗎? 可是為什麼她的眼裡分明有一種期待? 也許她和我一樣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愫懵懵懂懂, 不知如何去追求, 不知如何去把握。也許她在等我，等我邁出第一步。

到了高三，我們之間的相遇變得更頻繁。十月的一天, 整個高中部去魯迅公園秋遊, 回來時遇到堵車, 到學校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在自行車棚取完車, 一眼就看見她站在門口。車棚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知道我必須跟她說話, 可是我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 竟然恢溜溜推着車從她身邊逃走了。回到家, 我後悔得一夜沒睡。這樣近在咫尺的機會還有幾次, 每次都以我的退卻告終。我不相信這些相遇是巧合。難道她真的是在等我嗎？難道她也在尋求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嗎？我不知道。我更不明白為什麼我害怕了。談戀愛在我們附中是不允許的，可是我並不怕老師，也不怕我父母，我到底怕什麼呢？我怕她嗎？

我把思緒拉了回來。現在怎麼辦呢？難道就此了結？我不甘心，兩年了連一句話都沒對她說，這樣太窩囊。我得跟她說我喜歡她，是死是活得她說了才算。可是現在我到哪裡去找她呢？

。。。也許她現在還在學校。高二下禮拜大考，她是寄宿生，也許會留校複習吧。這樣想着，我收拾起課本，騎上車向附中去了。唉, 與其說是碰運氣, 還不如說是自欺欺人。今天見不到她, 也可以安慰自己是盡力了。

附中和師大僅一牆之隔，不一會兒就到了。我從操場牆上的缺口溜進了校園。一抬頭我就看見她坐在二樓的陽台上看書，校園裡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太不可思議了，就像小說里的情節。我心裡高興，頭皮卻開始發麻。我就要表白了? 我該怎麼說？我該說什麼? 有人來了我怎麼辦？

糊裡糊塗我來到了樓下，糊裡糊塗我上了樓。在二樓的樓梯口，我能看到她的背影。二樓有個長長的陽台，這是同學們課間休息聊天的地方。她此刻就坐在陽台的西頭。

我知道打我一進校園她就看到我了，她可能也猜到此刻我正貓在樓梯口看她。我一想這樣不好, 要是有人上樓豈不尷尬。一個高三生不在家複習高考, 鬼鬼祟祟到學校幹什麼。好在這時我總算有了一個計劃。我轉身上了三樓, 沿着三樓的走廊我跑到樓的東側, 然後再下到二樓。出樓梯口就是那個長長的陽台。

教學樓的東側是實驗室和儀器室, 星期天不會有人在這個樓梯上下。我想在這裡鎮靜一下。在樓梯口我坐了下來, 心怦怦地跳, 大口地喘氣。我知道這一刻終於來了。我無路可退, 無法躲避, 就象一頭豬被綁住了放在火架上。

站起來, 鼓起勇氣, 我踏上了陽台。這場景太奇妙了, 我站在陽台的東頭, 她坐在陽台的西頭, 樓道里靜得可以聽到我的心跳, 簡直就是電影裡才有的橋段。我邁步向她走去。

這陽台也太長了吧。才走了兩步我就覺得有些滑稽。我到底是雄赳赳地走, 還是儍乎乎得走, 還是流里流氣地走? 這時我看她緊張起來。抬頭看了我一眼, 又飛快地低下頭去。看她這樣我倒放鬆起來, 我兩眼盯着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終於我來到她跟前。她更緊張了, 緊緊地低着頭, 兩頰緋紅, 像一頭被困住的小鹿。我更放鬆了, 甚至有點流氓心態。我肆無忌憚地看着她, 看她烏黑的頭髮, 長長的睫毛, 小巧又有點扁扁的鼻子, 肉肉的手, 和她寫的彎彎軟軟的字。兩年了, 每次看她都跟做偎頻命/span>, 今天我要放肆一回。

看完了, 我開始說話, 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 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 不過該說的都說了。她輕輕地笑了, 仰起頭來大方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是誰” 她說。

我們相互看着對方, 微笑着, 周圍的一切像潮水般退卻了。我的天, 她太美了!

高考結束後, 我給她寫了第一封情書, 我們開始了彼此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