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市,最最初的時候只是建築構起的群體,往往是無心的。但久而久之,隨着時光的沉澱,有了一個個或優美或動人或淒婉的故事,於是,城市就有豐富的情緒。而這些情緒,原是可以穿透歲月風塵的,多年以後,人們再翻開這些舊事時,那些或美麗或淒婉的感覺就充盈了觀者的心間。
比如公瑾小喬之與九江。
那時的九江有着另一個更有詩意的名字——柴桑郡。
那時的柴桑,民風淳樸,風景秀麗,村莊連綿,雞犬相聞。村民操着“吳儂軟語”,行歌相答,其樂陶陶。
許是為了應證地靈人傑這句古語,所以,周公瑾生得風流倜儻,氣宇軒昂。且自幼即現鋒芒,文韜武略,皆通韻律,才情逼人。他,是一位多才的詩人,他那些美妙的辭章曾被多少人傳唱,令多少人陶醉啊!他,更是一位多謀略的智者,他的天才令多少英雄豪傑折服;他,又是一位多政績的臣子,少年得志統領三軍,南平長江,西治巴蜀;治軍有度才服程普,倍受吳王信賴倚重。
周瑜的生平可由三國中諸葛亮那篇假惺惺的祭文得知,祭文哀情雖假,內容倒是真的:“吊君幼學,以交伯符;仗義疏財,讓舍以居。吊君弱冠,萬里鵬摶;定建霸業,割劇江南。吊君壯力,遠鎮巴丘;景升懷慮,討逆無憂。吊君豐度,佳配小喬;漢臣之婿,不愧當朝。吊君氣概,諫阻納質;始不垂翅,終能奮翼。吊君鄱陽,蔣干來說;揮灑自如,雅量高志。吊君宏才,文武籌略;火攻強敵,挽強為弱。想君當年,雄姿英發;哭君早逝,俯地流血。昊天昏暗,三軍愴然;主為哀泣,友為淚漣。”
如此才子,必得有一位絕世佳人相配才是。
果然,天從人願。孫策和周瑜在建安四年破皖城之時得喬公二女,皆國色天香。
二喬在碧水波紋間長大,從水榭樓台里走出,是江南水鄉養育的兒女。
都說江南女子是水做的:粼粼的秋波是盈盈的眉眼,如畫的細雨是秀麗的容顏,似紗的霧靄是醉人的風姿。
而小喬,更是江南女子之中的絕色。百花都羞於她的笑容,更那堪她似水的柔情呢?她,沉迷於歷史傳說,為“英雄美女,千古佳話” 感慨。
於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春日,小喬安靜地坐在一頂喜轎之中,鳳冠霞帔,一身隆重的婚服,頂着一方紅艷欲滴的頭巾,嬌差含靨,隨着浩浩蕩蕩鼓樂喧天的迎親隊伍,嫁與周郎。成就一段千古佳話。
自此,公瑾的風流,小喬的美貌,公瑾的英氣,小喬的柔情,公瑾的文韜,小喬的穎慧,琴瑟相和,舉案齊眉,感情篤厚。
一個舉國美女,一個功德巨子,這應該是一個絕配了。
可是,再好的盛世繁華,也是依然抵擋不了戰爭的來臨。如花美眷,也躲僻不了世事的紛亂。遠方的狼煙,已然漸漸逼近,鐵馬金弋已是鏗鏘有聲了。
寬袍大袖、儒雅英俊的周公瑾卓立於煙水亭,面對浩浩長江,正在凝神思索。遠方,北國的赳赳鐵騎伴着滾滾狼煙正在浩浩蕩蕩地向南逼進。
此時,他是一名將軍,13歲開始領兵,擁有26年的將帥經驗,他熟知天文地理,精通兵法,了知人性,洞察先機。正是他,雄姿英發的周公瑾雄辯眾巨,寧戰不隆,領命在柴桑駐兵,他運籌帷幄,與敵人鬥智鬥勇,指揮了一次又一次戰鬥,拒敵兵於長江以北。
而此時的小喬,又顯露出她的胸襟與見識,在東吳文臣俱都主降曹操的情況下,她卻堅定地支持周瑜抗曹的決心。當夫君疲於征戰時,她開始在深閨一遍又一遍地為夫君祈祝壽。除此之外,她別無他法了。她唯恨自己不是男兒身,可以上少場上助夫君一臂之力。
等待……等待,無窮無盡的日子裡,再堅強的心,也有脆弱的時候,望着飛燕獨自南行,禁不住淚落紛紛,縱使相隔萬里,隔了兵馬硝煙,她對夫君的思念從未因距離而歸於無痕。
她天天盼着捷報傳來。
蒼天有眼,天降東風,周瑜火燒赤壁,止住了曹操南征的步伐。小喬,千里之外的寒風中喜極而泣。
“主公不聽我言,留着劉玄德,養虎為患……人們都忘了伯符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活着時縱使有着豐功偉績,死後仍歸於黃土,最終被世人淡忘。”聽到夫君用無比悲慟而的聲音訴說着無奈,她心如刀割。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她只能看着夫君蒼白的容顏一天天憔悴,在內外交困中病倒於塌。想必小喬每天在火爐前為夫君精心煎熬中藥湯水中,是含了她的淚的,可是,在面對夫君時,她依然是一臉笑靨。即使還有一線希望,她也是不會放棄的啊。
“我想寫下曲調,讓萬世都記得有個我,讓蒼生都知道有個你。”當公瑾去向天堂時,他曾經的話語在小喬的耳邊響起。
原來,上蒼也是有妒忌心的,以至如花美眷,生離死別。
小喬,花容月貌從此為誰妍呢?寂寞空房又何等淒涼?可她仍是值得羨慕的,她畢竟有回憶,有他撫過的瑤琴,舞過的長劍,翻過的書卷,有整個國家陪同她一起悲哀一併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