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也在這裡
客服人員還在解釋,我氣急敗壞地打斷她,新加坡的會議人員明天就到,你們的禮品到現在都沒交貨,逼得我親自上門催貨,難道我是來聽你解釋的嗎?選她低低地喚了聲老闆,只聽見身後低沉的男中音說,林黛,你還是那麼較真。轉過身,陸野笑容可掬地凝視着我,無可奈何地說,你怎麼一點兒都沒變。
這不過是坐落在北京路上的一家普通禮品公司,它的老闆當然可以是任何人,我卻驚呆地問,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不是我?陸野微笑時,唇角輕輕上揚,一顆虎牙若隱若現地探出尖兒。他還是那樣清瘦,只是當年垂肩的馬尾換成了中分的短髮。你現在沒有了習畫人的氣質,更像位商人了。我心跳的節奏卻亂了陣腳。大學畢業6年,陸野再一次回到我視線里,於千山萬水人海中相遇,我依然為他的舉手投足而怦然,這是我的悲哀。
下午3點,陸野親自帶着司機,準時將一箱水晶獎座送到我辦公室,不容反駁地說,晚上請你吃飯吧,6點鐘我來接你下班。在公,陸老闆的禮品延時送貨,在私,4年大學同窗喜相逢,這都構成了他請客的理由。所以他說得那樣篤定,可是我瞭然,在這堂皇的藉口背後,一定有着別樣的理由。
我們早已過了愛情至上的年齡,這些年感情路上的跌跌撞撞,我更是懂得,男友何西三年如一日的專注是我的福份。何西年輕有為,對我寵愛有加而死心塌地,沒有什麼人值得我冒險,但他是陸野,我最初愛而不得的男人。5點55分,我取出CD粉盒,在手腕上噴了些“綠毒”,帶着幽香優雅地坐在椅上,內心忐忑,反覆安慰自己:不過是和陸野吃頓飯,不算對不起何西。
曖昧如戲,塵埃未定
欲望如彈簧,你弱它就強,心裡越不安就越不懂得克制,與陸野吃過第9頓飯之後,他提出希望我上他家喝他親自煮的咖啡。這個幌子亮得明目張胆,然而2小時前,何西在白雲機場來電話說,我要去上海出差一周,寶貝你要替我照顧好自己。懷着僥倖心理,我隨陸野上了7樓,然後的靡靡之音和血色紅酒按部就班地登場,我和陸野心照不宣,當他的吻輕巧地覆蓋下來,我欲拒還迎地沉醉在他溫熱濕潤的舌舞里。
走的時候我堅定地說,我有個感情穩定的未婚夫,以後我們再也別見面了。陸野不語,許久,纖長的十指環上我的腰,頭埋進我前胸,哽咽着說我已經錯過你一次了,如果這次你要走,我死也不放手。一息間,氣氛由曖昧轉為傷感,男人無助的央求勝過千萬句甜言蜜語,陸野讓我心碎。
我沒有過問陸野的過去,一如我不許他追問我的現在。大學裡我一直愛他,4年來人盡皆知惟獨他裝糊塗,畢業前我寫信問他,你打算去哪裡我都隨你。陸野不回復,見面時依舊滿面春風地笑,隻字不提信的事。他的驀然出現,肯定不是因我而來,6年光陰可以挫傷一個人,需要舔傷療傷的人,往往會找另一處只付出不索取的溫柔鄉。我胸中瞭然,而他實在是太聰明的男人,失蹤6年後若無其事地抱緊我,他知道即使這是場煙火表演,我也會拼了命燃燒,只因為他是第一個我愛而不得的男人。
分手前我和陸野約定,這只是場各司其職、各取所需的遊戲,規則是不問結果,任何一方構成了對方的麻煩,遊戲就到此為止。陸野想要的幸福從來不是我,他欣欣然點頭,像情人那樣牽着我的手,送我回家。
直到凌晨2點,何西的手機才接通,他解釋陪客戶在酒吧談生意,地下室信號不好。我賭氣掛了電話,何西什麼都好,最可氣的是他總以大業未成為由,遲遲不肯跟我結婚。我抱着和何西的合照告訴自己,這個感情朝不保夕的年代,將陸野列為後備軍才算對自己負責。何西是我不二的丈夫人選,只要遵守遊戲規則,與陸野圓我青春夢有何不可。我如此聊以自慰。成年人做任何事都喜歡找藉口,何西的不婚宣言順理成章地成為我和陸野那場曖昧遊戲的理由。
太想看清楚反而變模糊
六一兒童節,陸野發來短信,永遠年輕的林黛小朋友節日快樂,禮物在茶几上,我人在大床上。無論以何名目,男人送禮無非是想取悅女人,我這個27歲女人自以為閱盡千帆,卻仍被這條短信甜得面紅耳赤。下班前給何西打電話,簡單交代說晚上有同學聚會,你不必等我,何西好脾氣地應和,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太晚了就打電話讓我去接你。太投入一段感情或是太深愛一個人,容易喪失基本的判斷力而輕信,我慶幸何西那樣愛我,所以他非常容易糊弄。
陸野的發梢淌着水珠,顯然在我進門以前,他剛洗浴過。他將一件“愛慕”新上市的文胸放到我手中,孩子般興奮地邀功,從內衣到衛生巾,3年來,我所有的女性用品都是何西親自採購的,認定了他將成為我的丈夫,他所做的一切變得那樣理所當然,而陸野,因為註定只是我情場的一名過客,他不過是為我買一件胸衣,卻讓我感動莫名。
在陸野的敦促下,我換上他送的禮物,第一次將玲瓏的身體展現在他眼前。想起進門前陸野滴水的發端,我料想這一切他早有預謀,卻情不自禁地淪陷,只因為我是第一個接受他的親密禮物的女人。如果可以這樣擁抱着死去,我也心甘情願。親熱後陸野在我耳旁輕言細語,情話綿綿,熱流從耳朵流向心裡,再匯成淚水,爬滿我的臉。
擁抱到死,不過是動情時刻的謊話,我懂,但仍感動不已。晚上回到何西身旁,我依舊激情似火地與他熱吻纏綿,只是倦怠之情突然襲來。這些年談過幾場戀愛,真正從屬的男人只有何西一人,在今晚以前,我以為男歡女愛不過爾爾,陸野的溫柔悱惻才讓我明白,男人與男人的不同。
我確定,我深愛何西並且只盼望與他終老,但我卻忘不掉陸野溫軟的身體。
和陸野的這場曖昧遊戲中,我一直處於高高在上的姿態,先求歡的是他,有穩定後方的是我,我沒有理由不驕傲。然而那夜以後,陸野的邀請越來越少,我頻頻出現在他的家門外,他成了城堡的堡主,只攻不守。他藏身於欲望之窗背後,含笑靜候着我主動出現。
眼看遊戲變成一個包袱
重遇陸野之後,我一次次為自己設防線,從只吃飯到只親吻最後到魚水之歡,陸野一層層地衝破我的防線,最後沉醉不歸的卻是我自己。愛情這遊戲,道理如同兒時玩的蹺蹺板,先高高在上的一方,勢必有墜落的一天。
我開始失眠和消瘦,麻木地迎合何西的身體時,我想,論經濟品貌陸野不輸何西,儘管何西是我認定的老來伴,畢竟陸野是我最初的愛人,倘若與其偕老那才是天造之合。我沉浸在自己的愛情幻想中,卻把現實疏忽,陸野已經有半年時間沒有主動約請我,我的心思想念和時間全部寄托在他身上,我只在乎如何能盡他每日歡,卻忘了有多久不曾與何西交心長談。
迎春花開的時節,何西正式與我商討結婚一事,我草草敷衍推脫着。結婚意味着我和陸野的曖昧遊戲告終,彼時我玩興正濃,怎麼捨得放掉詭魅如火的他?29歲生日那天,及早推掉了何西的邀請,穿上最炫目的寶姿,等待着陸野的電話。直到我興師問罪地出現在他門前,他滿不在乎地說,過了25歲的女人都不應該再過生日,過一年老一歲,有什麼可慶祝的。
不過一年半光景,這個曾央求我留下來為我買胸衣的男子,早已判若兩人。隨着我入戲漸深,陸野早已從襯托的配角轉化為主導的主角,我卻渾然不知。小心翼翼地問他,我不要再玩遊戲,我和何西分手正式和你交好,如何?陸野唇角上揚,輕慢地笑,你可別忘了我們的遊戲規則,是你說的不求結果,如今緣分盡了,就散吧。我無語。
夜裡枕在何西的臂彎里睡去,感覺前所未有的安穩。歲月長,衣衫薄,何必為了他陸野掏空愛情?我慶幸輸了曖昧遊戲,現實生活中還可以抱緊安穩的水晶。
反正最後 每個人都孤獨
遊戲規則被破壞便到了終結時刻。陸野無聲無息地消失,一如他悄無聲息地出現,他的來去,不過提醒了我要握緊手邊的幸福。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何西身上,從他手機通話記錄中,我猛然發現了另一個女子的存在。和何西的這場愛情中,先違規的人是我,打落門牙和血吞的,也只能是我。
沒有哭鬧和責罵,我倚在何西胸前撒嬌,親愛的我們結婚吧,你別再和她糾纏了。
男人30一枝花,值得慶幸的是,在何西蓬勃盛放的年紀,我截住了他。我開始漸老色衰,但我有了一個家,和一個家庭事業兼顧的好丈夫。
因為貪婪和過分愛自己,我們誰也沒有贏。陸野,何西,我和那個不知名的女子,愛也好,偷歡也罷,最後誰不是狼狽收場,孤獨地自己療傷?這一場場不動聲色的愛情遊戲裡,我輸掉了尊嚴,也輸掉了愛情的信仰,曾經以為專屬於我的何西的愛,被另一個女人分享過。然而我沒有追根究底,何西也不探究我那一年半的疏忽,既然我們決定執手終老,忘卻過去重新開始,也是這一場婚姻的遊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