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香樟樹 (2) |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1月26日19:44:15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
小杉走進韓波辦公室的時候,韓波在翻看着學生卡片,他手裡拿着的正是小杉的卡片。兩人目光相碰的那一刻,他們的內心都被重擊了一下,但他們卻努力做出十分灑脫十分無所謂的樣子來。 小杉低着頭一口一口地喝着韓波為她倒的水,不說話。 “我們有四年不見了吧?想不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重逢,挺有意思吧?你比以前瘦了,長大了。”韓波率先打破了沉默。“謝謝你還記得我,我以為你早已經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了。”“你說這可能嗎?那天當我在操場上看見你的時候我的心裡咯噔一下,我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接着我臨時奉命來做你們的輔導員,當我在學生卡片上看到你的時候,我還真想馬上去找你,後來想想算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以現在這樣的方式見面比較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韓老師。我也覺得我們這樣見面比較好一些。”“你怎麼樣?過得挺好吧?我在學生卡片上看到你媽媽的名字,原來她就是心潔保健品公司的董事長啊,想不到她現在做得這麼大。”“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媽的?”“那當然,當初她那麼堅決反對我們倆在一起,我對她自然是記憶猶新的。看來你媽媽當初是比較英明的,她可能早就料到她會有今天的。所以她不能讓自己的女兒隨隨便便和一個什麼人好。哎,我聽我的前任周老師說你現在的男朋友是一個美籍華人?”“是,沒錯,你的工作做得還挺細緻的。”“這樣條件的男朋友,你媽媽應該很滿意了吧?”“我媽媽滿意不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他自己對自己很有信心。”小杉看着韓波,似乎要看進他的心裡,韓波沒有她預期的難堪,只是淡淡地回應着:“哦,那就好。”“韓老師,你今天把我留下來不會是為了和我一起懷舊的吧?”“不可以嗎?你希望我們人前人後都裝得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一樣嗎?”“最好是這樣,因為現在你是我的老師,況且回憶我們的過去也並不是件讓人很開心的事情。”“那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不管怎麼樣,看到你現在這麼好,我還是很高興。”“我也是。” 兩人默默地相互凝視着,目光里含義複雜。小杉的耳邊又迴響起那首熟悉的口琴曲,她又被帶到1988年在老家福建的那場邂逅中,那天就是韓波的口琴聲把小杉帶到海邊,帶到韓波的身邊的,小杉那一聲“喂,你的口琴吹得不賴”成了他們交往戀愛的開始,可令小杉想不到的是,那場甜蜜的戀愛竟以韓波的突然失蹤而告終。而韓波腦子裡浮現出的卻是他病後出院的那天推開小杉老家院門的那一幕——人去樓空,小杉卻沒有給他留下隻言片語。 兩人的內心竟是同樣深重的受傷感。他們之間究竟打了一個怎樣複雜的心結啊? 芳芳和陶妮對於韓波和小杉的這場談話很感興趣,小杉回寢室後,她們拼命討論韓老師為什麼對小杉這麼感興趣,小杉則淡淡地解釋,大概韓波看到自己也是福建那邊過來的,正好有了老鄉見老鄉的熱情。 星期天,小杉和芳芳跟着陶妮到她家吃晚飯,芳芳早已是陶家的常客了,她幾乎每個周末都跟着陶妮回家吃飯,有的時候乾脆就住在陶妮家。小杉則是第一次來,可她卻一點都不拘謹,跟着芳芳甜甜地對着陶妮父母叫叔叔阿姨,陶妮父母被兩個女孩兒叫得心花怒放,可是哥哥陶漢卻有些無精打采,讓陶妮感到有些奇怪。陶妮媽媽悄悄地告訴陶妮,陶漢和女朋友蘇玲玉吹了。 “什麼,吹了?他們不是連結婚酒席都定好了嗎?請柬都發出去了嗎?”陶妮跳了起來,她的話把芳芳小杉還有她爸爸都吸引了過來。 陶母嘆了口氣搖搖頭:“那個蘇玲玉突然又不肯跟你哥結婚了,你哥老是碰到這種人這種事情,你說有什麼辦法?”“怎麼會是這樣?她不就想要一個鑽戒嗎?我們不是已經買了給她送去了嗎?”“什麼,你們給她買過鑽戒了?”“是啊,上次聽她對我哥說沒有鑽戒就不結婚,我知道你們實在拿不出錢來了,所以我們三個把獎學金和平時打工賺的錢都湊在了一起為她買了一個鑽戒,就是上個星期的事情,她拿到戒指的時候還挺高興的呢。” 陶母又急又氣:“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怎麼也不來跟我們商量一下呢?你們真傻啊,她其實是有別的人了,要鑽戒只是藉口。” 陶妮、芳芳和小杉面面相覷,她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她怎麼可以這樣呢?收了我們的鑽戒還不跟我哥結婚,她太不像話了吧?”陶妮怒火中燒。“那個鑽戒多少錢?”陶父緊張地問道。“三千八。”陶父懷疑自己聽錯了:“多少?三千八?!”陶母急火攻心地不住地搖着頭:“這三千八白白丟在黃浦江里了,你們真是的!” 大家的情緒都沮喪到了極點,這時小杉把陶妮和芳芳拉到一邊。“我們得去把那個戒指討回來,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她。”小杉忿忿地說道。“就是啊,否則我們咽不下這口氣的。”芳芳也咬牙切齒。陶妮下了決心說:“對,我們這就找她去。走!” 三個人轉身出了門,陶母追上來,“你們要去哪裡?”“媽,我們這就去把那個戒指討回來,你千萬別把這事告訴我哥,他脾氣急,讓他知道了會惹出事情來的。”陶妮她們不顧 蘇玲玉長着一張稱得上漂亮卻很俗氣的臉。她坐在售票椅上極不耐煩地喊着:“買票,買票,還有人沒有買過票的嗎?”見沒人有反應,她拿着票夾走了出去。“買票了,買票了,前面的乘客買起來了。”蘇玲玉邊喊邊往前走。這時,她忽然看見陶妮帶着小杉和芳芳沖自己走了過來,她愣了愣,臉色立刻就變了,她裝着沒看見她們繼續往前走着。 小杉伸手一把拉住了她,蘇玲玉緊張地大叫起來:“你是啥人啊?你要幹什麼?” 陶妮拼命把小杉往後拉,她從口袋裡掏出錢來:“我們買票,三張票到終點站。”蘇玲玉接過錢撕車票,三個人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她,她心虛地垂下眼皮。 三個人跟了蘇玲玉一路,直到蘇玲玉下班回家,她們還是執拗地跟着她。蘇玲玉拐進了一條小弄堂,陶妮悄悄地告訴芳芳和小杉,蘇玲玉的家快到了。這是一個典型的舊棚戶區,密密麻麻的房子擠着房子。弄堂很窄很破,蘇玲玉時髦、誇張的穿戴和窮巷的寒酸形成了很滑稽的對比。 快到家的時候,蘇玲玉終於忍受不住,她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看着她們:“你們跟了我一整天了,你們累不累啊?你們到底想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小杉冷冷地說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你們想怎麼樣?我告訴你們吧,那個戒指已經被我弄丟了,不可能再還給你們了。還有,你們如果再這樣跟着我的話,我可就要報警了。”蘇玲玉蠻橫地把包一甩就往前面那幢破舊的房子奔了進去,她的高跟鞋踩着破舊的木樓梯發出一陣陣特別響亮的聲音。三個人看着她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 “氣死我了,真是太氣人了,我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種氣呢。真是太欺負人了,這種人就不該多跟她嗦,我今天得好好教訓她一下。”小杉說着在地上找着什麼。她撿起一塊磚頭看了看嫌太小,就把它往地上一扔,繼續找,芳芳心領神會地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磚頭遞給小杉。 “你告訴我哪一個窗戶是她家的?”小杉掂了掂磚頭,沖陶妮問道。陶妮伸手一指,說時遲那時快,小杉手裡的磚頭就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陶妮所指的那塊窗玻璃上,玻璃“哐”地一聲碎了。芳芳看看周圍,有點害怕:“我們快跑吧,一會兒她要追出來了。”小杉擺出一副好戲要上演的架勢:“怕什麼呀,我就等着她出來罵她呢。”陶妮突然一跺腳:“壞了壞了,這下壞了,我剛才指錯了,應該是那家,這是她鄰居的家。”小杉大驚:“什麼?你說什麼?你怎麼……”芳芳已經跑到一邊去了:“快跑吧,你們還不快跑啊?” 這時,那戶人家的窗被推開了,一個非常兇悍的中年胖女人從窗戶里探出身來,她氣急敗壞地喊着:“啥人,啥人這麼惡劣,往我們家窗戶上扔磚頭?你們不要跑,站住!幫我抓住她們。”陶妮、芳芳、小杉三人這時什麼都顧不得了,撒開腿落荒而逃。 蘇玲玉聽到動靜打開窗戶向外張望着,胖女人衝着她大喊:“這是你們家的親戚是嗎?我看見過的,你告訴我,她們是哪裡的,我會去找她們算賬的!” 三人回到了陶妮家,直到吃晚飯,三個人還是驚魂未定。這下不但沒有要回戒指,還闖了禍,三個女孩既懊惱又擔心,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什麼麻煩。陶妮說她早就聽說那個胖女人是出了名的兇悍,她很有可能會把這件事情告到學校去,芳芳特別擔心這事會影響她們的畢業分配,如果為了這事而影響了前途,那也實在是太窩囊了。三個人討論來討論去,也沒有想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最後,陶妮想出了一個辦法,她的主意讓芳芳和小杉都眼睛一亮。 夜深人靜之時,三個人又悄悄回到了蘇玲玉家的房子前。此時小弄堂里空無一人,胖女人家的窗戶並不高,陶妮身手敏捷地踩着樓下人家的鐵柵欄爬了上去,陶妮悄悄地從半開着的窗戶中往裡看去,只見胖女人在床上睡得呼呼的,陶妮抿着嘴偷偷地笑了。她從兜里取出一封信,把它放在了窗台上,她還找了一個茶杯壓了壓。這就是她想到的賠罪方法,信封里裝着賠償玻璃的錢,還有一封信,信寫得短小又精悍:“對不起,上次我們誤砸了你們家的玻璃窗,今天送來這點錢作為賠償。我們之間無冤無仇,求你發發好心放我們一馬。謝謝你了!” 陶妮正要從上面下去,這時她突然看見了窗台邊放着一個籠子,裡面關着一隻小白兔,黑暗中它正瞪着紅紅的眼睛看着她。陶妮情不自禁伸手去逗兔子,兔子一蹦一跳的,陶妮伸手想去抓住它,不小心碰到了籠子,發出了一聲響聲,陶妮緊張地抬起頭來,這一看把她嚇得半死,只見胖女人已經站到了她跟前,她和陶妮大眼對着小眼。“啊——”陶妮嚇得自己先叫了起來。 不遠處在弄堂口望風的小杉和芳芳被陶妮的尖叫聲嚇得都跳了起來,陶妮從鐵柵欄上跳了下來,她對着正在向她走來的小杉和芳芳大叫:“不好了,快跑!”陶妮的聲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了胖女人聲嘶力竭的叫聲:“有賊啊,抓賊啊。” 三個人逃命似的狂奔着,聽見後面追過來的聲音越來越近,陶妮靈機一動把芳芳和小杉拉進弄堂邊一個開着的垃圾房。三個人捂着鼻子從門縫裡看着“追兵”往遠處跑去,她們這 就這樣惴惴不安地過了周末,星期一一大早三個人就跑到系辦公樓去探聽有沒有東窗事發。 走到系辦公室門口,陶妮停下腳步說:“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件事情,如果系裡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你們就說都是我一個人幹的好了。”小杉撇撇嘴:“陶妮,你也太小看我們了,我們是這麼怕事的人嗎?”陶妮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害了你們,這本來就是我們家的事情,我不能連累你們的。”“連累什麼呀,事實上這磚頭本來就是我扔的,對不對?”小杉無所謂地聳聳肩。芳芳猶猶豫豫地輕輕說道:“我看還是算在我頭上吧,我本來就沒希望分到什麼好工作,你們倆還有希望評優秀畢業生,還有希望留校……”小杉打斷芳芳的話:“你得了吧,這兒沒你的事,你別來湊熱鬧了。” 走到輔導員辦公室門口,陶妮伸着頭向裡面張望,沒有他們要找的韓波,只有郭老師在打電話。陶妮說要找韓波,郭老師指指隔壁,告訴她韓波正在和系主任談話。三個人相互對視,感到事情又嚴重起來了。 三個人跑出辦公樓,悄悄地踩着花草潛伏到系主任辦公室外的窗戶下,她們剛想探頭往裡看去,裡面傳出了韓波的聲音,“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這樣的做法。” 陶妮一下子捂住胸口。小杉和芳芳悄悄地探頭往裡看去,只見韓波和系主任面對面地站在辦公室里,他們看上去都有些激動。 “小韓,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你這麼衝動,我們怎麼商量事情。”“主任,不是我不冷靜,而是你們這個決定太不合理也太不公平了。我已經算過了,陶妮四年學習的總成績比司馬小杉高出10分,她的綜合分也比司馬小杉要高出十多分,而且她自己有很強烈的留校任教的願望,我知道系裡開會討論過三次都已經內定她了,現在就因為司馬小杉的母親出了一筆贊助費,系裡就突然決定讓司馬小杉頂掉陶妮,這樣做對陶妮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三個女孩兒沒想到韓波是為了她們的事情在吵,她們不禁面面相覷。小杉顯得十分驚訝和尷尬。 “小韓,你說的是有道理的,可是我們系現在真的很需要這筆贊助,我們又申請不到多一個留校編制,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王主任,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如果學校現在也變得如此利慾薰心,那這個社會還有什麼希望?我最近一直在看這些學生的周記和隨筆,你知道嗎?陶妮和司馬小杉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她們崇尚友誼,渴望真誠,我們如果真的那麼做的話不論是對陶妮還是對司馬小杉來說都是一個傷害。”“系裡的工作是有規定和紀律的,畢業分配工作是絕對保密的,她們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的。”“她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陶妮這樣一個女孩子,家裡沒有任何背景,她從窮街的高中里考出來,高考的成績是全年級的倒數第三名,但她經過四年苦讀,靠着自己的刻苦和努力最終獲得全年級第一的成績,這多不容易啊。我看過陶妮交給我的一篇隨筆,她對她的將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和嚮往,這樣的學生我們真的不應該去傷害她。如果系裡堅持這樣做的話,我就不再做這個輔導員了。” 這無意中的偷聽讓三個女孩子的內心變得沉重複雜起來,砸玻璃的事情突然變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們的友誼在此刻經歷着第一次嚴重的考驗。三個人都沉着臉往寢室方向走着,走到那棵香樟樹下,小杉先停了下來,陶妮和芳芳也跟着停了下來。 “你們一定感到我這個人特陰險特沒勁吧?” 陶妮低着頭不說話,芳芳動了動嘴,但不知該說什麼,她看着陶妮,似乎是在希望她說話。 “你們幹嗎都不說話呀?心裡有什麼就說出來嘛。”“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呀?誰讓我們家沒有錢去贊助學校呢?誰讓我沒有這麼個有錢的媽媽呢?你們都已經這麼做了,你還要讓我說什麼呀?”陶妮說着委屈得眼睛都紅了。小杉臉上也露出十分委屈失望的表情來:“這事兒確實太沒勁了。我沒勁,你們也沒勁。”小杉說着氣呼呼地一轉身走了。陶妮這時才抬起頭來看着小杉遠去的背影,她的目光中也有許多的不滿和不服。 夏心潔剛剛在自己的辦公室接受了一個記者的採訪,她坐在沙發上回味着她在採訪中說過的一些精彩的話,可是她的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突然出現的小杉破壞了。看着臉色異樣的小杉,夏心潔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媽,我有一些事情要問你。”“什麼事?說吧。”“媽,你是不是去學校替我張羅畢業分配的事情了?”小杉儘量讓語氣放平和一些。“你知道了?”“媽,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想留校,你幹嗎要去為我爭取這個工作?其實對我將來的工作我自己有打算的,你能不能幫我去學校,把這件事情撤下來?”“你覺得留校有什麼不好的嗎?可我覺得留校對你來說是最合適的呀。”“你覺得合適,可我覺得不合適。”“小杉,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去大公司工作或者乾脆跟着男朋友出國是嗎?我告訴你,這兩個想法媽媽都不贊同。一個女人一輩子應該過得安穩一些舒服一些,所以我思來想去,覺得在大學裡當老師對你來說是最好的一條路。”“媽,你說完了沒有?你說完了聽我說幾句好不好?”“你說,你說,我聽着。”“我記得,打我小的時候開始,你就喜歡不停地操縱我的生活、設計我的人生,我知道,你為我做這些事情都是為了我好,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真的很傷害我。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不是木偶可以一輩子被你提着線走的,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明白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什麼?小杉,我可告訴你,眼下是你人生的最關鍵時刻,你這根線我是提定了。以後我可以不管你的事情,可這件事情我們就不要再討論了,你聽從學校的安排就是了。”小杉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這不行,我告訴你,我是絕不會接受你給我精心安排的這份工作的,我不需要也不喜歡。我勸你趁早到我們學校把你那份贊助費要回來,省得你到時候人財兩空。” 夏心潔氣得臉都變了色:“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啊?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氣死我了,你真的是要氣死我了,讓我把贊助費拿回來,你說得容易,這個錢都已經簽出去了,能隨隨便便拿回來嗎?”“我不管,反正這個工作我不要。你要知道本來這份工作已經是陶妮的了,現在你這樣一搞,讓我在我的好朋友面前怎麼做人?”“你少跟我提你的好朋友,我告訴你我從來不相信女人和女人之間還能成為什麼好朋友,女人和女人之間只有你撕我咬,所謂的好朋友就是在關鍵時刻掌握更多證據來咬你一口的人。”小杉似乎不認識地看着自 小杉梗着脖子不作聲了。她覺得實在沒辦法再和媽媽說下去了。夏心潔氣急敗壞地瞪着她:“好吧,你不要留校那就不要留嘍,我不硬塞給你,你走吧,去跟你的什麼陶什麼妮去混一輩子吧。我不管你了,再也不管你了!”“那就太謝謝你了,希望你說到做到。我走了。”小杉轉身噔噔噔地往外奔去,夏心潔氣得兩眼發直。 夜色已深,陶妮和芳芳捧着書從圖書館走回宿舍樓,陶妮還在生悶氣,芳芳不住地安慰着她。這時兩聲清脆的汽車喇叭聲傳來,她們抬頭看過去,只見司馬小松站在自己車邊朝着她們笑着,他的笑有一點點匪氣和痞氣。 “小杉的二哥,是你?你怎麼不上去?小杉她還沒回寢室嗎?”陶妮有些驚訝地問道。小松似笑非笑地看着芳芳:“我今天不是來找小杉的,我是來找芳芳的。”芳芳愣住了:“找我?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小松目光直直地盯着芳芳:“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那邊有一個茶座,我請你過去喝一杯怎麼樣?”芳芳看看表,搖了搖頭:“這麼晚了,我就不去了吧,你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跟我說好嗎?”小松看看陶妮。陶妮識趣地轉身上樓:“那我先上去了,你也快點上來。” 芳芳點頭答應,陶妮走進宿舍樓,小松盯着芳芳看着,嬉皮笑臉地對芳芳說:“你別這麼一本正經的好不好?幹嗎這麼嚴肅啊?是不是還在為上次的事情不高興?我今天就是來跟你說對不起的,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芳芳淡淡地回答:“我沒生你的氣。”小松歪着頭眯着眼打量着芳芳,他的眼神有些邪氣,把芳芳看得不自在起來,轉過頭去:“你要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上去了。”“哎,你等一等,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什麼事?”“請你到我的歌舞廳唱歌的事啊,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可是很認真的,我覺得你到歌廳里來唱一定會受歡迎的,說不定還能唱紅。”“對不起,我不想去,我從來沒想過要去歌廳唱歌。”“這麼說你是拒絕我了?你以為去歌廳唱歌是件丟人的事情啊?其實有好多大牌歌星當初都是從歌廳里唱出來的,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整天纏着我想來我的歌廳唱歌的嗎?”“那你就找她們去唱吧,我是不會去的,再說我以前也從來沒有在這種場合唱過,我不行的。”“沒什麼不行的,只要你願意去唱就什麼都行。我勸你別把自己弄得這麼清高,趁着自己年輕賺點錢不好嗎?”“對不起,我不想去賺這個錢。儘管我的家境很差,我也很窮,但我不想賺這個錢。”芳芳說完扭頭就想走,小松生氣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怎麼這麼說話啊?太不給面子了吧?你真的把自己當大牌啦?我告訴你從來沒有人這樣拒絕過我的。”“你幹嗎?你放開我呀。”芳芳冷冷地看着小松。她的目光把小松給鎮住了,他稍稍冷靜了一點,把心中的怒火強按下去,他鬆開芳芳的手,想了想,拿出一張名片往芳芳包里一塞:“好吧,你什麼時候想通了,給我打電話。”小松說完扭頭便走回車裡,“嘭”地一聲關上車門,車橫衝直撞地開走了。 就在三個女孩鬧彆扭的第二天早上,她們一齊被韓波叫到了辦公室。韓波輪個地打量着坐在他面前的三個女孩,許久,他才開口說話。“我在你們三個人的周記中看到你們有個共同的想法,你們三個想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是嗎?”三個人都不太自在地低下頭去。“三個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倒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哦?怪不得你們會有這樣的願望。”看到她們都沉默着,韓波繼續說下去:“你們在一起做事一直都這麼默契嗎?一塊兒遲到,一塊兒過生日,一塊兒參加運動會,一塊兒去砸人家的玻璃,很出彩的嘛。”三個人都吃了一驚,她們這才明白韓波今天找她們去的主題了。“怎麼啦?現在都感到緊張啦?我倒是想問問你們,你們知道不知道大學四年級犯錯誤意味着什麼嗎?我想再不安分的人都明白在這節骨眼上得夾着尾巴做人了,你們倒好,去砸人家玻璃,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陶妮和芳芳把頭低得更低了,小杉不服氣地昂着頭看着窗外。 韓波打開抽屜拿出三張白紙,一張張放到三個女孩兒面前:“看來你們今天都成啞巴了,那好,那你們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寫在上面,說清楚你們是怎麼砸的玻璃,誰拿的主意,誰拿的磚頭。自己寫,不要互相通氣,我就在外面看着你們。”韓波說完拿起網球拍就走了出去。 三個女孩子分別坐在三張辦公桌前寫那份情況說明。小杉寫得很快,幾乎是不假思索;芳芳寫寫停停,不時把寫好的東西劃掉;陶妮托着腮對着白紙想着什麼,她看看芳芳,又看看小杉。陶妮和小杉的目光一相碰,馬上又分開了,她們都扭頭看着窗外,她們看到了韓波對着牆壁打網球的身影。韓波的動作是那樣的到位好看,綠色的網球撞擊着白牆,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音,就像是人的心跳。陶妮的眼裡滿是迷茫和憧憬。這時韓波轉過頭來往窗戶這兒看,陶妮趕緊低下頭去寫了起來,而小杉卻一直倔強地看着韓波。 打球回來的韓波一邊擦汗一邊坐到桌子上拿着三份情況說明認真地看着,陶妮、小杉、芳芳還在原地坐着,她們都顯得有些緊張,韓波看完了,抬起頭認真地看着她們:“寫了半天,結果原來是你們三個人共同扔了這一塊磚頭啊,好,你們果真是鐵三角啊,名不虛傳。”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她們彼此都被感動了。 韓波直視小杉:“對了,司馬小杉,我聽系主任說你去找過他,你對他說你自己並不打 看着陶妮傻愣愣的樣子,韓波不由笑了起來:“好吧,我就跟你們說實話吧,你們已經沒事了,接到告狀電話後,我已經到那個胖阿姨家去走訪過了,她現在已經原諒你們了。今天我主要是想試試你們老是掛在嘴邊的這份友情,說實在的,我有點被你們感動了。這三份檢查我替你們保存着,我覺得這是你們交給我的文章中寫得最好的一篇,我就留個紀念了。”韓波說着打開抽屜,把這三張紙鎖進了他的抽屜里。三個女孩兒的臉上露出驚訝、釋然、欣慰的表情來,特別是陶妮,她痴痴地看着韓波。當韓波也抬頭看她時,陶妮一下子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臨近畢業時,各種活動逐漸多了起來,三人更加形影不離,“鐵三角”的名號愈加響亮。而韓波的崢嶸愈加表現出來,時不時會冒出一些既有創意又有意義的點子。 這天韓波在給畢業年級的幾個班的學生開大會,眉飛色舞地說着他的計劃:“再過一個多月,你們就要在擁抱和流淚中正式告別你們的大學生涯了,然後帶走你們這四年中所有的期待、歡笑、喜悅、痛苦和失落。沒什麼東西能留得住大家的腳步。為了給各位的大學生活留下一個醒目的紀念,我決定趕在大家畢業之前組織一台小型的舞台劇的演出,劇本我已經趕寫出來了,題目叫《昨天再來》。” 下面的同學興奮地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韓波鄭重地宣布:“現在我就要開始籌建劇組了,凡是願意參與的同學都可以來參加,可以演的就演,可以唱的就唱,可以打雜的就打雜。呆會兒就請自願參加的同學到小禮堂集中。”陶妮在下面推推小杉和芳芳:“哎,我們一起參加吧,你們倆都能演,我能打雜。”韓波想了想:“對了,還是請願意參加的同學舉一下手吧,讓我心裡好有個數,別到時候我光棍司令一個人在那兒乾等。” 同學們發出一陣開心的笑聲,陶妮第一個就把手舉了起來,還有很多同學也舉起了手,芳芳也舉起了手,然而小杉沒有舉手。 “小杉你怎麼不舉手啊?舉手啊,我們一起去參加多好啊。”陶妮拎起小杉的手就舉了起來,小杉掙脫着。陶妮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放。韓波瞥見了這一幕:“舉兩隻手的,一隻手的或者半隻手的同學,我都要謝謝你們的支持,好,我們一會兒小禮堂見。” 不管小杉是不是願意,《昨天再來》劇組總算是成立了,她也最終成為劇組的一員,並且和芳芳分別在劇中擔綱女二號和女一號。而韓波更是身兼數職,既是編劇又是導演和舞美。陶妮自告奮勇為劇組打雜,每天像女超人一樣踩着自行車在校園大道上穿行。自行車的兜框裡裝滿吃的,她兩隻手提着四個熱水瓶還照樣扶着車把騎得飛快,雖然辛苦,但陶妮情緒高漲。因為韓波說,她的職位叫做劇務,地位同樣重要。 彩排場所是一個簡陋的禮堂,雖然簡陋,卻絲毫不影響在場所有人高漲的熱情。舞台上韓波帶着小杉、芳芳和其他一些演員在走台,錄音機里放着《昨天再來》的音樂。陶妮拎着東西從邊門走了進來。 韓波喊了一下暫停:“好,到這裡停住,眼神一致往前,有一種集體跟過去告別的儀式感。吳芳芳,你的形體把握得不錯,但你的臉部表情可以再放鬆一點,不要太緊繃了,司馬小杉的情緒不錯,有一種迷惘朦朧的感覺,這場戲需要這種感覺。”這時陶妮悄悄走到台前:“同志們,水來了,點心來了。” 同學們吵吵嚷嚷地分吃東西,只有小杉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喝水吃餅乾。韓波看看她,滿懷心事。 這時陶妮的爸爸媽媽竟出現在禮堂的邊門,小杉正在台上說着台詞,陶妮在下面投入地和她一塊背着——“我們在昨天一起愛過、笑過、恨過、痛過,懷念昨天是因為我們懷念青春,青春的昨天總讓我們魂牽夢繞、熱淚滿衫,如果昨天能夠重來,我願意交出我現在的所有,去再一次邂逅那些心愛的人和心動的事。” 陶母探出頭來沖陶妮招手,站在陶妮邊上的人拍拍陶妮示意門口有人找,陶妮一回頭看見了爸媽,她高興地奔出門去:“爸、媽,你們怎麼來了?”陶妮親熱地勾着爸媽的脖子,“哎呀,爸、媽,太好了,你們不知道我這兩天多饞你們燒的紅燒肉啊,你們有沒有給我帶紅燒肉啊?”“有、有、有,你媽燒了一大碗呢,都在這個袋裡。”陶父喜滋滋地看着女兒。陶母指指禮堂:“裡面正在排練啊?”陶妮自豪地指着台上:“對,你們快來看,小杉和芳芳都在上面呢。”陶父陶母探頭看着。 陶妮忽然想起來:“爸、媽,到時候正式演出的時候你們過來看吧,叫上哥也一起來,給小杉和芳芳加加油。”“好、好、好,到時候我們一定來看。”陶母忙不迭地答應着。 期待已久的演出終於開始了,在小杉的指導下,化了妝的陶妮顯得容光煥發,此時她激動萬分的不能平靜,是因為這部舞台劇是她兩個最好的朋友主演的,又是她最崇拜的韓波編劇導演的。一想到韓波這兩個字,陶妮就忍不住地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不知道是不是愛情 陶妮拎着四個熱水瓶從後門走進禮堂,把熱水瓶放在台前,劇組的人圍坐在一起,韓波正在給演員講戲。 這時,陶妮悄悄地走到韓波後面,對着大夥悄悄地叫着:“想喝冰水的人請把杯子集中到這裡來。”大家呼拉一下全站起來了,他們把杯子放到陶妮跟前。 韓波無可奈何地看着陶妮:“陶妮,又是你在搗亂,看來你現在的感召力遠遠勝於我啊。” 陶妮不好意思地解釋着:“那是冰水的感召力大,把你的杯子也給我吧。” 韓波把自己的杯子遞給陶妮,陶妮伸手去接,卻發現韓波握着杯子不肯鬆手,陶妮抬頭一看,發現韓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陶妮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等一等,陶妮,你今天和平時不一樣了嘛,化過妝了是不是?” “不知道。”陶妮用力搶過韓波的杯子,一轉身就走了,接着又在別處收羅了一些杯子,她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杯子一個個地放到台沿上,一個個地往裡面擱菊花精。 這邊韓波在給大家發零食:“來,大家先吃點東西,一會兒還得繼續奮鬥呢。”他走過一個小男生身旁邊,看到小男生手裡拿着的一大束鮮花。“喲,連祝賀成功的鮮花都準備好了?不會是為我準備的吧?” 一個女生舉起手:“這是我男朋友為我準備的。” 韓波爽朗地笑道:“聽到了嗎?大家聽到了嗎?有個男朋友多好,你們都趕緊去找個男朋友吧。” 另外一個女生站起來大聲問:“那韓老師你有女朋友了嗎?” 在一邊倒水的陶妮聽到這個問題,一下子豎起耳朵來。她手裡的杯子晃了晃,水差點灑出來。正在吃餅乾的小杉也一下子停止了動作,其他同學也都興趣十足地湊過來。 韓波故作神秘地看看她:“你想知道?”女生拉着大家一起起鬨:“對,不光是我,我們全班同學都想知道。大家說對不對啊?” 大家頻頻點頭。只有陶妮神情緊張地站在那裡,也不敢往這邊看。“那好,既然大家這麼想知道,那麼就讓我非常誠實地回答你們,我還沒有女朋友。”韓波一臉的坦然。陶妮鬆了一口氣。小杉也似乎鬆了一口氣。 芳芳不依不饒地繼續問着:“為什麼?你這麼優秀為什麼還沒有女朋友?是不是要求太高了?”韓波笑笑:“不會吧?我沒什麼要求啊,可能是因為緣分還沒到吧?” “那你有過女朋友嗎?”那邊傳來一個聲音。 韓波回答:“有過啊。” “那為什麼後來沒有了?是你跟人家吹的,還是人家跟你吹的?”這個問題讓小杉心頭一顫。韓波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應該算是人家跟我吹的吧?”小杉的臉立刻陰了下來。 韓波的話音剛落,只聽得“咣啷啷”一陣響聲,大家回頭,只見陶妮把那些杯子全都碰翻在了地上。陶妮尷尬地站在那裡:“對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把你們的杯子都弄翻了。”韓波把陶妮手裡的暖水瓶拿下來,拿起她的手看了看:“看看,有沒有扎到手?”陶妮的臉漲得通紅,她的額頭上全是汗:“沒有,沒扎着,我沒事,真的沒事。” 司馬小杉直直地站在那兒,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突然她從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往身上一背,站起來就往門外走去,大家都在關心着陶妮,沒有人注意到她從門口離去。 出了門口,小杉徑直上了教學樓頂樓平台,手插在口袋裡,抬腿狠狠地踢着一個練拳用的沙袋。頂樓的風吹亂了她的頭髮。想着韓波剛才說過的話,小杉忿忿地邊踢邊喊:“裝腔作勢!謊話連篇!虛偽可笑!” 禮堂里演員已經開始化妝,韓波皺着眉頭走了進來:“司馬小杉還沒回來嗎?”芳芳和幾個同學搖搖頭。 韓波臉上露出着急的神色:“這是怎麼搞的?她到底上哪兒去了?” 芳芳焦急地放下手裡的化妝用具:“要不我們一塊兒出去找找她?” 韓波擺擺手:“陶妮已經回宿捨去找了,你們抓緊時間化妝吧,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看。” 走出禮堂,韓波正好碰上陶妮風風火火地往裡面走:“怎麼樣?找到沒有?” 陶妮搖搖頭語速極快地匯報:“她沒在宿舍,我到大食堂、小食堂、留學生樓、操場、小賣部、醫院都去找過了,都找不着她。” “那她會上哪兒去了呢?她怎麼可以在這節骨眼上離開呢?連聲招呼都不打。她也太自說自話了吧?”韓波激動地說道。 教學樓露台,小杉一動不動地坐在欄杆上,她看了看手錶,從欄杆上跳了下來向門口走去。小杉走進電梯,按了一個1,電梯往下行進。突然發出“哐啷”一聲巨響,電梯停了下來,裡面一片漆黑。小杉不知所措,拍着電梯門大喊:“喂,喂,有人嗎?外面有人嗎?” 電梯裡的燈抖閃了幾下終於又亮了。小杉趕緊上前按緊急鈴,可是沒有任何人回應。她重重地拍打電梯門:“有人嗎?救命啊!快來人啊!快幫幫我。怎麼辦?這下可怎麼辦啊?”小杉急得說話已經帶着哭腔了。 小禮堂的觀眾席上,觀眾已陸續入席。在後台,演員們都已經化好妝了,每個人都在看表。韓波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將後台的掛鍾重重地反扣起來。陶妮跑到舞台邊 “好啊,太好了,觀眾全坐滿了,可我們的主演卻失蹤了,你們說怎麼辦!”韓波生氣地瞪了一眼站在那裡發抖的陶妮,氣勢洶洶地嚷着,“你不是她的鐵杆好朋友嗎?你不是說她很有分寸的嗎?你說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啊?啊?你倒是說說看讓我怎麼向下面這麼多觀眾交待!”陶妮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委屈的小聲嘟囔着:“你是不是又罵過她了?她說不定是生氣了罷演了呢。”韓波怒吼道:“你胡說,我聽了你的話已經對她說了一籮筐的好話,你還要我怎麼樣?把她供起來嗎?”陶妮害怕地捂起一隻耳朵。芳芳過來打起了圓場:“韓老師,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啊。”“都到這種時候了,你說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難道讓我自己衝上去演女主角嗎?”韓波幾乎失控。陶妮聲音顫抖地囁嚅着:“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我想,我想……”“你有什麼辦法?你快說!”陶妮聲音抖得更厲害了:“韓老師,我想,我想,能不能讓我來試試小杉演的角色?”韓波和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你?”現場一片寂靜。“對,我平時一直在看你們排練,看了太多次了,所以戲裡的台詞我都已經能背出來了。” 韓波疑惑地問:“你真能行嗎?真的嗎?”“我想我大概能行吧,只是我沒有和大夥配合過,還有最後那段歌我恐怕唱不好,他們老說我唱歌找不着調……”韓波皺着眉頭想了幾秒鐘:“只能這樣了,管不了這麼多了,死馬當活馬醫,就定你了,快化妝,換衣服。” 眾人手忙腳亂地開始幫陶妮化妝,弄頭髮、換衣服。陶妮還一邊用抖個不停的聲音和男演員對着台詞—— 陶妮和男演員的台詞對得上氣不接下氣,男演員也被陶妮帶得磕磕絆絆的了,韓波和芳芳及周圍的人都充滿擔心地看着她。這時開演的預備鈴響起,全體人員都一下子靜在那裡,陶妮用手按着心口努力控制着自己緊張的情緒,她一步一抖地往舞台跑了幾步。芳芳衝過去一把摟住陶妮:“陶妮,別害怕,你一定能行的,我們都支持你。”韓波拿起陶妮的手緊緊地握了一把:“陶妮,相信你自己,你能行,你一定能行,今天咱們這個戲,全指望你了。” 陶妮回過頭對韓波深深地點了點頭:“韓老師,今天,我為了你豁出去了!” 陶妮一步步往舞台中央走去。芳芳看着陶妮的背影,捂着胸口,眼淚都快出來了。 鈴聲響過第二遍,場內燈光漸暗,音樂響起。演出開始了。 舞台上,陶妮站在一束剪影光中,燈光漸亮,陶妮的面目清晰地顯露在觀眾眼前,台下有一些觀眾開始交頭接耳。 陶母吃驚地喊出聲來:“呀,這是怎麼回事,這上面怎麼是陶妮啊?我是不是看錯了?”陶父揉揉眼睛:“你沒看錯呀,是陶妮,真是我們陶妮。”“這怎麼可能?從來沒聽說陶妮她要上台表演的呀,怎麼會是她上台了呢,那小杉和芳芳呢?”陶漢不相信地看着舞台中央的妹妹。他們三個東張西望,一臉錯愕。 “我們在昨天一起愛過笑過,恨過痛過,懷念昨天是因為我們懷念青春,青春的昨天總讓我們魂牽夢繞,熱淚滿衫。”陶妮背誦着台詞,“如果昨天能夠重來,我願意交出我現在的所有,去再一次邂逅那些心愛的人和心動的事。” 韓波在側幕緊張地看着陶妮的表演,陶妮演得不錯,他如釋重負地自言自語:“謝天謝地,總算開演了。” 舞台上的燈光閃動,電梯裡小杉的心卻已經是漆黑一片,她順着牆壁滑落坐到地上,看着腕上的手錶喃喃自語:“這下完蛋了,真的完蛋了。開演的時間已經過了,現在劇場裡肯定是亂作一團了,他一定會罵死我,恨死我了。”她一向倔強的臉上緩緩滑落兩行眼淚,小杉委屈地用手狠狠抹去。 這時電梯的對講機里傳來聲音:“喂,喂,喂,電梯裡面有人嗎?” 那邊傳來天籟般帶來希望的聲音:“好的,我們正在排除電梯故障,你馬上就可以出來了。” 可是這希望對小杉已經於事無補,她垂頭喪氣地一抬表:“都什麼時候了,現在出去還有什麼意義?”正說着,電梯又發出咕咚一聲悶響,然後又迅速升高。 小杉本來急躁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她拍着門大叫着:“這是怎麼回事?天啊,救命啊。”忽然電梯又停住了,門終於打開了,外面站着幾個工作人員,小杉立刻從裡面沖了出去,一言不發地快步往外奔去。 而禮堂後台正是換場的時候,陶妮戰戰兢兢地從台上走下來,拍着自己的心口,緊張得滿頭大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腳下卻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正好被站在旁邊的韓波一把扶住。 韓波扶着陶妮一邊走一邊為她整理頭髮,帶着安慰帶着鼓勵的語氣對她說:“加油,最後一場戲了,堅持到底,好不好?”陶妮堅定地點着頭:“好。” 小杉滿頭大汗地向禮堂狂奔,路上卻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音樂聲。小杉不可思議地加快了腳步,衝進了禮堂。此時的陶妮正投入地演着最後一場戲,只見她抬着頭閉着眼睛,陶醉在角色里。小杉看到舞台上的陶妮大吃一驚,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你聽到了什麼?”舞台上的演出正接近高潮,男演員直視着陶妮。 陶妮抬着頭閉着眼睛:“我聽到微風蕩漾的聲音,還有小鳥們說話的聲音。” “你慢慢地伸出腿往前走一步,請不要睜開眼睛。……這會兒你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遠處有潺潺的溪流聲。還有竹葉歡快打鬧的聲音。” “再往前走一步。” 陶妮往前一步,整個人全都沐浴在舞台正中間那束光線之中,光線照耀下的陶妮美麗得耀眼,她陶醉地伸開雙臂作了個深呼吸。 “這會兒你又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了陽光呼吸的聲音,沒錯,它真的在呼吸。我感到我活過來了,我突然想歌唱,想大聲地歌唱。” “那就唱吧,縱情地唱吧,我想聽。” 音樂漸漸響起,小杉的眼睛也漸漸地濕潤了,看着陶妮的表演,小杉的情緒十分激動、也十分複雜,她喃喃自語:“陶妮竟然把台詞全背下來了,這真是奇蹟,謝天謝地,謝天謝地,陶妮救了我。” 舞台上陶妮開始唱歌,她唱的是那首韓波作詞的《昨天再來》,一開口卻跑了調,台下觀眾一愣,接着發出一片開心的笑聲。後台的韓波隨即示意涌在側幕邊看演出的學生演員和工作人員一塊上台,大家一邊拍着手,一邊從側幕唱着歌走到了陶妮身後,陶妮感激地退後融入到人群中大聲地唱起來。台下的觀眾也拍着手打着拍子和着台上的歌唱,整個禮堂的氣氛融成一體,達到高潮。 小杉也站在那裡拍着手一塊唱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唱得淚流滿面。歌聲中,陶妮和全體演員對着觀眾深深地鞠躬,大幕漸漸關閉。 幕剛拉好,後台的人全都衝上台去,大家伴着歡呼聲擊掌相慶,韓波走到陶妮面前一把把她緊緊地擁抱在懷裡,久久不肯鬆手。陶妮的臉漲得通紅,她的眼裡充滿了激動幸福的神情。 韓波急切而真摯地說:“陶妮,你太棒了,你真的太棒了!謝謝你!太謝謝你!” 陶妮的眼淚刷地下來了。朦朧中,她看到韓波眼中的熱情,她卻不知所措了。 旁邊的人拉走了韓波拍照,陶妮還在原地呆呆地站着,她的內心被韓波剛才的擁抱沖暈了,她不斷地抹着幸福激動的眼淚,回味着屬於她和韓波那甜蜜的一刻。 芳芳走過來輕輕地拉了拉陶妮:“陶妮,你怎麼啦,你怎麼哭成這樣?”陶妮這才被拉回了現實,拼命抹着眼淚:“沒有,我可能是剛才太緊張了。” 芳芳抱住陶妮,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現在好一點了吧?” 陶妮擦乾眼淚點點頭。 “那我們下去看你爸媽去。”芳芳說。 “好,我們下去。”陶妮深深吸了一口氣,和芳芳拉着手從舞台邊側的樓梯走了下去。 韓波從舞台上回到後台,一眼看見小杉正朝他走過來,頓時火冒三丈,衝着小杉就嚷了起來:“你上哪兒去了?你還知道回來?你現在還回來幹什麼?是專門來看別人笑話的嗎?” “對不起,我……”小杉無言以對。 韓波不容小杉解釋:“不要說對不起,現在說對不起等於在說廢話。今天要不是陶妮的話,這個場面怎麼收拾,你說!你這個人還有沒有一點責任感?你走,快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今天這兒的一切都不屬於你。” 小杉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難過和氣憤一起涌了出來:“你為什麼不聽聽我的解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被困在電梯裡出不來了……”韓波報以冷笑:“困在電梯裡了?真是笑話,不辭而別,一走了之,司馬小杉你是不是特別喜歡來這一手?我告訴你,我最恨你的就是這一點。” 韓波的這句話深深地觸及了小杉內心最痛的傷處,她一下子爆發了:“你憑什麼這樣說我?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我老喜歡來這一手?到底是誰最喜歡不辭而別,一走了之的,你心裡最清楚。”小杉吼叫道,韓波被她鎮住了。 小杉說完便狠狠地一跺腳扭頭跑開了,韓波愣愣地在原地發呆。 這時大家想到了“失蹤”的小杉,剛才在後台目睹了韓波和小杉爭吵的一位女同學告訴大家:“我剛才看見她了,聽說是被困在電梯裡了,現在正在後台跟韓波大吵呢。”“你說什麼?吵架?他們倆在吵架?芳芳,我們快過去看看。”陶妮緊張了起來,她知道小杉和韓波的脾氣,吵起來一定是世界末日。 芳芳點點頭,陶母也跟着站了起來:“我們也一起去勸勸吧。”剛一抬腿,突然她晃了晃,又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陶妮緊張地過去扶起她:“媽,你怎麼啦?” “我眼前發黑了。”陶母搖搖頭,閉了一下眼睛,然後再睜開。忽然她伸出手到處亂抓:“妮妮,妮妮,你在嗎?陶漢,老頭子,你們在哪裡?” “媽,我在這裡,你看見了嗎?”陶妮緊張地站到母親眼前,拉住她的手。陶母拼命搖着頭:“我什麼也看不見,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全是黑的,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陶妮、陶漢,老頭子你們都在嗎?”——陶母還在伸手亂抓,大家都驚慌一片。 陶母被迅速送到申江醫院,經過一番檢查,小杉、陶妮和芳芳坐到了司馬小柯的辦公桌前,桌上放着陶母的病歷、CT的片子和幾張化驗報告。 大家的神情嚴肅,等待着小柯的結論。小柯沉重的語氣像是一把榔頭,一下又一下敲着陶妮的心:“病人的顱內腫瘤增長速度很快,情況很不好,現在腦內腫瘤已經壓迫到視覺神經,儘管現在病人的視力重新恢復了,但這只是暫時現象,發展下去病人會完全失明,而且它還會進一步壓迫到顱內大動脈,那時候就會危及到病人的生命,所以必須儘快手術。” 陶妮不斷地搖着頭:“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媽媽平時身體一直很好,她什麼家務都干,從來沒有說自己不舒服,她怎麼會得這麼重的病,真的不會的,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 小杉按着陶妮的肩頭,安撫着她,轉頭對着哥哥說:“那就儘快手術啊。” 小柯凝視着陶妮:“可你們必須明白這種手術的費用非常高,風險也非常大。手術可能帶來三種可能性,第一種是徹底治癒,第二種是術後全身癱瘓或部分癱瘓,第三種是死亡。因為腫瘤在腦內的位置非常特殊,所以手術的危險性非常大。” “那如果不做手術呢?”芳芳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還可以維持三個月到一年的生命。” 聽到小柯如此冷靜地作出了宣判,小杉生氣地沖他瞪了一眼:“哥,你不要說得這麼嚇人好不好,我們可是衝着你才特地把陶妮媽媽轉到這家醫院的,我們找你是讓你救人的,你別盡說些嚇人的話,你倒是給人家指一條生路啊。”小柯嚴肅地說:“我知道你們三個是最好的朋友,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在談醫學問題的時候我們只能相信科學,這是沒辦法的,請你們諒解我。” 小杉和芳芳都沉默下來了,她們把目光都投向了陶妮。陶妮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她的眼裡滿是淚水,嘴唇嚅動着,卻半天說不出話來。看着可憐的陶妮,小杉和芳芳也忍不住抹起淚來了。 陶母在小柯的安排下住進了醫院,雖然決定了要進行手術,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和死神決鬥的戰爭。陶妮告訴自己不能被嚇倒,她要把信心帶給母親。每次陶妮坐在媽媽身邊的時候,陶母都會幾乎不眨眼睛地看着她,陶妮知道,媽媽是擔心以後會看不見,所以很珍惜眼前的一切。陶妮想哭,但是她只能故作輕鬆地鼓勵媽媽進行手術,可是她很清楚,手術費是一個大問題,像一條河擋在面前,困難無比。 回到家裡,陶父把所有的存摺、國庫券和記賬本拿了出來,加在一起不過是四千塊,離手術費還差很多,圍坐在桌邊的三個人嘆了口氣。“陶漢,要不你到單位去想想辦法,問同事借一點?”陶父摘下老花鏡,看着陶漢。 陶漢低下頭,無奈地嘀咕:“我都去問過了,他們也實在拿不出錢來。” 陶妮托着腮想着辦法:“要不,我再去問問小杉、芳芳,看她們還有沒有錢可以借給我。”陶父搖搖頭:“不可以的,上次給蘇玲玉買鑽戒的錢還沒還給人家呢,你現在再開口問人家借錢怎麼好意思呢?” 聽到蘇玲玉,陶漢警覺地抬起頭:“你們說什麼?什麼鑽戒?”陶妮和陶父相互看看,不敢吱聲。陶漢放高了聲音:“你們給蘇玲玉買過鑽戒了?我怎麼不知道?” 陶妮不敢直視陶漢,怯怯地回答:“哥,這事都已經過去了,你就別問了。” 陶漢瞪着陶妮:“你們幹嗎要給蘇玲玉買鑽戒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把我搞糊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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