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七章 遭遇空襲

這時，天邊出現了幾個小黑點，越飛越近，越來越清晰了。忽然，防空警報隨即刺耳地響起。

“ 不好，是飛機! 敵機來了! 大家趕快! 趕快躲進防空洞去!” 高遠指揮着眾人撤退， 趕緊躲到附近的一個防空洞裡去。

撤往防空洞的半路上，忽然有一架日軍飛機俯衝下來，奔跑着的人群頓時一陣混亂。

“ 趕快散開! 趕快散開!” 高遠大聲叫道。 

沈雲飛的腳傷還未全愈，跑不快。這時，盤旋着的日機投下了一顆炸彈，呼嘯而至，落在離沈雲飛不遠的地方。

秦風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將沈雲飛撲倒護在自己的身下，和他一起滾落在附近的一個大坑裡。

“ 轟隆” 一聲， 炸彈爆炸了。

霎時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彈片、泥土四處飛濺，秦風的耳朵被巨大的爆炸聲震得嗡嗡響，撲簌簌從天而降的泥土把他們蓋住，埋在了坑裡。

“ 秦風! 沈雲飛!” 還好旁邊的高遠，關峻峰及時將他倆拉了出來，萬幸兩人都安然無恙。只是滿頭滿臉滿身的土，活像從地里剛刨出來的泥俑。

“ 你沒事吧？” 秦風問沈雲飛。

“ 放心，還活着。你呢？” 沈雲飛答道。

“ 我也還活着。” 秦風說。

此刻，一切身外之物都不再重要，只有活着， 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剛才秦風奮不顧身地來救自己， 沈雲飛非常非常感動。他想說聲謝謝， 但不知為何又說不出口，大恩不言謝，好像一聲“謝謝”太輕率太潦草，輕飄飄的沒有足夠的份量。

他們順利地進入了防空洞。洞裡沒有照明，黑咕嚨咚的，大家摸索着往裡走，然後找個地方各自坐下。

沈雲飛緊挨着秦風身邊坐下，他悄悄地牽起了秦風的左手，感覺到這隻手充滿了溫暖和力量。他感激地握了握，義重雲天，千言萬語， 盡在不言之中。秦風感覺到了，也回報他以一握。

“ 剛才多虧你救了我。。。” 沈雲飛開口說。

正在這時，突然“ 轟隆” 一聲巨響，一架日機盤旋着，又在離防空洞不遠處扔下了一顆炸彈。防空洞頂也受到了震動，悉悉簌簌地掉下一些土塊，人群里頓時發出了一陣不安的騷動。 

高遠用宏亮的聲音說：“ 大家都安靜! 不要慌! 都坐在原地不要動!” 他沉着冷靜的聲音富有感染力，立刻安定住了人們的情緒。

接着， 又是一顆炸彈落在防空洞附近的山坡上，防空洞頂又受震動落下了一些土塊，但這次大家都安靜地坐着，沒有人驚慌失措。

清點人數，劇團里的成員里唯獨少了董晴晴和陳霖，大家的心頓時懸了起來，為他們的安危而憂心不已。

等到敵機飛遠，防空警報解除之後，高遠走出防空洞口站着觀察， 對人們說：“ 請大家再等一下! 等到確定安全了，大家不要擠，排好隊走出來!” 

在高遠鎮定自若的指揮下，大家有秩序地陸續走出防空洞，劫後餘生，重見天日，恍如隔世，不少人眼睛裡閃爍着激動的淚花。

沿路回到劇院的途中，人們的心情變得十分沉重。許多民居被炸彈瞬間夷為平地，火光沖天，銷煙瀰漫，瓦礫下壓着躲避不及的市民，身首異處，哭喊聲，求救聲亂成一團，滿眼慘痛。 

話劇團的劇院雖然沒有被炸毀，但受損嚴重，炸彈的衝擊波震裂了所有的玻璃窗，窗戶搖搖欲墜，地面上炸彈碎片，殘磚焦土一片狼籍，空氣中充滿着銷煙和火藥味。

忽然聽見姚夢雪驚呼一聲，她捂住了眼睛，淚水頓時飛迸。

不遠處，陳霖倒臥在地上的一灘血泊中，早已停止了呼吸。一塊炸彈的彈片擊中了他的背部，奪去了他的生命。

“ 狗娘養的日本鬼子!” 金泉攥緊了拳頭，雙眼充滿了血絲，悲憤交加，咒罵着：“ 我要去殺了他們!”

高遠用一塊白布蓋住了陳霖的身體，眾人沉痛地三鞠躬，女演員們都忍不住掩面哭泣。

“ 董晴晴呢？” 秦風忽然問。

這句問話頓時將大家從悲傷中驚醒，高遠吩咐道： “ 大家趕緊分頭去找。” 

焦急地尋遍了劇院的每個角落，卻始終不見董晴晴的蹤影。

幸虧關峻峰去了董晴晴家探聽消息之後回來說，她在空襲時跑回了家，和家人一起躲在了騎樓的底層，安然無恙，只是受了驚嚇。眾人才放下心來。

在為陳霖舉行的紀念會上，許多觀眾朋友們冒着空襲的危險，趕來為他送行。

高遠莊嚴又堅決地發表演講，他說：“ 我們決不會在日寇殘暴之下消沉屈服! 敵人能夠破壞我們的城市，殺害我們的同胞， 卻絕對毀滅不了我們堅強團結抗戰的決心! ”

1937年的8月31日，六架日軍飛機空襲了廣州，狂轟濫炸，將這座美麗的南方都市變得滿目瘡痍。此後，日機幾乎是天天來轟炸，形勢一天天更加緊張起來。

廣州最繁盛的街道，永漢路，惠愛路，兩旁的商店都關了門， 路上行人寥寥。被日機轟炸後，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燒焦了的民房，血跡殘骸，炸彈碎片，慘不忍睹。

晚風吹過，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和火藥味，還有痛失親人的哭號聲。

鑑於嚴峻的局勢，話劇團的團長高遠作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話劇團解散，外地人員撤離廣州。

高遠準備北上，宣傳部已經給他安排了新工作。姚夢雪決定回天津老家，劇團里其他人也各有了安排。

沈雲飛卻不願意回上海，秦風私下對他建議說：“ 我有個姑姑在香港，我們可以到那裡去暫避一下，再作打算。”

話劇團的全體成員這天中午最後一次聚會， 隨後劇團解散，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高遠拿出了珍藏的一瓶好酒，大家舉杯暢飲，借酒掩飾着分別的沉重心情。

“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 

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最後，大家一起唱起這支旋律優美動聽的歌曲送別，依依惜別，眼含熱淚，互道一聲珍重再見。

趁人不注意時，姚夢雪偷偷遞給秦風一張紙條，他打開紙條，兩行娟秀的字跡映入了他的眼帘：“ 今天晚上七點， 我在劇院後門的那棵木棉樹下等你。”

晚上七點，秦風準時赴約。

夜色不動聲色地降臨，一輪明月升起了。那棵高大的木棉樹，每到春天開滿了紅艷艷的木棉花，一朵朵火焰般燃燒耀眼。夏季落英繽紛，輕盈柔軟的棉絮飛滿地。秋季，枝葉蕭瑟凋零。

忽然，月光下，有人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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