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十一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第二天陽光燦爛，秦風早早起床了。他輕手輕腳，沒有驚醒沉睡中的沈雲飛，到廚房做早餐。

煮了粥，炸了油條，還有幾樣佐粥小菜，整整齊齊地擺在餐桌上。想到沈雲飛愛吃他做的燒賣，他又開始忙忙碌碌地做燒賣。

姑姑每天起得早，已經去裁縫鋪打點生意了。阿妍的房門仍然關着， 靜悄悄的。

“ 早啊!” 秦風笑着對走進廚房的沈雲飛說。他已經忘了昨夜的不愉快。

但沈雲飛黑着一張臉，故意仰着頭走過，沒有搭理秦風。他還在賭氣，這傲驕的貴公子性格。

“ 對不起。” 秦風首先道歉：“ 昨晚我的態度不好。是我的錯。”

“ 嗯。” 沈雲飛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

“ 來吃早餐吧。” 

“ 不吃!” 

不吃早餐走進廚房幹什麼？ 

秦風知道沈雲飛口是心非，還需要人繼續哄才行。就說：“ 油條冷了就不脆了，這魚片粥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試試看好嗎？” 他盛了一碗粥遞過去。

終於哄得有點模樣了。沈雲飛在餐桌旁坐下來，用筷子夾起一根油條，開始吃早餐。

這時， 阿妍走了進來，拍拍手說：“ 早啊，哇，表哥你真能幹，做了這麼多好吃的。如果我能天天吃到你做的早餐就好了。學校的食堂太難吃了。”

“ 那你就多吃點。” 秦風說。

“ 當然咯，過幾天開學，我回學校去，就吃不到了。” 阿妍坐下吃早餐。

早餐過後， 秦風問沈雲飛：“ 今天中午劉伯要去藥材街進貨，我去幫手，你想一起去嗎？”

但阿妍卻拉住沈雲飛說：“ 我要你陪我上街，去書店買書。” 

“ 好吧。” 沈雲飛點頭答應。 

秦風目送着他們的背影而去，在那一刻，他的心頭蒼茫地湧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楚，他竟然有種被人遺棄了的感覺。

打掃房間時，秦風不小心碰落了桌上的一本小相冊。是沈雲飛的小相冊，他無論到哪裡，就是躲防空洞時他都隨身攜帶着。

小相冊落在地上，鬼使神差的，正好打開的這一頁，映入他的眼帘，他一時間竟有些發愣。

那是一張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照。秦風演羅密歐，沈雲飛反串朱麗葉。雖然他們倆搭檔只演了一場，但不知為何，其它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照都在戰火中燒毀失落了，唯有這張劇照卻神奇地完好無損。

那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陽台相會的那一場，沈雲飛飾演的朱麗葉站在陽台上，與秦風演的羅密歐深情款款地對視着。

秦風無論看過多少次，但每次依然都如初見，他忍不住還是要讚嘆一句，沈雲飛反串的朱麗葉真是太美了，驚為天人，風華絕代。可惜， 他們倆只搭檔演了一場。

撿起小相冊，秦風有點心動，他想，我就看一頁，看看沈雲飛的相冊里都有誰的照片。

打開相冊的第一頁，是一位年輕美貌的女子，手裡拿着一把團扇，微笑着，明眸皓齒，楚楚動人，我見猶憐。那眉眼，神態，一看就知道是沈雲飛的母親。尤其是那雙脈脈含情的大眼睛，和沈雲飛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接着他就不知不覺地又翻看了一頁。這是一張全家福，幸福的一家三口，微笑着的父母抱着剛滿百日的沈雲飛。嬰兒時期的他真可愛，圓圓的粉嘟嘟的臉蛋，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睛，甜蜜的笑容。翻過照片，背面娟秀的字跡寫着：寶貝出生一百天。

然後是沈雲飛各個時期的照片，嬰兒，童年，少年的照片，合影里有母子合照，還有些與長輩的合照，也許是他的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

這時，聽見腳步聲，秦風趕忙把相冊放回桌子上，不知為何竟有點心虛的感覺。

沈雲飛回來了。 

“ 這麼早就回來了？” 秦風問。

“ 你說過中午要幫劉伯去藥材街進貨，我和你們一起去。” 沈雲飛說。

原來他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秦風心裡頓時一熱，早晨的不悅立刻煙消霧散了。 

“ 哎。。。” 秦風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給阿妍買金戒指的錢到底是哪來的？” 

“ 我用手錶和金店老闆換的。阿妍喜歡那個金戒指，我就買給她了。” 沈雲飛說。

這個傻孩子，他的那塊歐米茄手錶，價值比那個金戒指高的多，就這麼輕易拿出去和人換了。秦風啼笑皆非。

算了，錢財乃身外之物，買個喜歡就好。

“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昨天你的伯母為什麼說你不象你的父親？” 沈雲飛問。

“ 好吧，我告訴你。” 秦風黯然說道：“ 我的姑姑雖然和我父親是同胞兄妹，但卻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我父親濫賭成性，還混黑道，為躲賭債在我很小的時候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母親是個煙花女子，生下我不久之後就拋棄了我，跟着一個男人跑了。我是被祖父母、姑姑輪流撫養長大的。現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世，你該看不起我了吧？ ”

沈雲飛驚訝，原來在秦風那熱情的，風趣的，開朗的外表下，隱藏着這樣一顆敏感、脆弱、自卑的心。

“ 為什麼我會看不起你？我也不比你好到哪裡去。” 沈雲飛低沉地說：“ 我母親在我十二歲那年，服毒自盡。我親眼目睹別人把她蓋上白布，放在擔架上抬出去。而我的父親， 一年見不了幾次面，每次見面，不是斥責，就是打罵。我寧願生在一個清貧但父母恩愛和睦的溫暖家庭里，也不願生在那樣一個冷冰冰的家庭里。”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親眼目睹自己的母親死亡，是件非常殘酷的事情。刻骨銘心，一輩子埋藏在心底的陰影。

同是天涯淪落人，既然有緣相逢，何不互相依偎，抱團取暖。不幸的身世遭遇瞬間將他們心的距離拉近了。

“ 走吧。我們去幫劉伯到藥材街進貨。” 沈雲飛說。

在藥材批發店裡，秦風教沈雲飛如何辨認着中藥材的質量。比如枸杞，最好質量的都是出自寧夏的，當地的土質、氣候、溫濕度都非常適合枸杞的生長。從顏色、形狀、氣味、口味這幾點就能辨別枸杞質量的好壞。

但是，總會有些無良商家加工藥材時採用硫磺熏，白礬泡、上色、打蠟、走油等不道德的手段，所以，除了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之外，他們進貨都是來源於那些長年合作值得信賴的批發商。

沈雲飛對秦風颳目相看：“沒想到你還懂得這麼多的中藥材的知識。”

“ 我小時候是在姑姑的中藥鋪里長大的，看都看熟了。” 秦風說。姑姑的中藥鋪由於誠信待客，品質保證，所以這麼多年來生意一直不錯。

從藥材店出來，秦風注意到有一輛黑色的轎車，靜悄悄地停在街邊，車身閃着冷冷的光。這樣的私家轎車很罕見，也許是哪位大老闆的，秦風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司機座上，是個戴着白手套的瘦瘦的中年男人，神態嚴肅，正襟危坐，雙手扶在方向盤上。後座的車窗上掛着黑色的帘子，微風拂動，仿佛有人在帘子後面偷偷窺視着什麼。

“ 阿風，來幫把手!” 這時劉伯喊他來幫忙裝貨，秦風就趕忙過去了，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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