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玫瑰灰
孽緣
我決定做叔叔的表弟媳婦。在七月的第一天。
叔叔其實一點也不老。只比我大5歲，現在28歲。濃眉、又細又小的單眼皮，鼻梁不算挺，微厚的唇讓人覺得溫情。黑黑的皮膚給人一種很粗糙的感覺。我不喜歡太精緻的男人。那種男人讓我有種“只可遠觀”的感覺。
和叔叔剛認識的時候，我是網吧的收銀員，而他是網吧的VIP會員。我們因為一場爭執認識。
他出現的那個下午，天氣異常悶熱。汗水順着臉頰下滴，臉上濕濕、黏黏的。而我的情緒也一直保持着煩燥不安的狀態。
然後他弄壞了電腦桌。
我記得我們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啊？
這不是我弄壞的。
那是誰呢？別人坐都是好的，你一坐就壞了。難道它自己把自己弄壞了嗎……
至如至終，他僅僅說了一句話，然後就點燃一支煙，任我在那兒失控地絮絮叨叨。不再理睬我。他抽的是10塊錢一包的硬殼雲煙。
他很瘦，皮膚很黑。眼睛冷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電腦桌事件以後，我時常在上班的時候看見他。他也經常在上網的時候麻煩我。“網管，我想聽歌，可以幫我找一下音樂網站嗎？”“網管，幫我調一下視頻，可以嗎？”“網管，語音怎麼開，幫我開一下，可以嗎？”我能說不可以嗎？
我一直懷疑當初是他故意接近我。因為畢竟在當時才年僅25歲的他居然連那些簡單的問題都不會自己解決，還要麻煩我。的確有些蹊蹺。而他接近我的目的，我至今弄不明白。因為從後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來看，是我對他企圖重重。當然，他曾開玩笑的說，第一次見你，你就像個潑婦似的對我嚷嚷。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在他結婚以後。當然，新娘不是我。所以，我總是拿眼橫他。
不過後來我知道，他的確是一個網盲，除了會QQ，會玩CS，他根本不會任何網絡遊戲。所以，當初他應該的確是不懂才問我的。我們認識以後，我陸續教了他一些網絡遊戲。可等他學成之後，我就很難贏得了他。每當我打遊戲輸給了他，我就會瞪着他尖叫，叔叔，你厲害。咬牙切齒的。我一直認為他應該讓着我，不然就叫欺師滅祖。
不過我還是喜歡將尾音拖得很長地叫他“哥。”就像《藍色生死戀》裡恩熙叫俊熙的聲音，楚楚可憐的。因為我一直認為我們的這段感情也是一段孽緣。
但不管他是我叔叔也好，還是我哥哥也好，我們是絕對沒有血緣關係的。所以有時，我也會和他做愛。在知道他快結婚了以後。他的手指溫暖，可以停止我與生俱來的恐懼和不安。
我們曾經常常討論這樣的問題，到底我是他的情人，還是他是我的情人。他堅持說，我是他的情人。因為他是男的。但自從第N次分手未遂之後，他不再承認我是他的情人。雖然我們仍然糾纏不清。
我問他，叔叔，我可以找男朋友嗎？
他說，可以。
我瞪他，狠狠地瞪他。然後笑臉如花地說，那我就去找一個給你看看。
他其實是有大男人主義的。所以他那樣說，我會覺得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到底算什麼
這天，本來應該是美好的一天。他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可以陪我。可是他卻說了一句最煞風景的話，你和她不一樣，她是屬於那種特單純的女孩。而你，就是一交際花似的女人。所以要求你對我一心一意是不可能的。即使你背叛了我，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他口中的那個她就是他的老婆。一個長相平平的女人。
我穿着我的黑色性感睡衣就從床上跳起來指着他尖叫，叔叔，你是對的，你是對的，你是對的……
我一邊重複着，你是對的。一邊尖叫。直到自己淚流滿面，聲音嘶啞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我想，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多，死心塌地，就換來一句，你是一交際花似的女人。然後，我就為了他這一句話傷心到快要死去。
那天以後，我時常在他面前一臉陶醉地聽我初戀——伍的歌，還將伍的歌下到我的QQ空間裡。而他只是一臉不屑地看我。
然後，他的表弟呈出現了。那是一個剛剛退伍的男孩子。只比我大兩個月。濃眉、小眼、薄唇，長得有點像韓國男人。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因為他的皮膚居然像女孩子一樣白皙。
他一臉認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說，尹，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我冷冷地看着他，然後笑臉如花，好。
因為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成了叔叔的表弟媳婦，一定會很好玩。
你早該知道
我躺在床上一邊把玩呈送我的音樂盒，一邊給他打電話，叔叔，我做你的表弟媳婦，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說，不行。
我很是無辜地問，為什麼？
他想了很久才說，你和他是近親。你是我的侄女兒，他是我的表弟。你難道不知道，近親是不可以戀愛、結婚的嗎？
那有什麼關係。我繼續裝瘋賣傻，又沒有血緣關係的。照你這樣說，我和你更是近親了。那為什麼你還要和我上床？
他一時語塞。半晌才說，難道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嗎？
你不喜歡我，不代表就沒有男人喜歡我吧？
尹，你不要任性好不好？
不好。我重重地掛斷電話。然後狠狠地想，在你說我是交際花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只要我想要的男人，都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這不正是交際花應有的風範嗎？
開始報復的遊戲
我開始了和呈的交往。也開始了對叔叔的反擊。
這天，呈約我去游泳。我在電話里對呈說，不如我們叫上叔叔吧。人多好玩。
呈想了一下，就答應了。
然後我給叔叔打電話，叔叔，我們一起去游泳吧。好嗎？
你不和你的小男朋友約會，叫我去游泳幹嘛？
他也要去，讓我也叫上你。人多好玩嘛。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就是玩玩而已嘛。
我不去。
不去可不行。這樣會讓人誤會是你吃醋了哦。
最後，我的陰謀得逞。
那天，我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綢緞游泳衣。雖然不如比基尼火辣，還是令呈的眼睛都直了。趁呈去買水的時間，我湊到叔叔身邊問，怎麼樣？現在知道我的魅力了吧？瞧你表弟，看我的眼睛都直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不屑地說，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你就一沒發育成熟的未成年。還穿黑色的游泳衣。以為自己很性感嗎？
我瞪着他，狠狠地瞪着他，當然，在你眼裡是這樣。我全身上下你哪兒沒看過？可你表弟不一樣。他還是處男吧。
我發現，每次他惹我生氣，我就只能瞪他，只能那樣狠狠地瞪他。不然我還能怎樣呢？
呈微笑着走過來問，尹，你們在說什麼呢？然後把礦泉水的瓶蓋擰開了遞給我。
我笑着說，我和叔叔在討論，男人到底是怎麼樣從一個女人的床上輾轉到另一個女人的床上的。
我看見叔叔的臉色逞豬肝狀，並狠狠地拿眼橫我；而呈則臉色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顯得有些尷尬。我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和呈的約會越來越頻繁。幾乎每次我都會以各種理由叫上叔叔。呈也曾問過我，為什麼你總喜歡叫上表哥？
我不以為然地說，我們是因為叔叔認識的。而且，你是他表弟，我是他侄女兒。看着我們幸福的樣子，他一定是高興的。
呈聽了我的解釋就不再問什麼了。他一直都很相信我。當然，他也很相信叔叔。
我過生日那天，呈和叔叔都喝高了。我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在門口聽見他們在爭執。
叔叔失控地嚷嚷，你還看不出來嗎？她根本就不愛你。她只是利用你。
她利用我？我有什麼可以讓她利用的？表哥，你不能這樣說她。她那麼信任你。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女孩。她十六歲就開始在外面一個人闖蕩。一個女孩子能混成她今天這樣，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你知道嗎？她是一個為了生存，為了證明自己實力而不擇手段的女孩。她沒你想象中的單純……
表哥，你不要再說了。我只知道，她是一個獨立、堅強的女孩。可是她再強也是一個女孩子，也是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的。所以，從此以後，我會照顧她。好好的疼她。
我將門狠狠地撞開。站在門口死死地盯着叔叔，直到眼睛生疼，掉出淚來。呈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尹……
我一把推開呈，徑直走到叔叔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對，我是為了證明自己實力而不擇手段的人。所以，我需要呈。特別特別需要。
我聽見身後呈的聲音有些哽咽，尹……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多麼單純的一個孩子啊。可是，他在錯的時間用了錯的身份走進我的生命。
有些委屈是不能夠被忽略的
那晚，呈喝多了。叔叔在KTV門口扶着偏偏倒倒的呈對我說，尹，你先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送呈回去了就過來接你。
我不看他，也不說話，只是看着一臉醉意的呈。這個男孩的單純、善良，是我之前沒有預料到的。他讓我想起初戀的感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是沒有快樂過，也不是沒覺得幸福。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在外面承受了多少的心酸，為了證明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有誰知道呢？正如叔叔所說的。可是自從呈出現以後，在他的眼睛裡，我又看見了那個單純、美好的自己。有時，連我都真以為自己還是他口中的那個單純女孩。可我已經不是了。而他，在錯的時間出現，卻成了我報復的工具。
等叔叔扶着呈上了計程車，我就掉頭一個人往家走。夜晚的空氣中沒有了白天的悶熱氣息，風吹在身上，涼涼的、黏黏的。
剛到家，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叔叔打來的。我掛斷。他再打，我再掛。
然後門被敲得震天的響。我打開門，拿眼橫站在門口的叔叔。他衝進來抱住我，狠狠地吻我。我們在黑暗的房間裡激烈糾纏，就像兩隻困獸，想要找到一條出路。可是，我們的出路在哪裡？
我聽見自己在激情中顫抖着聲音說，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將臉埋在叔叔的脖子裡，嗅着那熟悉的味道。很安心。你知道嗎？有的時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對我霸道一些。可是你對我一直都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叔叔輕輕撫摸我手臂的手指輕輕地抖動了一下。
尹……
嗯。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傷害呈。你趁現在還來得及，離開他吧。不要再利用他了。
我幽怨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讓我放過呈嗎？如果你說，是因為你捨不得我，是你希望我這輩子只屬於你一個人，我就離開他。
他盯着我。沉默。
他的手機在這一刻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喂？我知道了……快回來了。嗯，好。
我知道是那個長相平平的女人打電話催他回家了。我背過身，狠狠地說，你走吧。
他在我身後輕輕地嘆息。然後，我聽見門“碰”的一聲被關上了。眼淚在那一秒洶湧而出。
兩隻兔子
我和呈開始了單獨約會。沒有了叔叔，有時，我竟然真的就能夠相信自己是愛呈的了。呈真的還只是一個單純的孩子。會因為我的一個微笑而出神；會因為我在和他道別時的一個淺吻而臉紅；甚至，當他牽着我的手逛街時，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輕輕顫抖……
不是沒被這個單純的孩子感動過。可是，當我決定一心一意和呈在一起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懷孕了。所以，當呈紅着臉將一枚白金戒指放在我眼前對我說，尹，我現在只能買白金戒指給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嫁給我。等以後，我掙了錢，再補給你一隻鑽石的，好嗎？我愣住了，然後，眼淚掉了出來。
19歲的時候曾經有多少次我都幻想着，叔叔能突然拿着戒指對我說，尹，嫁給我吧。可他最後還是將那枚我幻想中的戒指套在了那個長相平平的女人的無名指上。
呈……我們分手吧。我用手背擦掉臉上的眼淚，狠着心說出了這句話。
為什麼？
我懷孕了。我沒有勇氣去看呈鄙夷的表情，將臉別到一邊去，你應該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可是我已經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我不能再騙你了。
孩子……我聽見呈的聲音哽咽，就像我生日那天晚上一樣，孩子，是不是表哥的？
我無比震驚地抬起頭看他，他的眼睛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我在家收拾完行李，便給叔叔打了個電話，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裡？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雲南。
為什麼要去那裡？你和呈一起去嗎？
不，我一個人去。
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永遠都不回來了。
呈知道嗎？
我沒告訴他。不過，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現在在哪裡？
在家。
你等我，我馬上過來。
十分鐘後，叔叔氣喘吁吁地出現在我面前。他緊緊地抱住我。我任由他抱着，眼淚掉下來。然後，我狠狠地推開他。
他看着我說，尹，你非得走嗎？
是的。
為什麼？
因為……我愛上了呈。
他愣住了，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然後，他細細地打量我，終於發現了我微微有些突起的小腹，你懷孕了？
我看着他，不說話。
孩子……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是。是呈的。
那你們為什麼要分手？你騙誰呀？
因為他不想娶我，不允許我生下這個孩子。就這麼簡單。知道了嗎？
我再問你一次，孩子到底是誰的？他情緒開始激動，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
我推開他，不是你的，是呈的。
我看他的眼睛，紅紅的，像只兔子。真????扯蛋，我怎麼看誰，誰都像兔子呀。
他狠狠地說，這個小兔崽子，把你肚子搞大了，就不負責任了。****。然後他把門碰地一聲撞上，沖了出去。
在呈的家裡。我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兩個大男人扭成一團。叔叔氣憤地嚷嚷，你這免崽子，你怎麼能這樣？尹不是你的天使嗎？你把她肚子搞大了，就不管了。****……
呈看着我，不澄清，也不反抗。任由叔叔的拳頭落在他的臉上、身上。
突然，我尖叫着衝過去擋在呈面前。叔叔的拳頭在離我的臉還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尹，你讓開。我今天非教訓他不可。
你憑什麼教訓他？我狠狠地瞪着他嚷嚷。你憑什麼？你說啊？
他挫敗地垂下手臂，蹲在地上，如受傷的獸，發出沉悶的低吼。
我的孩子需要爸爸
我再一次看了看這座我生活了23年的城市。轉身準備上車。然後，我看見了我的“小兔子”。
呈將行李放好後坐到我的旁邊，微笑着看我，小姐，你真漂亮。我可以認識你嗎？
我以為我的淚已經流幹了，可是，當看見呈發亮的眼睛時，我就再也忍不住那些眼淚了。
呈慌亂地抱住我，尹，不要哭。以後讓我照顧你好嗎？還有……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他需要一個爸爸的。
我的幸福，是很甜的
三年後。
老婆，你小心一點。讓我來晾。
呈把衣服晾好後，坐到我旁邊，大大的手掌貼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臉上有驚喜的笑，老婆，他在踢我呢。你兒子脾氣挺大的。
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額頭，你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呀？都是要當爸爸的人了。
呈笑着把我擁進懷裡。我嗅着他脖子上淡淡的煙草味兒。原來，要習慣一個人的味道，只用一夜。而要愛上一個人也只需要他感動你的那一瞬間。
三年前，我不顧呈的反對，絕決地拿掉了那個孩子。我想，還不晚，我還可以和這隻“小兔子”重新開始。而今天也證明了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當感覺着肚子裡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時，我知道了幸福的味道。是很甜的。
預產期是春天。我想象着呈第一次抱着這個孩子時的激動心情。是的，他是我肚子裡的孩子名副其實的父親。
我不知道有多少愛可以像呈給我的愛那樣，無限度的隱忍。可是，我知道，沒有一份愛是可以永遠卑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