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寫在全球經濟衰退之時～) 話說十二年前我名校碩士畢業年輕漂亮單純是大學教師，出自魚米之鄉的幹部家庭。禾是我的同事，一個衣衫破舊不修邊幅的大我十歲的老書呆。在對禾的同情和幫助中倆人日久生情，不久就被在外地的准公婆催婚，於是我稀里糊塗地和他去領了大紅結婚證，沒有任何慶典儀式。三月後， 學校放寒假，我們決定蜜月過年合一塊，去他家過，正好我還沒見過公婆及小叔小姑夫婦等家人咧。 耳聞公婆皆是離休老幹部，德高望重，又曾目睹他家書洋洋多頁，滿是叮嚀說教，讓我肅然起敬。忐忑不安地上了列車，經過一晚的顛簸，又加上轉換列車之勞，除夕前夜我們終於抵達他在小鎮的家。初次見面，相見甚歡，盼了多年，他們的增光又爭氣的愛子終於抱得美人歸了！我也放下心來，公婆原來都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呀！ 婆婆說過年的食物都準備好了，瞧高壓鍋里不是燉好了一隻大肥雞！嗯，勻出一勺雞湯幾根雞絲，給倆人各來一碗雞絲湯麵。次日是除夕，中午眾人胡亂扒了幾口飯，就聽見廚房傳來叮叮咚咚的鍋碗瓢盆進行曲，我這新媳婦卻被禮貌地擋在廚房之外，只能在客廳看電視。下午不知何時，端來一些油炸胡蘿蔔麵粉丸子和油炸的裹着巨厚麵粉的藕盒子，行，權當點心淺嘗則止吧。熬到晚八時，大家都湊過來看春晚還不見桌上有任何食物，一問才知，他家沒有年夜飯！早已飢腸咕嚕的我急中生智，還有火車上剩下的簡易方便麵可解餓呢。 接下來才領教他家根本就不上中餐，而是隨時以干饃充飢，連鹹菜都免了！那一鍋燉雞被分成小份，做成接下來至少一星期的晚餐主菜，僅伴以少許蔬菜供這八人“看” 菜吃飯。大年初一，我又溜出去獨享方便麵，卻發現只有最後一包了，其餘的都叫人給偷吃了（應是當時年近三十的小叔子）!嗚呼！ 七八天以後眾人終於消滅了那隻雞，卻發現買的第二隻雞冷藏過久已變質，於是，公婆一合計用油炸了以香料蓋臭。。。某日我可能流露出喜歡吃魚知之念，婆婆便說，魚都在髒水裡游泳一世，不知髒到哪裡去了。可到了別人家以及後來到我家，他們吃魚吃得可歡了，直到現在還津津樂道如果哪天吃到了公款魚。 又一日大家興致勃勃地要請我去品嘗他們做的當地美食—羊肉泡饃，卻發現我碗裡沒有一根肉絲，只不過是泡在羊油里的碎饃而已。而他家所謂的餛飩居然只用筷子尖點上一絲抹餡兒包成，煮熟後放點醬油，撒上花盆裡摘下的幾片香菜葉即成。毋庸置疑，干饃才是真正必不可少的果腹之物。一兩卷餅乾被鎖在書櫃裡作展覽，每天一人發兩片解饞。。。 當時那鎮上元宵節前不開市，所以我只能硬挺着。可面對這無盡的干饃，我終於病倒了，小小感冒居然讓我空前絕後地高燒失語兩日。。。好不容易熬過這三星期，度完這飢病交加的“蜜月”，我形容枯槁地回到自己的小窩窩。 這就是公婆給我上的見面第一課，大開眼界啊。很高收入又無負擔的公婆選擇了這種乞丐般的生活水準。想按禮節辦個婚宴，給女家打個問候電話？門都沒有！ 後來懷孕生子，婆婆公費來京看看這盼望多年才得的唯一孫子，順帶逛逛京城。 每每看見我喝魚湯肉湯，她總問用得着吃這些東西嗎？幸好不花她的菜錢，要 不，我又怎麼能食之下咽呢？這次探孫公婆不僅沒送一分錢，她老人家的感冒還傳給了我剛出院幾天兒子，鬧了個新生兒肺炎，花掉我大半年的工資不算，還讓兒子在醫院受了多少罪。等兒子出院，老人逛街也逛夠了，拎着大包小包，走了！不留下一個子兒, 真是瀟灑。 兩年後我利用春假帶兒子去他家，讓大家見見這寶貝。這回我吸取教訓，主動買了好些菜，卻被冷藏起來說要慢慢吃。婆婆帶我們去拔了好些野菜，我還以為這下總可以好好炒一盤了吧，又錯了，婆婆只讓在油湯上一次撒一點。因回程車票延誤兩天，我需要給學校告個假，問公婆是否可用他家電話去請假，結果讓人大跌眼鏡：不行！他家電話是幾乎不往外打的（即：除非萬不得已不打）。為省了他家2元電話費，學校扣掉了我那學期的獎金好幾百元呢。 婆婆經常鼓勵我們一定要把北京的福利房買下來，說這樣她後可隨時來玩和住 。可我們問他們能否 借 給我們區區幾千元以解買房之急卻招到斷然拒絕，理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結婚前我老公的工資幾乎全都‘孝敬’給了他們存起來，此時竟也不肯借出一丁點來。 前一陣(已是2008年！)小姑子還來電抱怨她媽（我婆婆）直到現在還不捨得買正品水果（只偶爾買些殘次品），她不忍心只好經常買些水果正肉送過去。更不可思議的是每天逛街的老人家告女兒很久沒捨得吃方便麵了，我這小姑子就立馬到樓前買了一包成全老人心願。。。婆婆大概是很努力地想將每月開支降到的他們退休金收入的百分之一或二吧？ 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投其所好，每年孝敬數千元禮金，只是從來不見一件回禮。每次滿載而去探親，最多能順手回送些快過期的抗生素萬金油什麼的。這些可都是不爭的真事！ 我公婆的節儉故事可謂一書難盡，那麼匪夷所思，叫人跌破眼鏡。幸好我經濟住房獨立，尚能笑對磨練，若非如此天下豈不會多了個尋死覓活的怨婦？我公婆的極度節儉，是不是叫巴爾扎克筆下的葛朗台都遜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