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回憶

    看了百草園的《77年考大學》一文，想起我相似的青春歲月，也寫下來。

       1977年夏天，大約是7月吧。我們知青每天的勞動就是下稻田裡拔草，相對與之前的插秧，收工早，活還輕鬆，我們北方夏天日照時間長，收工後個人會有很多時間。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收工後我去僅隔兩排房的大隊部廣播室找一個熟人。天氣炎熱，窗戶都開着，我便向廣播室窗前走去，遠遠地眼看耳聽知道房間裡有幾個年青人在大聲談論着什麼，再走近，聽出是在議論當年推薦上大學的事情，只記得屋子裡有大隊民兵隊長，是隊裡一個什麼頭頭的兒子、知青二隊隊長--74年知青、及我要找的人、其他人我要麼記不清了、要麼沒看清。都是隊裡那個時代認可的自己也認可的頂尖的年青人，我沒有出聲，黙黙地在窗外站了一小會兒，聽他們在講，推薦名額馬上要下來了，誰能拿到名額上大學等。最有可能的是那個民兵隊長，但他說，如果是不好的學校，如農業大學，他就等下一年，參與討論的人口氣很是驕橫、傲慢。我反身無聲地走開了，心裡滿是為自己失望、悲哀、無奈。那一刻、那一刻的情景、那一刻給我帶來的內心波瀾，至今想起還讓我記憶猶新。

       1977年，對於在那個年代自認為是優秀的且等待推薦上大學的青年俊才們是個沉重的打擊。持續到八月份，推薦上大學的名額仍然沒有下來；九月份還是沒有音訊。十月份，我們知青中有些人收到家信，便開始有人請假回城了。我也收到了爸爸的來信，讓我即刻回城，聽說全國即將開始不分貴賤高低自由報名參加高考。我從童年時就被劃到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系列裡，因為孩童做過的一些趣事，夜裡我必須背着天天已經擔驚受怕的父母，一次次躲在被窩裡，流着淚寫我不知道錯在哪兒的檢討，白天在全班同學面前大聲讀我的檢討書，再由那些突然身價倍增的根紅苗正的髒兮兮的小頑童們東一下西一下指出我哪哪兒寫的不好不合格，重寫。可我從小長大，除了長的不夠好看（我父母是南方人，所以我從腦形到樣子完全與當地北方人不同）樣樣我都是不錯的，學習更是優秀。現在我有可能上大學了，多麼讓人振奮的小道消息，我們私下裡口口相傳着，就當它是真的了。隊裡不准予我們回城，任何理由的請假也不接受，最後是父母們親自出馬坐着單位派出的大客車來到青年點把我們接回了城。

       回城複習功課一個多月，因報名、考試都要在戶口所在地，所以又回到了農村。儘管我們都懷着忐忑不安的焦慮心情，報名之前我們又被訓斥了很長時間，但還是無阻礙的報上了名；也還記得時時飄到耳際的那個民兵隊長及能夠靠推薦上大學而懼怕考試的那些“優秀”知青們風言風語，“什麼考試分數多高也沒有用，政審一關就不合格、而且隊裡也不會給什麼好的評定等等等等---”。但是我們是那麼的堅定，一定要去參加考試。

       什麼阻攔都跨過去了。考場是在公社，記得只乘坐過火車去過一次，離我們住處很遠，所以隊裡做了一件好事，決定派出一輛馬車載着我們去考試。第一天考試早上起個大早，先忽忽溫習了一遍書，吃完早飯，開始準備要帶的東西。突然發現我的准考證不見了，急急急！所有的人都幫我找，沒有，還是沒有；隊裡的馬車不能等了，好多人都讓我坐車走吧，進考場時，跟監考人好好說說再加上他們給我作證，會讓我參加考試的。可我太固執了，堅持認為沒有準考證是不讓進的。車走了，我坐在炕沿邊上，絕望地哭了。我的好朋友看我如此之難過，說再幫我翻一遍我唯一的大木箱，她細細地找着，這次僅幾下，就大叫一聲，看，你的准考證在這裡呢。可想而之，我有多麼激動。站起來，飛快地把大家拿給我的棉大衣、棉帽子、棉手套、棉大頭鞋穿好，沖向門外，向馬車走的方向奔去。跑出村外，在白皚皚被過膝蓋深雪覆蓋的一望無垠大地里，我看到了一粒小小的移動的目標，一定是那輛馬車，我邊跑着、邊揮動着我的手臂，希望馬車上的人能看到我，等等我，帶上我。可是那個移動目標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了——。現在回想起來，是我的青春、還是我的毅力、更是被壓抑太久了。當年的當時，我不知哪兒來的堅強與果敢，走我也要走到考場，而且就因為我坐火車去過一次公社，立即決定就沿着火車線路向公社跑去。寒冷寂靜的曠野里，我一個人在孤零零跑着，後面的白雪留下我長長的足跡；跑累了就走，走走再跑，跑累了再走、再跑————。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究竟用了多長時間。到了我的考場教室，考試已經進行了四十多分鐘了，站在教室門前，我不知道我是什麼形象，所有的人都抬頭看向我，我太疲勞了，大口地喘着氣，可我內心卻充滿了喜悅與勝利感。儘管高考規定考試開始時間超過30分鐘以上，是不允許考生再進的，但監考老師很好，讓我進了；座在屬於我的位子上，心裡踏實下來了，但滿頭大汗，勞累使心臟狂跳不止，根本就平靜不下來，時間又剩不多了，我還是迅速拿起考卷，過目一看，好象知道，可腦子裡又都是一片空白，稀里糊塗寫了一通，很多題沒答了，時間就到了；第一場考試就這樣過去了。接下來考試都還順利。

       不過那一年高考，我過了體檢分數線，但沒有過我報的學校分數線。想來，那個插曲還是嚴重影響了我，不然我第一門考試的分數不會那麼低。77年高考我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