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門沒多遠,背後有人扯了扯我的書包。我回頭一看,是小灣。小灣黑亮的大眼睛望着我,柔弱地說林躍,你幫幫我嘛,就這一次好嗎?我看着她的眼睛遲疑了一下,一遲疑,心就莫名地軟了。我不能面對她的眼睛,一看就只剩投降的份。我一邊恨自己沒志氣一邊嘴硬地說哪道題啊?就這一次而且只能問一道題啊,不能多問。小灣欣喜道好,就問一道。
我們去了常去的地方,一起做完了數學作業。小灣拿出一盒合川桃片糕和我分享,問我喜歡雲片糕還是桃片糕?我說桃片糕當然更好吃了,不過貴好多。你姑姑對你真好。小灣說她是用爸爸給她的零花錢買的。爸爸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給她寄一點零花錢。我問你想爸爸媽媽嗎?她說想啊,但是他們在那麼遠的地方,想也沒什麼用。不過她姑姑一家對她也挺好的。而且你們大家對我也很好。她笑吟吟地對我說。
你們兩個字讓我感到不痛快,我猜想那個門字一定包括了夏易這個王八蛋。我忍不住妒嫉道是啊夏易不是對你更好嗎?老是跟在你身邊,象個哈巴狗一樣。你去抓螃蟹他也只幫你抓,人家都說你們兩個要好。小灣臉色變了,問誰說的?我說大家都這麼說。小灣盯着我說那你是不是也這樣想?我虛偽地強笑了一下說你們兩個在一起又不關我啥子事。自己都感覺是皮笑肉不笑,不緊臉皮扯着難受,那受傷處也跟着疼痛。
小灣烏溜溜大眼睛盯着我好一會說林躍,我沒有跟夏易要好。我們只是一起跳舞,而且是老師讓我們一起跳的,又不是我要求一起跳的。別個亂造謠,你也跟着亂講。她說着說着,越說越委屈,淚水流了出來。我急了,說我沒亂講,都是別人亂講,我只是聽着而已。小灣道但是你相信他們的話。我說我沒有相信,剛才只是逗你說起耍的。小灣將信將疑說真的嗎?我發誓說我要是相信了我不是人。小灣破涕為笑,擦着淚說林躍,我不會跟別人要好的。
那個晚上在床上我忍不住琢磨小灣說的那句我不會跟別人要好是什麼意思,是說現在不會跟別人要好,還是以後也不會跟別人要好?不會跟別人要好是不是只跟我要好?不管怎麼樣,至少不會跟夏易好的。我現在是和夏易結了仇。小灣跟誰要好都行,只要不跟夏易這個兔崽子要好就行。只可惜夏易比我力氣大,我要是能打贏他就好了。那夜,我在遺憾中帶着滿足入睡。
我相信小灣沒有騙我,然而每周的一三五的跳舞依然讓我難受,尤其是其中那段夏易和小灣手拉手相視而笑的情節,簡直存心氣我。節目伴舞曲是春光美,我一向喜歡聽,這時聽在耳里也變得難聽起來。春光美就春光美,為什麼還要手拉手呢?一人手裡捧兩束假花舞一舞不就得了?春天嘛,有束花多好?看着心煩,所以只要是排練節目的那三天,我一放學就逃離學校。
有天放學後我先到春生家轉了轉。我曾經想過要不要找春生幫我打夏易解恨,但又覺得不夠光明正大,所以沒把打架的事告訴春生。春生又問我到底想不想學武功。上次當着小灣的面輸給夏易,一直是我心頭之恥。我立即說當然想。我要是學會了武功非找個茬子好好教訓夏易一頓。春生說星期天上午你九點到我家,我帶你去找我師傅。
第二天春生騎車帶我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籃球場。球場上已經有三個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跟一個十幾歲高中生模樣的少年和一個八九歲左右俊俏的小男孩說着話。春生說那就是他師傅,大的是他師兄,小的是師弟。
春生叫了聲師傅。中年人皺眉瞥了我一眼說,你怎麼亂帶人來。春生說是我們鄰居,讓我叫師傅。我恭恭敬敬叫了聲師傅。中年人一臉肅穆說我不是你師傅,你別亂叫。我的臉紅了,臊得不行。春生說師傅,你能不能多收一個徒弟?他特別想學。他爸爸是我們學院有名的教授。他師傅說他爸爸是就是院長也跟我沒關係。我臉上掛不住了,對春生說那我回去了。春生說你在一邊等我。我只好走到場外坐在石凳上等,看着他們練習。
差不多兩個小時他們練完。回去路上春生問我學到點什麼沒有?我說光看學得了啥子?春生說傻瓜,邊看不就邊學唄。你借我的那本雜誌上不就有太極楊捨命偷拳的故事,人家不就是靠偷看學到的本事成了一代大俠?你還不用偷看。既然我師傅沒趕你走,你以後都跟我來就是,記得下次長個心眼,看看我們是咋個練,你記牢了,回家自個練。
以後的幾個星期天,只要沒有什麼事,我都跟春生去看。頭兩次光看,後來忍不住有點痒痒,跟着在旁邊依葫蘆畫瓢,比划起來。師傅只是偶爾遠遠看一眼,沒什麼表示。就那小孩閃着漆亮的眼睛對我吹鬍子瞪眼的,不屑一顧。既然師傅不管我,我的膽子就越來越大。
大約過了一個月,有一次,我覺得有幾個動作特別瀟灑,就模仿着練,練到後面興致來了自由發揮,亂舞亂叫一氣。那個小孩跑了過來,小臉上帶着不屑地說喂,你幹什麼呢?不許亂喊亂叫,動作難看死了。我說我叫關你什麼事?這又不是你家。小孩伸出拳頭比劃道你再亂叫我打你信不?他個頭瘦小,差不多比我矮了有大半個頭。我說哈,我怕你呀?小孩雙手腰間一叉,說好啊,你不怕敢不敢和我打一架?我輕蔑地哼了一聲,我怕你了?只怕打哭了你,你要哭着找媽媽。小孩眉頭一擰,怒氣沖沖說,好,誰哭誰找媽媽誰就是膽小鬼烏龜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