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一三五騎車，二四六乘車，這樣每隔一天都能和小灣見面。燕子卻逼我第二天還要騎到學校好讓她練習。我當時答應事後又不甘心，就算她是師兄，憑什麼老命令我？第二天中午看她練習滑行時，我不懷好意地心裡念叨摔一跤摔一跤。上天還像真的聆聽了我的心聲，我正念叨着，只見自行車前輪壓在塊碎磚塊上，龍頭一歪，燕子連人帶車撲倒在地。

我跑了過去，燕子已經站了起來，拍打着身上塵土。她的臉灰撲撲地粘了半臉灰塵。燕子見我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笑意，生氣道你笑什麼笑？我強辯道我沒笑啊，燕子你的臉花了，嘿嘿。燕子恨恨地抹了抹臉，突然大叫林師弟！我趕緊衝上去捂住她的嘴說別叫，左右一看，遠遠好些人看了過來。

燕子把我的手打開。我說你這麼大叫林師弟，人家還以為我是林平之呢？燕子呸一聲說你就是林平之，比林平之還壞。我說你以為你是岳靈珊啊？岳靈珊以後要嫁給林平之的。我壞壞地對她笑，很是得意，總算占了點她的上風。燕子笑嘻嘻說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喲，你要我嫁給你，你追我，我跟小灣姐說去。到時候有本事你別改口哦！我幸災樂禍的結果就是平白無故地又輸她一頓包子午餐。

我搞不懂和燕子一起時為什麼我總是占下風。她只是個初中生啊，我可是高中生。她真是我天生的剋星，但凡有什麼爭執，最終勝利者總是她。本來我對小灣沒能讀我們這所中學頗有遺憾，現在反倒感覺有點幸運。我在小灣的心目中可是文武全才，要是小灣看見我每每被燕子欺壓的窩囊樣，說不定還會瞧不起我。

第二天中午我和燕子在校外吃着熱氣騰騰的小籠包的時候，我不滿地說我怎麼這麼倒霉碰到你？我林躍也不是傻瓜，卻老栽到你手裡，太沒天理了。燕子帶着勝利者的寬宏安慰我說其實你也不錯了，才智堪比三國周瑜。我哼哼地說你了不起，不就想說你自個兒就是諸葛亮嗎。燕子說不敢不敢，但你真以為你有周瑜那麼厲害，我也只好不好意思當諸葛亮了。說完，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地哈哈哈笑彎了腰，讓我恨得痒痒的。

升高二的那個夏天，李濤大學畢業，分到重慶公安局某分局的刑偵處。李濤回家探親，我們在師傅家聚了一聚。我讓小灣和我一起去。小灣有點不好意思，說你們師兄弟聚會我去幹什麼呀？我說去玩玩嘛，都是師兄弟，又不是外人。小灣想了想說好吧，不過你不要說我是你的女朋友，就說我們是同學，剛好有事到城裡順便來玩玩。我說那當然。

我們到師傅家時李濤和燕子都已經到了。李濤很親切地在我肩上拍了拍說四弟好像又長高了！我說就高了兩公分。李濤這時留意到我身後的小灣，望着她似乎神色一怔。我說這是小灣，我同學，燕子和春生都見過，就你沒見過。小灣抿嘴說了聲你好。李濤神色很快恢復過來，你好，你叫小灣是吧？歡迎歡迎。

春生拎了兩瓶瀘州大麯快十二點才到。春生技校畢業後，分回市里一個機床廠當工人。春生看見小灣有些意外，說咦，怎麼你來了，林躍帶你來的？我說小灣有事進城，我順便叫她來了。師母招呼我們入席，桌上菜很豐盛，七八道菜，僅是魚就四道，剁椒魚，香酥炸魚，清蒸魚，鯽魚湯。師傅說都是他前一天江里釣的。

飯後大家擺龍門陣。不多久，小灣眼色示意我該走了。我和小灣先告辭。李濤春生燕子送我們出了門，走了好幾步，回頭見他們還站在門口望着我們。我對小灣笑道你真有面子，我以前要是先走，他們從來沒送過我，今天全站在門口。小灣對我微微笑了笑。我說天還早，我們到江邊去走一會兒。小灣說好啊。

我們沿着江邊漫步，江風徐來，吹散小灣的長髮，飛揚起她的裙衫，愈發勾勒出小灣青春少女窈窕的曲線。風中的小灣，是那樣的美麗動人，連路人為她側目甚至回頭。

我喜中不忘憂患，拉住了小灣的手說那你向我保證，你回去了可不能變心，喜歡上其他人。小灣抽回手說我當然可以向你保證，然後俏皮道你也不能變，不許為其它女孩子唱歌，尤其是那首秋蟬。

高二上學期開學後不久，師傅病了，精力明顯不足，面色一直不太好。我和燕子勸他上醫院去看病，師傅說只是不舒服，休息一陣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師傅身體不好，我們星期天的練武停了下來。

下學期開學第一天中午放學，燕子到我們教室門外找我。她的臉色不好，我問她怎麼了。燕子說我們一起出去吃午飯好嗎？

到了校外的清真麵館，我們要了兩碗牛肉麵。等上面的時候我說什麼事可以說了吧。燕子眼圈紅了，說師傅不行了，他得了肺癌。醫生說已經是晚期了，頂多能活一兩個月了，一說完就嗚嗚哭了。她的話象晴天霹靂，震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久我才緩過勁來說大師兄和二師兄知道嗎？燕子說不知道，師傅要她不要告訴我們，反正都救不了，免得我們空為他操心。她一個人憋在心裡難受實在忍不住才告訴我的。

那個星期天，我和燕子約好了一起去看師傅。師傅躺在床上，懨懨地沒精神，全然不是健康時虎虎生風的模樣。師母拿了枕頭墊在他背後讓他坐起來。師傅瞅了眼我給他帶的一點營養品，說還破費什麼錢，吃了也沒有用。我忍住悲痛說吃一點精力好一些，燕子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

師傅怨燕子多嘴。我說不怪燕子，只怨我沒來常看你，到現在才知道你的病情。師傅劇烈地咳嗽起來，燕子坐在他身後捶着背。師傅喘息平靜一會說林躍，你們師兄弟四人，燕子最小，又是女孩子，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看顧她。燕子搶道師傅，什麼他看顧我，我是師兄，看顧他還差不多。我說師傅你放心，我和燕子是師兄弟。她比我能幹，但只要我能幫得上她，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我們在師傅家僅僅呆了半個小時師傅就顯出疲態，沒有力氣說話。我們只好告辭，出門後默默走在路上，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慰她。到岔路口，我打破沉寂說小師兄，你不要太難過了。我知道你不太瞧得起我。但是大師兄又不在跟前，一個人什麼憋得慌的話儘管對我說，我不一定幫得上忙，但是你說出來也許會好受些。

燕子望着我說我沒有看不起你，真的。我知道你和二師兄耍得好。不瞞你說，我是有點不喜歡二師兄，他一點上進心都沒有，整天就和一幫二流子瞎混。但我從沒有真的討厭或者看不起你。我只是喜歡逗你玩。有時你傻傻的樣真好玩。

我難以置信地說真的？沒看不起我？燕子點點頭說當然是真的。我高興地笑了，說小灣說你很好看，象個英俊少年，我原來沒覺得，今天發現還真是那麼回事。我的小師兄是英俊少年。燕子大窘，紅了臉呸地打了我一拳。我笑着躲閃，說真的，是小灣說的。

那天晚上，我和小灣在田間散步，我告訴她師傅生病的事。小灣為之哀傷。望着天上的繁星，我說小灣，人都要死的。我死的時候，希望你在我身邊，我這一輩子就無憾了。小灣道你胡說什麼呀？我說通常男的比女的壽命短，我比你還大一個月，肯定我會死在你前面。小灣跺腳嗔道還亂講，再亂講就不理你了。我拉住她的手，小灣嗔怨地望着我。我凝望着她眼睛說小灣我愛你。小灣驚訝地微張着嘴怔怔望着我，好久，慢慢低下了頭。星光似在小灣身上披了一層薄紗，描繪出她纖弱而秀美的身影。夜色里的小灣是那樣的令人心動，在夜色的誘惑下，我忍不住把她抱在懷裡。

寧靜的夜色里只有四野里的蛙聲一片，螢火蟲一閃一滅。好久，小灣說林躍，我有時好害怕。我說你害怕什麼？小灣低低說怕我們現在這樣只是一場夢，你有一天再也不會對我這樣好，喜歡上別的女孩。我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她那麼看重我的感情讓我自豪而又感動。我說傻瓜，怎麼會，從我們認識那天起，我就沒有一分一秒喜歡過別人。小灣說那你答應我，不管我以後考不考得上大學都不許看不起我和我分手。我說有我在，你就一定能考上大學。小灣說萬一沒考上呢？我說沒有萬一，我保證你能考上。

好久，我們才分開，小灣看了我一眼，儘是羞澀。我們牽着手沿着田坎走了會兒，小灣說她姑媽前幾天問她是不是和我談朋友。我心裡一緊，讓長輩知道我們的事就麻煩了，我說你怎麼回答？小灣說她說沒有，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我經常學習上幫助她，考大學前她不會談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