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小灣暑假後帶給我的葡萄乾分成三份。留了一份，一份給了燕子，一份托燕子給了師母。燕子說小灣姐知不知道？我說她給我了，就是我的，我愛給誰給誰。而且你是我小師兄，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的。燕子嘗了幾顆說真甜，小灣姐對你真好。師弟，你將來和小灣結婚了我要做小灣姐的伴娘。我說你要是和大師兄結婚了我要做伴郎。燕子紅了臉說你瞎說，作勢要打我。我退了一步笑道大師兄現在還沒女朋友呢，肯定是在等你。燕子臉更紅了，呸我一聲說你怎麼知道？你又不在重慶，又沒天天跟着他。我說還用得着監督啊？大師兄對你那麼好，我們師兄弟三個，就給你一人寫信，一個月一封。燕子說他信里都是要我努力學習，你以為呢？

高三開學後學習越來越緊張，我和小灣交換各自學校發的複習資料和平時測驗題。由於要上晚自習，晚上我們基本上沒有時間交流。我又開始騎車，每天晚飯後騎車到小灣學校，和她討論功課再返回學校。院裡在小灣學校讀書的子弟很多，漸漸地有關我們的傳聞在院裡子弟中傳開。反正小灣寒假後就回新疆，我也顧不了許多。

國慶後，小灣上學的市中和我們中學進行了友誼足球比賽。比賽是下午放學後在小灣學校舉行。比賽前一天我問小灣準備為誰加油。小灣笑道你進球我就為你加油，否則就為我們學校加油。比賽那天放學後，我去取自行車，準備騎到小灣學校，見燕子站在自行車車棚外，低着頭腳尖無意識地踢着地。我招呼她一聲。燕子說你們去市中踢比賽？我說是，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燕子說就找你帶我去呢。

我搭上她，一路上我興致勃勃說我們計劃如何布陣打敗市中。燕子打斷我的話說你知道春生去了重慶嗎？我說不知道，我們平時很少聯繫，只有他休假回學院時才見個面。李濤告訴你的？燕子說是，李濤說春生把他車間主任打傷，據說打得很重，當地派出所抓他。他逃到重慶，讓李濤幫他介紹工作。李濤勸他回去自首，春生罵了李濤一通就走。李濤說要是我們見到春生勸勸他去自首。

燕子的一番話澆滅我的興致，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只怨春生哥怎的這麼不爭氣。到了球場，市中的球員已經在球場熱身。小灣在場外張望，看見我高興地揮了揮手。我騎到她身邊停下了。燕子跳下車親熱地叫了聲小灣姐，勾住小灣的手臂。

或許因為春生的事盤旋在腦海，我上半場踢得不是特別專注，丟失了好幾次同伴絕佳的傳球，心裡愈發煩躁。上半場我們一比零落後。半場休息時，小灣和燕子走了過來。小灣看我臉色不好，沒說什麼。燕子毫不客氣地說林躍，你在場上夢遊啊？踢的什麼球啊！我白她一眼，心想還不是因為你告訴我春生的事害得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下半場我振作精神逮住一個機會，中路突破連過兩人，禁區邊上一腳勁射，球直掛球門右角進了！離全場結束不到三分鐘的時候，我邊路突破，突入禁區，對方兩個後衛撲上攔截，我左腳外腳背一撥，一個出其不意地傳球，從兩人之間而過，另一中鋒突上，腳輕輕一撥，球進了。二比一！

比賽結束後我回到小灣和燕子身邊，燕子興奮地給了我一拳說林躍，你下半場踢得真棒，尤其是那腳傳球，太精彩了！我回家了，你和小灣姐聊吧。

我騎車帶小灣到附近一家抄手店，小灣說她請我，祝賀我贏了比賽。我取笑她道你祝賀你們學校的對頭啊？小灣微偏了頭望着我說那在你心目中是你們學校重要還是我重要？我說那還用說，個人服從集體，當然是我們學校。小灣輕輕地呸我，很可愛的表情。受她的感染，我的心情也輕鬆起來。

吃抄手的時候小灣問我為什麼一開始不太高興。我把春生的事告訴他。小灣秀眉微蹙說要是他真地去找你怎麼辦，你會勸他自首嗎？我說不知道，李濤都勸不了他，我勸也未必有用。不過我肯定不會出賣他的。小灣說我知道。你們師兄弟每一個都很講兄弟情誼。李濤是警察也只是勸他而沒抓他呀。

第二天傍晚我騎車到小灣學校，小灣似乎不太高興。我問她怎麼了。小灣猶豫了一下說昨晚回家時候，剛到宿舍單元入口，黑暗裡一個人突然竄到她身邊，天又黑，嚇得她魂飛魄散差點叫出聲來。結果一看是春生。

我驚訝道春生怎麼會去找你？小灣說她當時嚇壞了，問春生什麼事？春生說找她借點錢。小灣問他為什麼不找林躍去借。春生說大家都知道我和林躍的關係，我不想牽連林躍。你要沒錢就算了，說完就走。小灣叫他等等，上樓去取了三十塊錢給他。春生說只要他不死，保證以後會加倍償還，還要小灣不要告訴我他找小灣的事，說完就快步消失在黑暗裡。

我心情沉重而困惑，春生的作法太令人匪夷所思。小灣和他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他憑什麼去找小灣借錢？擔心牽連我不成理由，我是他的兄弟，小灣不是，他這樣做豈不是不是存心給我丟臉？小灣拉拉我衣袖說對不起啊，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免得你不高興。但是我又不願意向你隱瞞任何事。我說你應該告訴我，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借給他的錢我會還給你。小灣說不用你還錢。我堅持道我一定要還，春生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小灣唇角動了動，不再堅持。我越想越煩躁，說今天我們就不學了，我們去公園轉轉。

在公園裡我拉住了小灣的手。小灣輕輕道林躍，你不要不高興了好嗎？就幾十塊錢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我深深吁出口氣說好，我聽你的。小灣展顏笑了。我們沿着公園裡的小湖漫步，走到一座小橋上，伏着欄杆看水裡悠遊的一條條紅色小魚。小灣說你看它們多自由自在，悠然遊蕩，不用擔心什麼高考學習。我笑道好啊，你來生就變成一條魚，也那麼自由自在。小灣望着我說那你呢？你來生變成什麼？她清澈的眼睛讓我沉醉。我說要是你是一條魚，來生我也變一條魚，和你在一個池塘里。要是你被人釣起，下一條他釣起的魚一定是我。我會去咬他的誘餌，和你一起被人熬成魚湯。生同一池，死同一胃。

小灣怔了怔，緊緊抱住了我的腰，低低叫了聲林躍，頭埋在我肩上。我緊緊抱住了她，我心裡知道，我的每一句都發自於肺腑。我眼前幻覺出兩條鯽魚在鐵鍋里被煎熬，翻冒出雪白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