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來越大，雨滴和着我的淚水不停地流淌，痛楚絕望和失措交織。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的家，只知道一進屋，看見左薇正在擺碗筷。她吃驚地望着渾身上下流淌着水的我。我望着左薇，這個賢惠能幹年輕的女人，心裡充滿了痛苦悲哀和愧疚，我根本不該也不配和她在一起。我愣愣道左薇，我們分手吧。左薇微張着嘴，震驚地望着我，好一會才吐出三個字為什麼？我絕望道我忘不了灣灣。我愛她，我想忘記她，盡了力了，卻沒有辦法忘，我忘不了她啊！

左薇怔怔望着我，淚水從她眼角悄然地滾落。我說，你原來那個男朋友要是沒忘記你，你們還可以和好。左薇含淚低聲道你上次回重慶找到小灣了。我點點頭。左薇道你和小灣和好了？我搖搖頭。左薇抬手抹了淚強笑道你先去洗個澡。你渾身都淋透了，這樣會着涼，有話洗完澡再說。

我麻木地走進浴室，直接站在淋浴頭下，把水量開到最大，任水流衝着我的淚。不知過了多久，左薇悄無聲息地進了浴室，她拉開掛簾站進來抱着我的頭哭道林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我不會答應和你分手。我的淚水再度流了下來，悲哀道我求你放過我好嗎？左薇說，你求我我也不會放你走。我哀嚎道我不愛你你知道嗎？我不愛，我愛的只有小灣，我這一輩子只愛過她一個人！你很好，但誰叫我們這麼晚相遇？

左薇捧着我的臉，浴頭噴出的水淋在她臉上和她的淚混為一體。她哭着笑道但是我愛你，你知道嗎林躍？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愛你，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即便是我初戀的男朋友。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袒露過身體，從來沒有和他躺在一張床上。當年他一個勁的追我，我就和他好了。我從來沒相信過一見鍾情，直到那一天遇見了你，你在街上救了我把我拉在你身後。你的音容你的舉動就刻在我腦子裡，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她神經質地使勁搖晃着我，泣不成聲。

我閉上了眼，我無法無動於衷地面對她哀婉的表情。左薇道你答應了我要和我結婚，帶我一起去美國。你答應過我，你說過你從不食言。你不能說話不算話！她鬆開了手，語調透着絕望的傷痛。我睜開眼，只見左薇雙手捂着臉，捲縮着身體，背彎得象張弓，頭髮濕漉漉着散亂。這就是那個在鋼琴前坐得筆挺，優雅恬靜的姑娘嗎？我把她變成了什麼樣？我愧疚中下意識地抱住了她，左薇抱住了我的腰。我們相擁痛哭。

好久，心情漸漸平息。左薇默默地脫了我的衣服，又褪下她濕透了的衣裙，流着淚溫柔地給我抹香皂。我只覺得一陣陣悲哀，我虧欠這個女孩太多。她給我洗完。我自然而然地用香皂抹遍她的身體。她的身材和小灣依稀相似。我有種恍惚，依稀眼前這個美麗赤裸的身體就是小灣。

洗浴後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左薇重新熱後端到桌上。我們默默地吃着飯。左薇幾乎沒有夾菜，半低着頭呆滯地吃着白飯，淚水一滴滴地滴落在桌上。迷惘中我心象空缺了一塊，隱隱生痛，終於忍不住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左薇仰起頭淚眼朦朧地望着我。我說左薇，你再給我點時間，讓我試着忘了小灣。左薇含着淚點點頭。

那一夜如往常一樣，左薇枕着我的臂膀。我們都久久不能入睡。黑暗裡她的眼睛閃着光亮。我說你睡不着？她點點頭低低道我怕一覺醒來你已經不見了。我凝視着她，她的神情象一個怯怯的小女孩，一點沒有成熟白領的精明能幹和彈琴時的典雅嫵媚。我抱緊了她。左薇在我懷裡低低道，林躍，我相信你會愛上我的，我們以後一定會很幸福。我說我相信。我的手臂更緊了緊，心裡卻一片茫然。倘若沒有再見小灣，我會，也願意，但現在我知道小灣在那裡，還能做到嗎？

兩天后熊老闆回到深圳，讓人通知我到公司見他。我帶上那一萬塊錢。見面後熊老闆說聽江春生講你出了點意外，他就讓人把你送回深圳了。我說是。熊老闆問什麼意外？我說是我和江春生私人間的事。熊老闆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希望我接着講，但我已經閉上了嘴。熊老闆想了想說你和江春生到底關係如何。我說我們曾經是兄弟。熊老闆看着我沉吟片刻道，你覺得江春生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我說世上沒幾人值得信任，除了自己和父母。不過從生意的角度而言，只要你利益給得足夠且坦誠相待，我相信他不會耍詐。

熊老闆拍桌讚嘆道說得好。江春生這人不簡單啊，這麼年輕，三十歲不到，就幾年的工夫就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卒成了房地產業的新星。聽說他特別講義氣，非常有人緣，黑白兩道都混得開。不過有一事我不明白，你們曾經象兄弟一樣，我看得出他特別關心你。你喝醉酒了他不僅替你說話而且要我多關照你，為什麼他自己一直不提攜你呢？

熊老闆專注詢問的表情不象是說假話，我有些疑惑了。卡拉OK廳里春生兇狠的表情已經刻印在我腦海。我說這你得問他了。熊老闆說我想在重慶設一個辦事處，協助我們和渝春集團的協作關係。你願不願意去？我說利用我和春生的關係？熊老闆說不是利用，是借用。我說你不怕我是一個酒鬼壞你的事？熊老闆道年輕人嘛，容易熱血衝動，犯一次錯沒什麼奇怪。我相信你不會再犯。你告訴我，你會不會再犯？我堅定地搖搖頭。

我答應了去重慶，錢和工作不是主要原因。我要弄澄清我的懷疑。晚上告訴左薇去重慶的事，左薇堅決不同意。我說你如果不信任我可以跟我一起去重慶。左薇苦苦哀求，我內心動搖了但嘴上依然堅持。左薇我認識以來第一次爆發了，叫道林躍，你混蛋！我說我就是混蛋，早告訴你不要看錯人！左薇罵道人家小灣不要你了，你還想死皮賴臉纏着人家！你還是不是男人？

她刻薄的話戳到我一生的最痛處。我壓抑着怒火用冷靜地口吻惡毒道我的確不是男人。不過我就奇怪了，我明明不是個男人，怎麼偏偏還就有你這樣的老女人還死皮賴臉地想光着身子上我的床，我再不要臉，比得上你嗎？我輕蔑地冷笑。左薇猶如電擊，臉色霎時慘白，顫抖着微張着嘴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她的表情立即讓我產生了悔意，但我氣頭上不肯認輸，摔門而去，一個人在街頭上走了兩個多鐘頭。冷靜之後我悔意更濃，左薇一心一意待我，我怎麼可以惡毒到這種地步？我準備跟左薇認個錯，如果她依然不同意我去重慶，我就不去了。我回到家裡，打開門，只見門口放着兩只大箱子。左薇臥室的門緊閉着。我呆了呆，過去拎了拎箱子，其中一只沉甸甸的。

我拎着箱子出了門。鎖門的時候我閃了個念頭，是不是該把門鑰匙留下，略微遲疑後還是揣進褲兜。我找了個旅店住下，打開箱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上放着三疊一百元的人民幣，應該是家裡寄來結婚用的三萬，看來左薇是傷透了心，我和左薇的關係算是徹底結束。打開第二個沉甸的箱子，裡面居然有三分之一是擺放得整整齊齊TOFEL和GRE的參考書。我望着書呆了好一會兒，心情更加沉重。左薇，不要臉的是我。我是畜生，對不起你。虧欠你的，倘若今生無望，就等來世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