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使命 (2) |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12月24日01:04:12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只要我当一天公安局长,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存在 什么重要人物?林荫下车后边往楼里走边打量着这些人,见他们都穿着黑皮夹克,梳着板寸平头,和路上那四个歹徒差不多。他们看到自己,大大咧咧的神情稍有收敛,目光现出疑虑、戒备之色。 林荫迎着这种目光走进楼内,又见有人楼上楼下的窜着,打扮和气质和外面的人差不多,可是没人阻拦,他们就象在家里一样。林荫走上二楼,见右侧走廊写着刑警大队字样,就拐了过去。正好,第一个门半开着,上边写着一中队字样,一步跨进去,顿时看到一幅更加刺眼的情景。 屋里有五个人。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个刀疤脸歹徒,他正乐哈哈地坐在椅子里大吃大喝,眼前的桌子上摆着香肠火腿烧鸡什么的,居然还有两瓶啤酒。他的身侧还站着两个年轻人,同样是穿黑皮衣,留寸头,一边陪着说笑,一边为其倒酒。第四人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里,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身材矮壮,也穿着黑皮衣,发型也差不多,也和他们亲热地说笑着。第五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一张桌子后边,是个高个子年轻人,穿着没佩警衔的橄榄绿警服,一手拿笔,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一份笔录用纸。屋里这五个人,只有他看上去个象警察。 没等林荫说话,第四个人--也就是刀疤脸对面的矮壮青年发现了林荫,皱起眉头走上前来,抓着他的肩膀粗声道:“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乱窜的?出去,出去……”别看他个儿不高,头顶在林荫的眼睛下面,可人却很蛮横,一边说一边使劲儿往外推搡。林荫气得一时不知说啥好,一手板住门框,一手指着室内陪刀疤脸说笑的两个青年:“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矮壮青年手上更加用劲儿:“你管得着吗?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快滚出去……哎,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矮壮青年听到这话,一时愣住,费了好大劲儿才露出发僵的笑容,“这……原来是林局长,你……我还以为你……这……” 这时,林荫身后传来脚步声,正是牛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没好气地吼起来:“赵铁军,你就这么办案吗?我怎么交代你们的?他们俩在这儿干什么,马上给我滚,快滚……” 屋里人都缓过神来,陪笑的两个青年慌慌向外走去,却被林荫伸手拦住:“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赵铁军--那个身材矮壮的年轻人凑上来,看看牛明,又看看林荫,陪着笑脸道:“这……林局长,他们……他们是给‘老刀’送吃的!” “老刀”就是那刀疤脸。林荫强压怒火,盯着赵铁军问:“那,你又是干什么的,又在干什么?” 牛明急忙在旁搭话:“他叫赵铁军,是大案中队的侦查员,这案子交给他们了!” 原来他是警察,还是刑警,是侦查员,是在办理案件……林荫的火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你就这么办案吗?这是审讯室还是会客室?!” 赵铁军被问得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林荫让两个外人离开,又走向角落的高个头年轻警察,不等问话,早已站起的年轻警察“咔”的脚跟一磕,一个标准的立正,右手迅速举向耳际敬礼,可能是意识到没戴警衔,手伸到一半又落下来,脸色红红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林荫拿起桌上的笔录看了看,两页还没写满,全是些无意义的基本情况,更加生气,问年轻警察:“就这些?” 年轻警察脸更红了.赵铁军凑上来:“这……他们不承认哪!” 林荫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欲向外走,却见走廊里慌慌走来一个男子,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到林、牛二人,急忙打招呼:“林局长,牛局长!” 牛明介绍道:“这是副大队长兼大案中队长江波!”接着发起火来:“你怎么搞的?我不是交代了吗?要加大审讯力度,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江波被训得脸通红,眨巴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林荫对牛明一字一句道:“请你给我一个解释,我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这楼里楼外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这是公安局还是旅店商场?这案子进展得怎么样?审讯进展如何,堵截措施是如何落实的,效果如何。你们已经表示要支持我的工作,我希望看到实际行动!” 说完,甩身向三楼局长办公室走去。 正想着,有人敲门,林荫应了声“请进”,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走进来,是办公室副主任郝正。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凑上前陪着笑脸说:“林局长,这是给您买的!” 郝正递过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机。林荫一时没反应过来,郝正急忙解释道:“啊,是这么回事,按照市里的规定,公安局长、政委和刑侦副局长可以配手机。原来配给老曾那个,他走时没有交,只好给您新买一个。我本来想给你买个高档的,可周局长说局里经费紧张,就买了这种中档的,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再换……对了,每月可报话费二百四十元,可规定是规定,可咱公安局情况特殊,用量大,老曾在时都实报实销了……你看这手机行吗?” 林荫接过手机,也没细看就说:“行行,这样就不错了。周局长说得对,局里经费紧张,花钱可得注意节约……对了,今后我的手机费就报240元,超了我个人付!” 林荫收起手机,眼前浮现出前任曾局长的面孔,心说:这人可真行,人调走了,把公家的手机也带走了,影响多不好,等自己调走那天,绝不这么干。 郝正说完话没有马上离开,看看林荫的脸色道:“林局长,您生气了?还是为那几个小子的事吧?真他妈太可恨了,这事绝不能放过,要从严处理,判他们,实在不行就劳教……林局长你刚来,不知道清水的事儿,他们是大军子手下,要不敢这么猖狂?” 大军子?这是什么人?林荫急忙追问。郝正回头看看关着的门,贴近林荫的耳朵说:“你慢慢就知道了,他是清水一霸,黑白两道,上上下下交得广,钱也大……林局长,你得有个思想准备,整不好,这案子就泡汤。你看他们咋安排的,要赵铁军审问刀疤,你知道他是谁,大军子的表弟。对了,大军子哥俩,老大是大军子的,叫郑光军,老二是二军子,叫郑华军。有人说赵铁军算是老三,也叫他三军子。还有牛明,别看他是副局长,其实,他跟大军子是铁哥们,有人说他们还拜过把子。林局长,按理我不该说这些,可又怕您被他们耍了,吃亏……” 原来如此。 由于郝正贴着耳朵说话,林荫觉得脸颊直发痒,不好意思躲开,又被话中的信息吸引,听得心跳个不停。 郝正的话没说完,门又被人敲响,进来的正是牛明。郝正急忙转了话题,对林荫大声说:“林局长,手机要是有啥问题随时告诉我,我去换!”然后向牛明打了个招呼离去。 林荫不快地:“检查不检查无所谓,关键是把案子查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这……”牛明叹了口气:“妈的,确实有难度,也不是江波赵铁军他们不尽力,那三个小子嘴太硬,死不承认打了人,更可气的是,受害人也不指控,到现在也没拿下来,那些旅客们又都说没看清,谁也不出证,还都着急离开,现在看,证据不足……你看咋办好?” 看来,郝正说对了。对眼前的情况,林荫并不感到奇怪。他虽然多年在地区公安局工作,可对基层的事也明白几分,特别是下分局锻炼这一年,有些就更清楚了。因此,他冷静下来,又把球踢回去:“这种事你肯定比我经历得多,你看该怎么办?” 牛明很正经地皱起眉头,叹口气道:“咋说呢?受害人的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虽然血没少淌,可伤的并不重,是轻微伤。现在,有很多大案需要警力,这种事要是个个都这么认真起来,恐怕啥也不用干了,要不是你碰到,根本就不会报案……”又换成很气愤的口吻:“但是,他们的确也不是好东西,不能轻饶了他们,让他们多出点血,给受害人赔钱,医药费、误工费什么的,多赔点!” 火又在心中升起来。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套。林荫眼睛盯着牛明道:“你的意思是私了?让他们破财消灾?啊,光天化日之下,大打出手,地市两级公安局长亲眼所见,还有那么多群众围观,最后是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你觉着这么处理合适吗?!” ”这……“牛明精明的小眼睛眨了起来:“这……可是,也是事出有因哪,行为人虽然有过错,可不管咋说,他们也算是执行公务,受害人也有相当责任,他们没交线费,被发现又不接受检查处理,暴力抗拒,把人惹火了,给他们几下子,能算什么大事呢?!” 林荫望着牛明用讥讽的口吻说:“真是咋说咋有理呀,如果咱们办案都持这种态度,恐怕什么案子也办不明白。怎么,执行公务就可以打人吗?照你这么说,咱们警察执行公务也可以打人了,刑警大队刑讯逼供更是有理了!再说了,据我亲眼所见和挨的那一拳告诉我,这绝不是什么‘给他们两下子’,如果不是我及时制止,不知他们会打到什么程度,造成什么后果。那时,恐怕就不是轻微伤了!” “这……”牛明支吾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也红红的,眼睛麻搭下来:“那……受害人不指控,行为人又不承认,留置的法定时限又快到了,案子不能结咋办?总不能硬定吧!” 林荫压住火气,不再就事论事,沉默片刻,突然转了话题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牛明一愣:“谁呀……你说他们,打人这几个小子?啊,我不是说了吗?他们是交通局聘用的收费员!” 林荫:“在聘用前他们都干过什么?还有没有其他违法活动?对,我跟你交代过了,这种事情他们干过多少次了?” 牛明的脸发红:“这……没听说过,也许有,可没人报案,咱们不掌握!” “他们在交通局聘用之前是干什么的?” “这……咋说呢?社会人儿吧!” 社会人?!什么叫社会人? 这种称呼林荫不是第一次听到,它是近些年来流行起来的一个称呼:“社会人儿”,内涵很宽泛,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从表面上理解,是无固定职业,有“混社会”的意思,可是,用什么手段去混呢?那就费思量了。不知怎么搞的,当今中国社会就滋生出这么一种新人类。 林荫再转话题:“大军子这个人你认识吗,他是干什么的?” 牛明一愣,脸色青红不定,但很快镇定下来:“啊,你说的是郑光军吧,当然认识,清水人谁不认识他呢?企业家,光华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手下有十几家企业,还是市人大代表,对,还是常委呢……你问这干什么?他怎么了?” 这可和郝正说得不一样了!林荫感到自己的话有点冒失,可已经说出来了,只好继续下去:“有人说,我们抓的歹徒与这个人有关,不知是真是假!” “这……”牛明倒没完全否定:“这怎么说呢?大军子是个名人,企业多,手下人也,交得也广,免不了有一些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这几个小子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也拿不准。你的意思是……” 林荫急忙摇头:“我随便问问。不过,我觉得,他们不可能第一次干这种事,就凭他们那大胆妄为的劲头儿,肯定还有别的违法犯罪行为,要进行深挖,通过这起案子挖出其他问题,依法严肃处理。不过,我们现在对他们采取的措施只能是拘传,时间有限,必须抓紧工作,在法定时限内查结!” 牛明想了想,站起来,苦笑一声道:“我尽力而为吧,不过,您得理解,这种案子不好查,难度太大!” 林荫:“没困难要我们警察干什么?你忙去吧!” 牛明怏怏不乐地走出去。 片刻,又有人轻轻敲门,听到回音后轻轻走进来。三十四五岁的男子,眼睛又大又亮又活,刚才见过,叫什么来着?对,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江波。急忙伸手让其坐下。 江波半个屁股放在椅子里,望着林荫小心地说:“林局长,我是向您检讨来了。刚才我没有按牛局的指示安排好工作,造成不好的影响,请您批评!”又看看林荫脸色:“同时,出向您汇报一下,这案子看起来简单,其实难度很大,我们恐怕……” 江波不再往下说,只是打量着林荫的脸色,林荫也不表态,手一挥:“你往下说,难度到底在哪里?难道比侦破刑事案件还难?他们打人,我和谷局长、张主任都看到了,我还挨了打,上百人围观,四个人抓来了三个,现在只是审讯取证的问题,刑警大队要是连这点小案子都办不明白,恐怕交代不下去吧!” “这……”江波有点语塞:“话是这么说,可是……林局长你刚来,对清水的事还不太了解,我说的难度不在这里,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刚才咱公安局楼外停着的那些轿车,说情的比我们办案的还多,局内局外,上下左右什么角色都有,我们真有点顶不住。这清水的事……不过林局长你放心,我保证自己没问题,可我的份量太轻,名义上是副大队长,可对人家来说,只是个小卒子,让你咋办你就得咋办……” 话里话外透出点意思。等江波稍一住口,林荫突然问:“大军子是什么人?这几个人和大军子是什么关系?” “这……”江波惊讶地睁大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林局长,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用解释了。要是没有大军子,他们算个啥?咳,清水的事情复杂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这种话已经听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说过几次了。林荫不再回避这个问题,眼睛盯着江波问:“那你说,这案子该咋办?咱们就不办了?算了,把他们几个放了,打人白打了,打我也白打了?!” “这……那当然不能。”江波急忙否认,可马上又叹口气说:“不过,确实难度很大。林局长,我说的是心里话,这案子让我们刑警大队办,恐怕会越办越糊涂,有些事我不便说,你慢慢会知道的,我建议移交给治安大队办理,这本来就是治安案件,按照分工,也应该是他们的,因为牛局交给了我们,我们才不得不办的!”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林荫思忖着不再说话,江波试探着站了起来:“林局长,我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过脸来说:“林局长,还有一件事,刚才你也看到了,赵铁军他……他这样的人放在刑警大队不合适,更不能放到大案中队,有他在,全队的管理都受影响!” 林荫:“怎么,你们领导不了他?” “这……”江波迟疑着说:“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就那个样儿,我和罗大队他根本不放在他眼里……真的,林局长,你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吧,我这也是为您考虑,不然,他早晚给咱局惹出大事来!” 江波说完,没等林荫回答,转身走了出去。 林荫沉思片刻,拿起电话。 黎树林走进来,没等林荫说完话就急了,头摇得象拨浪鼓似地说:“不行,我不同意,林局长你刚来,不是我不支持你工作,这案子要是一开始就由治安部门办,我没二话,可我不能给牛明擦屁股!” 林荫用目光制止了黎树林,严肃地说:“这是我来清水后的第一起案件,如果这案子都查不清,我这公安局长也就不用当了。目前还不知这事的背后有什么名堂,可我的决心不会改变,案子必须查清,打人者必须受到惩罚。我想,你总不会让我去亲自办案吧!” 黎树林听了这话,不好再反对,想了想说:“你都说这话了,我要再不同意,就是不支持你工作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有些事你大概也感到了,我也不能保证就能把案子查明白……另外,你得跟牛明说好,我不愿意接,他恐怕还不愿意交呢!” 黎树林说得不错,牛明被招来,听到林荫的决定后,脸色“呱达”一下撂下来,顺口溜出一句:“咋的,信不着我们刑警啊?” 林荫说:“这不是信着信不着的事,这本来就是治安部门分管的案件,哪能让刑侦部门投入这么大精力,看这样子,你们短时间也查不清,就交给他们吧!” 牛明无话可说,只好同意,冲黎树林冷笑一声:“好,我不行,看你的吧!”然后走出去。林荫又严肃地对黎树林说:“黎局长,你马上组织人把案子接过来,争取在法定时限内查结,法制科也要提前介入,一定要办成铁案。而且要注意深挖,看他们还有没有同类问题。你要向办案人交代清楚,要排除干扰,顶住压力。顶不住就往我身上推,谁要整事儿,我饶不了他!” 黎树林想了想说:“要想把他们以往的事都查清,那得豁出大功夫,我没有这个奢望。要是能把眼前的事查明白,就烧高香了!” 局长办公室相当不错,宽敞,明亮,墙壁全部镶的实木板,木板的纹理清晰可见,档次很高,地面是大理石的,窗框是铝合金的,窗帘两边还悬挂着百叶式拉帘。办公桌是一个闪着幽光的硕大老板台。房间是套间,推开墙上的一道门,里间是休息室,双人床,崭新的被褥,大彩电……还有室内卫生间,卫生间里有洗浴盆,有淋浴头…… 正想着,郝正又敲门进来,把一条香烟扔到沙发上。是条“中华”,林荫不明白怎么回事:“你这是……我不抽烟!” 郝正笑道:“这是招待用的,您当局长的朋友多,来了连颗烟都没有多不好,这是惯例!” 惯例!看来,老曾一直是这么办了。林荫心情不快起来,抓起烟塞到郝正怀里:“对不起,这惯例从我这里改了。你赶快拿走,我刚来清水,没什么朋友,就是有,来了也不招待,你保存着,等局里招待上级领导时用!” 郝正只好把烟夹在腋窝里,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又问林荫吃饭怎么安排。林荫反问,曾局长的家也不在清水,他吃饭是怎么安排的。郝正笑了一声说:“这……老曾他在皇朝大饭店吃,你也……” 林荫又不明白:“皇朝大饭店?那是什么地方?价格贵不贵?” 郝正暧昧地一笑:“这让我咋说呢,大饭店能便宜吗?不过,老曾在那儿吃饭从来不花钱,局里有事多往那儿安排几次啥都有了。你要想去那儿吃,我马上联系!” 林荫急忙摆手:“不,我不去那儿……哎,咱局里没有小食堂吗?” 郝正:“这……要说有也有,110指挥室要值班接警,二十四小时不离人,所以有个小食堂,不过,哪能上那儿吃,条件太差,也不方便……我看这样吧,我给你找个小饭店,便宜,就今天中午吃饭那儿,怎么样?” 林荫:“不,不上饭店,就在110食堂吃,你告诉他们一声,从今天晚上开始,多做一个人的饭!” 郝正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林荫坚决的表情,就闭上口,改问林荫还有什么指示。林荫要了解情况,就说看看去年的工作总结和今年的工作要点。郝正听了说:“咳,这是秦志剑的事,我早想到了,可都是副主任,谁管谁呀?昨天跟他说了一嘴,根本不尿我。我打电话让他来!” 郝正说着,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个号码,听到对方接电话后,用一种批评加命令的口气道:“秦志剑,你咋回事,林局长来这么长时间了连面也不朝,你马上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民警出现在门口,一身警服,一级警司的警衔,中等身材,略显清瘦,行动敏捷,目光阴郁,看到林荫,一个立正敬礼,轻声自我介绍道:“秦志剑!” 郝正在旁补充道:“我们办公室的副主任,管政务,能写,大笔杆子!”转向秦志剑:“林局长要看咱局的总结要点,你怎么不预先准备好?” 秦志剑不理郝正,几步走到林荫面前,隔着老板台,从桌角上放着的一摞材料中拿起最上边的一叠递到林荫手上:“林局长,这就是你需要的东西,我让勤杂工打开办公室,放到这里的!” 林荫打开手上的材料,有本市和本局基本情况介绍,有去年的工作总结,感到很满意,但又发现缺少今年的工作要点,正要问,秦志剑先开口了:“今年的要点还没出来,可责任不在办公室,局党委一直没有坐下来研究!” 说得有理,可口气也很冲。林荫看一眼手上的材料,是打字稿,文字简明流畅洗炼,对这个副主任产生了较好的印象,抬起眼睛笑着说:“谢谢了,今后还请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秦志剑没有回应,而是问林荫还有没有什么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转身走出屋子。 林荫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办公室副主任,直接为领导服务,一般都靠近领导,可他却很反常,不但不亲近,还好象有一种特别的疏远甚至戒备,难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不可能啊,和他刚刚认识,是第一次接触啊! 郝正猜到了林荫的内心,在一旁道:“这人……就这样,我也不知该不该说,他原来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是老曾把他调到办公室当副主任的,还许愿将来提他当主任,两个人挺铁,现在老曾走了,你来了,他情绪能好吗?你也得理解他……” 原来是这样。林荫对秦志剑的一点好印象也就淡下来。郝正在旁继续说着:“林局长,你刚来,有些事不清楚,咱们公安局的事情非常复杂。老曾在这里经营多年,有些铁哥们,除了秦志剑,还有牛局……对了,我听说你把刚才的案子交给治安了,这算对了,要是牛明办,只能越办越糊涂,你知道吗?他们是一伙的。昨天老曾去宝山上任,牛局和大军子弟兄都去送了,你抓的仨小子就是陪着去的,还在宝山住了一宿,今天上午返回,肯定没少喝,半路上耍酒疯,结果碰到了你……” 林荫听得心直忽悠,不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对了,有个歹徒看到两台轿车驶过来时,不是高兴地说了声‘大哥和牛局来了’吗,看来,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闹了半天,牛明是在欺骗自己,他并不是去迎接自己的,而是送老曾回来碰到的。郝正说得对,要不怎么闻到他们嘴里都有酒味呢……不对,他们是从市区的方向赶去的呀,通宝山的路在相反的方向啊! 郝正解释说:“这还不好解释?牛明和大军子弟兄的车跑在了前面,赫刚他们落到了后边,惹出了事,他们都有手机,一定是牛明接到电话,回去解救他们……” 这分析很有说服力。林荫进而想到,牛明已经承认半路遇到了赫刚,那么,能不能他明明知道怎么回事,有意放跑他呢?又想到两台轿车驶来的情景,一红一黑,一前一后,那台黑色高级轿车又在半路转回去……他忍不住问郝正:“对了,你既然是办公室副主任,又管事务,清水有一台挂警牌的黑色高级轿车是谁的?” 郝正眼睛一转:“你说的是黑奔驰吧,在哪儿看见的?那正是大军子的坐骑,昨天他跟牛明一起去送老曾了……” 明白了。林荫趁机再问:“大军子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 郝正脸上现出愤恨的表情:“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清水一霸,可他妈却当上了人大常委……林局长,这大军子可不是简单人物,上上下下全有人,要不,这仨小子处理起来能这么费劲吗?要不是你碰到,肯定又不了了之。林局长,清水老百姓可让大军子弟兄害苦了,你可不能怕他,得跟他斗,要不制服他们,你这局长也当不好!” 郝正的话很打动人,反映的问题也引起林荫的重视,可他刚来清水,有些情况还不熟悉,不便过多表态,只是笑一笑表示感谢,还说今后有什么事多提醒自己。郝正听了急忙表态说:“这你放心,只要林局长信得着我郝正,我保证有话就说……”还想说几句,见林荫拿起秦志剑送来的材料,就知趣地向外退去。边往外退心里边高兴地想:“看来,这个局长有点潮,是个‘生荒子’。好,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对付大军子他们,妈的,你们等着吧!” 郝正退了出去,林荫想看看材料,可还没看进去两行,黎树林又敲门走进来:“林局长,跟您汇报一下吧,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看这案子够呛……” 和牛明说得差不多:证人不做证,受害人不指控,行为人不承认。概括成一句话,就是证据不足。但还是比牛明有进步。黎树林说:“我亲自找了受害人,谈了半天还是不指控,最后说了,一定要和你亲自谈。你看怎么办?!” 林荫立刻放下材料站起来:“你说怎么办,咱们这就去见他们!” 老杨住在城郊的一片居民区里。一幢普普通通的砖房,院子里停着那台惹过祸端的客车。客车本来就是旧的,现在窗玻璃被砸得破牙烂齿,车身油漆多处被砸掉,又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十分刺眼。老杨的儿子二憨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臂上挂着点滴。他现在的情景比被打时还吓人,血是擦干洗净了,可脑袋脸庞都肿得很大,或紫或青,有一只眼睛肿成了一道细缝,看上去叫人触目惊心。 林荫问,伤成这样为什么不住院。老杨惨然一笑:“这……住院太贵,在家里也一样,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就不住院了?住院贵也不用自己花钱哪!没等林荫往下问,老杨先开口了:“对不起林局长,给您添麻烦了,俺一时离不开,没想到你还到家里来了……俺有事求您了,您一定答应俺,行吗?” 林荫:“说吧,什么事?” 老杨:“没别的,俺就是求你把打俺儿子那三个人放了,这事就算了,俺们认了,您也别太认真了。求您了,放了他们吧!” 真是太反常了。按常理,受害人本应痛恨凶手,要求公安机关严厉打击,可现在却出现了相反的事。林荫的脸沉下来:“老杨,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我得先声明,我不能答应你,而且还希望你们父子站出来指控他们……” “别,别……林局长,你可别……”老杨打恭作揖地:“林局长,俺们全家求您了,俺明白您是为俺们好,可您这么做不是帮俺们,是害俺们哪,林局长……” 老杨说出流出泪来,老杨妻子也哭出声来,躺在床上的二憨使劲砸了一下床,也呜咽起来。 有这种事?林荫问老杨,老杨说啥也不承认,还是二憨忍不住了,躺在床上大声道:“爸,咱们就别再忍着了,公安局长在这儿,跟他们说吧,我也豁出去了,让他们打死我吧……” 林荫和黎树林趁热打铁,再三启发,杨氏父子终于承认有这回事。当时,他们刚刚住进病房,就有三四个小子闯进病房,一身杀气地指着老杨鼻子说:“你就是老杨吧,你们爷们行啊,把我们三个弟兄弄进去了,你们还想不想在清水呆了?妈的,还敢住院?我们弟兄打了多少人,哪个敢住院了?赶快滚出去,要不后果自负。告诉你们,如果我们三个弟兄出不来,由你们负责,公安局找你们没有?该咋说明白吧!”说完掏出两千块钱扔到床上:“赶快出院,不然伤就更重了!” 老杨说完垂下头,长叹口气说:“林局长您明白了吧,俺们惹不起他们哪,您就饶了我们一家,放了他们吧!” 老杨摇头:“我们哪认识哪,可还用认识吗?一猜就知道是谁,瞧那身打扮,都是黑皮衣,剃平头,都是他们一伙的呀……林局长,您到俺家里来,是瞧得起俺,可要是传到他们耳朵里,也是病啊!” “反他们了!” 林荫实在忍不住了,拳头“砰”地砸在桌子上,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站下对杨氏父子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我当一天清水公安局长,就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存在!你们这案子我一定要办下去,一定要办到底!希望你们能站出来指控他们……老杨,别怕,怕能怕来什么?你怕,他们就会同情你,可怜你,不再欺负你了吗?二憨,你是年轻小伙子,难道这打就白挨了,这样下去,你怎么出去做人?我现在负责地对你们讲,只要你们站出来指控,我保证你们的安全,谁要是敢报复你们,我一定饶不了他们!” 林荫的激情和真情感染了杨氏父子,一番演讲和劝说后,他们终于答应指控几名歹徒。 可是,对于此外的其它问题,他们则表示无能为力。老杨说:“林局长,只要把我们自己的事解决就行了,我们管不了别的事,也实在说不清……林局长,您可一定保证我们的安全哪!” 受害人的指控有了,下面就是证人了。林荫先让办案人给自己做了份笔录,又想让谷局长、张主任出证,可觉得成份太单一。既然这个小小的案件难度这么大,证据就应充分些。可找到几个旅客,却都说看见打架了,怎么打没看清。由然间,林荫脑海一亮,想起一个人来。 林荫从怀中掏出一个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按了号,很快,电话里响起清脆的女声:“您好,我是苗雨,请问是哪位?” 林荫报了名字,苗雨一愣,接着欢快地笑了,用半开玩笑的语调道:“啊,林局长,请问有什么指示?” 苗雨很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啊,是为路上那件事吧,他们太凶了,真应该好好治一治,公安局长亲自找我,能不支持您工作吗?这个证人我当定了……对了,我还有物证,他们打人的情景被我拍下来了,还有您的高大形象,我抓紧洗出来就给您送过去!” 太好了。林荫把电话里的内容对黎树林和在场的办案几个办案民警说了,他们都鼓掌叫好。 林荫一边等待苗雨,一边嘱咐办案人员完善卷宗,还再三要求法制科人员要从严把关,反复审查案卷,不能有一点漏洞。安排完,回到办公室等了一会儿,不见苗雨,有些着急,就又挂了电话,却听苗雨在电话里没头没脑地说道:“给多少钱我也不卖……我知道该咋办,你别吓唬我,我不怕……”林荫莫名其妙,叫了两遍苗雨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啊,林局长,我在跟别人说话。您别急,照片已经洗出来了,我马上就给你送去!” 可是,又等了一会儿,苗雨还是没到,正在着急,听到走廊里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女人的说话声:“……这些流氓,恶棍,太卑鄙了,怎么样,还是上医院看看吧……” 正是苗雨的声音。 林荫迎出屋子,见苗雨和秦志剑一起走来。苗雨衣衫有些散乱,秦志剑则用手绢捂着额头,额头好象有血迹。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荫急忙把二人让进办公室。苗雨气愤地说:“林局长,这清水的治安实在太不象话了,要再不好好治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原来,苗雨骑自行车来公安局,走到半路时,突然跟一个骑自行车的男青年相撞,双方发生了口角。围观的人中突然冲出两个男青年,动手抢她的挎包,要不是秦志剑路过相助,挎包就被抢走了。但秦志剑被人打伤了头部。林荫听了非常气愤,马上要部署人调查,秦志剑阻止说:“算了,他们早跑了,我伤不重……不过我觉着,这事不是偶然的……” 林荫也这么认为。又问秦志剑是否认识歹徒。秦志剑摇头说:“不认识,当时很乱,他们又突然动手,很快就逃跑了……妈的,他们要是慢一点,我非抓住一个不可!” 林荫看着照片,想起她电话里的话,问是怎么回事。苗雨地说:“那是我们局的一个人,他不知怎么知道我有这些照片,说有些人托他找我,要花钱买,我不同意,他又劝我不要交给你们,还有点威胁的意思,我没听他的……对了,路上这事八成就和这有关,多亏秦主任了,要让他们抢去,证据真的没了!” 听着苗雨的话,林荫心中布满乌云:苗雨有照片的事只有自己知道,而且只对黎树林和几个办案民警说过,这么快就传了出去,对方迅速采取了行动……林荫抑制着愤怒,领着苗雨找到办案人员给她录证言,然后找到黎树林,说了刚才的事,黎树林大为惊讶:“这事只有我和几个办案人知道啊……不对……这……都他妈怪我!” 黎树林突然住口不说了,林荫催问了好几句,他才低声说:“我跟牛明说了这事。也是顺嘴溜达出去的……他激我,说我也办不明白这案子,我就把苗记者有照片的事说了,难道他……” 林荫没再往下问,但心里有数了。 苗雨的照片有好几张,都是那四个恶棍打人的情景,有一张拍得特别好,那个刀疤脸恶狠狠的表情都真实地表现出来。再加上她的证词,可说是铁证如山了。录完证言,苗雨又来到林荫的办公室,拿出另外一张照片来交给他。林荫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站在沙包上对群众讲话的情景。因为当时自己不知道,所以照得非常真实。看上去,形象还不赖,脸上充满了愤怒,挺带劲儿的。 这时治安大队长走进来,把行政拘留的审批表和案卷摆到他面前,说法制科已经审完,让他在批准一栏签字。林荫翻了一下案卷,觉得很完备,无隙可乘,就在审批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因为短时间内很难查清三歹徒其它问题,加之赫刚没有抓到,只能就事论事,先给予行政拘留15天的处罚。 三名歹徒被关入拘留所。 事情告一段落,林荫对苗雨表示了感谢,怕她再受伤害,要派车送她回电视台。苗雨摇着头说:“用不着,你能天天派警察保护我吗?只有你把清水的治安搞好了,把罪犯都抓起来了,才能彻底保证我的安全……我不怕,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对了,我现在马上对这起案子进行采访,今天晚上就报导出去!” 很快,一个年轻的男摄像记者带着摄像机来了,按照苗雨的指点开始了采访。 林荫暗暗观察这个年轻的女记者,对她果断勇敢的性格和事业心都产生很强的好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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