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紐約八年(32)

紅葉 作品

第十一章 緣分 (1)

1

時光在不動聲色地向前流逝着。

唯有驀然回首之時，才驚覺日月如梭，光陰似箭，奔流不息，不為任何人而多停留一秒鐘。

盧丹每天的生活，就在打工和學習的忙碌交替中不知不覺地渡過着。

這個冬天多雪，只要一下雪，整個城市就象癱瘓了一樣，動彈不得。政府的掃雪車出動了，家家戶戶也出門掃雪，忙着清理汽車上的積雪。

一個下雪天，到處是被壓斷的樹枝，雪停後，一片銀妝素裹的景象。房東在那裡掃雪，盧丹也去幫忙。

掃完雪，盧丹的臉蛋被凍得紅通通的。回到屋裡後，她趕緊洗了個熱水澡。熱水淋在身上，感覺真舒服，洗完後，她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休息。

這時手機響了，盧丹拿起一看，是姨媽打來的電話。

那頭傳來姨媽的聲音，顯得情緒低落，她說道：“ 我在雪地上摔了一跤，把腿摔壞了。”

“ 遇見這事真倒霉。” 盧丹同情地說。掃雪時，她也滑了一下， 還好沒有摔跤。

“ 你能過來嗎？”姨媽問。

“ 好，我馬上就過來。” 盧丹說。

按照姨媽給的地址，坐着公共汽車，盧丹找到了姨媽的住處。

在附近的超市，盧丹買了些水果，香蕉，蘋果之類的。想到姨媽可能沒法自己去買菜，盧丹又買了些蔬菜豬肉魚蝦，裝了沉重的滿滿兩大購物袋。

那是一幢獨立房裡，房子看上去已經很舊了。樓上隔出很多小間來分租給租客，公用廚房，姨媽住在走廊盡頭的一間。

找到了姨媽的住處，盧丹走進去一看，她發現這個房間很小，只夠放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張寫字檯，只是廁所倒是獨用的。

就是這麼小小的一間租金也要六百多元一個月。

這家房東真會賺錢，盧丹想着。

其實這樣出租是違法的，薛雅蘭說過，根據紐約州的法律，一幢房子的租戶數量是有限制的，一般最多只能租給四家。而這幢房子裡看來七八家都不止。

但是好多初來乍到的中國人不懂美國的法律，或者即使知道，但為了省錢，也願意租住這樣交通比較方便的地方。

看見姨媽的住處，盧丹不知道說什麼好。

姨媽到美國快二十年了吧，一直過着這樣動盪的生活。似乎沒有一天安定的日子，總是在不停地搬來搬去，差不多平均每半年就要搬一次家。

但是姨媽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盧丹覺得自己也無權干涉別人的生活方式。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和人生道路的權利。

盧丹看見姨媽半倚靠在床上，頭髮蓬亂，顯得沒有色澤。臉色蒼白，無精打采的如同一棵被寒霜覆蓋的植物。

“ 您感覺怎樣？” 盧丹問。

“ 好一點，但還是覺得很痛。” 姨媽說。

姨媽看着盧丹，樣子顯得很和善。

盧丹心裡想，姨媽其實也挺可憐的，怎麼不見表姐的影子？ 表姐也太無情了吧。

“ 您去檢查了嗎？有沒有骨折呢？”盧丹關切地問。

姨媽點點頭，說道：“ 拍了X光，還算運氣好，沒有骨折，還要照核磁共振。”

“ 那您打算怎麼辦呢？”盧丹問。

“ 我找了律師，律師會處理一切的。”姨媽說道。

“ 律師費很貴啊。”盧丹說，她擔心姨媽付不起律師費。 

姨媽不在意地說：“ 律師是免費的，等最後結案時再按賠償比例付錢。”

“ 給您買了點東西。” 盧丹指着購物袋說：“ 您如果需要買菜的話我可以幫忙，給我打電話好了。”

“ 謝謝。” 姨媽客氣地說。

她們又說了些閒話，就覺得無話可說了。

彼此沉悶地坐了一會兒，寒喧了幾句，盧丹就告辭出來了。

第十一章 緣分 (2)

2

從姨媽那裡出來已經天黑了，月明星稀，寒風凜冽。

盧丹將圍巾拉緊了些，以抵禦寒冷。

她抬頭看看灰色的天空，那裡就象一個深深的神秘的洞穴。但是顯得過於空蕩蕩的，星星跌落在裡面，只能發出些許螢火蟲般微弱的光芒。

盧丹回家後，還沒給表姐打電話，表姐的電話倒先追來了，聽聲音表姐很生氣。

“ 我勸你別管這件事情，是她自己摔倒的。” 表姐煩躁地說道：“ 在李先生兒子的家門口摔倒的，她已經找了律師，去告人家，要求賠償。”

盧丹吃了一驚，她不知道原來姨媽告的是前姨父，也就是李先生的兒子。

表姐繼續說道：“ 李先生氣壞了，說她是為了報復，故意陷害他兒子。其中的真實情況我也不清楚，可是我絕對不會出面的，攙和進這件事情里。他們願意怎麼解決都可以，要打官司就打官司好了， 反正我是不會管的。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受他們的連累？”

表姐一口氣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盧丹想，她怎麼也弄不懂姨媽和李先生之間的關係。

既然兩人已經離婚，為什麼又要藕斷絲連，糾纏不清？特別是姨媽，她實在無法理解姨媽的心理。 

姨媽在李先生兒子家門口滑倒，這件事情似乎也太湊巧。沒事姨媽去那裡幹什麼？那是一條偏僻的居民區的街道，又不是熱鬧的商業區。

姨媽是不是故意的呢？不得而知，是件疑案。

但是根據美國的法律，下雪天如果那家沒有鏟雪，導致別人在家門口摔倒，房東是要負責任的。看來姨媽是很清楚這條法律的。 

盧丹沉思着，她最好象表姐警告她的那樣，不要捲入這場撲朔迷離的糾紛案中。

有一天晚上十點鐘左右，姨媽忽然打了個電話給盧丹，問道：“ 你能過來到我這里陪陪我嗎？” 

“ 姓李的昨天半夜裡打電話給我，說要僱人把我殺掉。”姨媽那口氣也是淡淡的，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盧丹吃了一驚，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她知道姨媽又搬家了，距離上次搬家還不到一個月。

這次姨媽搬去的地方離她很遠，盧丹還從來沒去過。

“ 他說要讓人在門口用刀捅死我，今天一整天我都沒敢出去。外面那麼冷的天，真的要有什麼事情，就連凍都凍死了。”姨媽平靜地說道，語氣中聽不出特別的驚惶失措。 

一日夫妻百日恩，盧丹怎麼也搞不懂姨媽和李先生之間為什麼弄成這個樣子，鬧到要刀光劍影相見？

她記得以前在國內時有個當警察的中學同學曾經對她說過：刑事案件看似複雜，每一件案情都不同，但背後的動機其實很簡單，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情。

同學還說過，夫妻應該是最親近的關係了，但是如果有謀殺案發生，丈夫或者妻子就是警察局第一個懷疑的對象。

聽起來雖然很無情，但這卻是很無奈的現實。

男女之間的感情也許是世界上最強烈最複雜的一種感情了，愛恨到極端都可以同生共死。

既然緣盡分手，卻又冤冤相報，何時能了？

但是盧丹又實在不想出去，在這樣漆黑冰冷的夜裡趕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地圖要換乘地鐵和兩次公共汽車，路上起碼一個半小時，何況明天早晨她還必須早起，去學校參加期末考試。

盧丹知道，姨媽住的那個地區治安很差，經常發生刑事案件。深夜裡一個單身女人在街上行走，無異於自找災禍。

而且盧丹也不並相信李先生會真的買兇殺人，他可能只是嚇唬嚇唬姨媽的。

盧丹婉拒道：“ 對不起，太晚了，我不能來。我對那裡不熟，而且明天我還要期末考試。我想李先生可能只是想嚇唬您一下，如果真有危險的話，您可以打電話報警。明天我看看有沒有時間能過來，您。。。”

“砰”地一聲巨響，姨媽不等盧丹絮絮叨叨地說完話，就忿忿然把電話重重地掛掉了。

姨媽無禮的態度讓盧丹非常生氣，但她轉念一想，就連姨媽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她也不能滿足，所以姨媽一定也很生氣。

盧丹覺得自己跟姨媽之間，也不是沒有一點感情，但是卻不知哪裡出了問題，就是無法相處。

每次盧丹希望改善兩人的緊張關係，但是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結果總是以失敗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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