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二十三對奇蹟(61)

紅葉 作品

第十七章 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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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劉曉龍匆忙趕回美國，卻發現母親陶燕凌面色紅潤，情緒飽滿，看見他回來喜笑顏開，一點也不象得癌症的人。

“ 醫生怎麼說？” 劉曉龍急忙問。

“ 我在體檢的時候發現肺部有陰影，醫生說是肺癌。”

“ 現在採取什麼樣的治療方法？需要開刀嗎？” 

陶燕凌支支吾吾了一陣，似乎是在思考答案，最後才回答說：“  靶向療法。”

那就是化療了。但劉曉龍看看母親又覺得奇怪，人家都說化療的副作用大，做完後會噁心，嘔吐，掉頭髮，但母親精神煥發，頭髮一根不少，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 媽，醫生是不是診斷錯了？ ”他疑惑。

“ 沒錯，就是肺癌。”陶燕凌肯定地說：“ 主治醫生是哈佛醫學院畢業的，腫瘤方面的專家。她對我說：‘放心吧，我們會治好你的。’還說我的身體底子很好。”

劉曉龍心頭的疑惑更深了，他從沒見過哪個癌症病人的心情這麼輕鬆愉快的。他想起上次母親知道自己得了心臟病時，情緒波動得厲害，嚎啕大哭兼痛罵他，這次按理情緒變化應該會更強烈些。但他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疑，一個人裝病不奇怪，但假裝得絕症，類似自我詛咒，似乎又太奇怪了些。

家裡沒有什麼現成的食物，陶燕凌從來不愛做飯。她提議出去吃，說：“ 附近新開了一個中式自助餐，聽說不錯。”

宮保雞丁，五香牛肉，豆苗蝦仁，都是陶燕凌平時喜歡的菜式，她的胃口奇佳，吃了很多，還啃了一碟子鳳爪，消滅了一整隻大螃蟹。劉曉龍看在眼裡，心頭的疑雲聚會更深了。這是肺癌病人應有的樣子嗎？ 

當晚，劉曉龍又開始做夢了。

父親的面容浮現在面前，那樣清晰又那樣模糊。他們似乎是困在一間小屋裡，外面的世界狂風暴雨，猛烈地搖撼着窗戶，雨水不停地傾瀉進來，他想為父親關上那扇窗，無奈風雨太大，任憑他如何努力也關不上。整晚他都在試圖關上那扇窗，但是永遠失敗。

曙光初現，父親轉身準備離去了。 “ 爸爸，爸爸。。。” 劉曉龍吶喊。父親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白霧中，他追上去，想拉住父親的衣袖，這時卻從夢中猛然驚醒。

早晨，劉曉龍仍然在回想那個夢，母親喜悅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中了十六萬美元的獎金。”

“ 你買什麼中獎的？” 

“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什麼醫藥公司，我買過他們的產品，他們通知我中獎了，要我去香港領獎。”

“ 媽，你千萬別信，這十有八九是騙局，天上不會掉餡餅， 只會掉陷阱。”

“ 我已經打電話到那個醫藥公司總部確認過了。”

“ 那些電話號碼都是他們一夥的，這類騙局多得很，說中獎是忽悠你的，而且為什麼非要你到香港去領獎呢？不能把獎金直接放進你的銀行戶頭嗎？”

但任憑劉曉龍如何勸說，陶燕凌就是不聽，她固執地認定了自己幸運中了大獎。 

“ 你現在不是正在接受癌症治療嗎？那就好好地養病，不要出去吧。” 最後，劉曉龍無奈地說。

“ 沒關係。” 陶燕凌輕鬆地說：“ 我已經買好機票了，明天就走。”

“ 明天是除夕，就要過新年了。” 劉曉龍覺得母親的行為幼稚而瘋狂，他懷疑那個所謂的醫藥公司也許是變相傳銷組織。

無論劉曉龍如何勸阻，次日陶燕凌仍然堅持登上去香港的飛機，瀟灑而去。一周后，陶燕凌回來了，滿面春風，讚不絕口，說這次旅行非常之愉快，航空公司的服務非常之好。

“ 你那十六萬美元的獎金拿到沒有？” 裝得好似去旅遊一般，劉曉龍對陶燕凌這套聲東擊西的陳詞濫調聽得頭痛，打斷她，直接問。

這次陶燕凌倒痛快地承認了，估計是拿不出那筆錢來實在無法隱瞞。“ 那是個騙局，他們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說裡面是獎金。我拿到銀行問，銀行工作人員說那張卡里根本沒有錢。” 

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就是不聽，去香港的機票加一周旅館費，白白浪費了幾千元錢，還不知給人又騙去了多少。從古到今，騙子能夠一直存在的原因就是有願意上當受騙的人。但劉曉龍將到嘴邊的抱怨又咽了回去，他害怕又引起陶燕凌的一場哭鬧。他實在是怕極了她的哭鬧，每次只要她鬧起來，那就是歇斯底里、沒完沒了，

通宵達旦直到天亮筋疲力竭為止。

一個月後，劉曉龍詢問陶燕凌肺癌的複查結果怎樣？果然不出所料，陶燕凌稱複查的結果很好，她的肺癌已經痊癒了。

這就像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演不下去了只能匆匆結束。劉曉龍對母親剛剛產生的同情憐憫心這下又消失殆盡了，代之的是深深的厭煩。他最煩她總是說謊，而她偏偏就是喜歡這樣!

母親沒病，這應該是件好事，但不知為何，這段時間劉曉龍心頭總有種不詳的預感，他感到又將有什麼禍事發生了。

這天劉曉龍收到移民局的一封信，打開信一看，大吃一驚，他的移民申請居然被拒了。其中的一條理由是沒有收到他新的經濟擔保書。

“ 怎麼會這樣？” 劉曉龍覺得有股冷氣從脊背一直爬上來，停留在心臟附近，他的心緊縮起來。

“ 律師對我說移民局需要新的擔保書，我去年的收入不夠，沒法提供擔保。” 母親輕描淡寫地說。

“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劉曉龍後悔自己的大意。

他心亂如麻，六神無主，此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盤旋，無論如何、想方設法也要先留在美國再說。否則那將是滅頂之災，比死還難受，他仿佛看見了一連串可怕的後果，他的學業將要被擱置，他這些年的艱苦努力都將付之東流。而且，那些平時看不起他的親戚朋友該怎樣在背後嘲笑他啊。

“ 無論如何，我不能離開美國，我不能被移民局趕回去。。。” 他亂了方寸。 

陶燕凌建議劉曉龍趕緊找人假結婚，這樣差不多半年就能拿到綠卡，她說：“ 我認識一位穆小姐，她專門為人牽線安排假結婚。”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陶燕凌帶着劉曉龍火速去見了那位穆小姐，她對辦理此事輕車熟路，交了定金後穆小姐立刻行動起來，給劉曉龍安排了一位假結婚的對象，女方是美國公民，華裔，比劉曉龍大兩歲。

穆小姐還讓雙方見面熟悉一下，為了讓移民局相信婚姻真實性，穆小姐給他們拍了許多舉止親密的照片，包括婚紗照。登記結婚後，穆小姐給了劉曉龍幾張紙，讓他背熟將來移民局面談時可能問的所有問題的答案。

假結婚，重新遞交綠卡申請，這一切突如其來的變數發生的如此迅速而猝不及防，以至於劉曉龍的頭腦都是渾渾噩噩的，等到他清醒過來之時，他的身份已經成了別人名義上的丈夫。

此時劉曉龍才想起了顧晴晴，該怎麼辦呢？他決定先瞞住她，以後再慢慢向她解釋。他特地關照陶燕凌千萬不要把他結婚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這回遞交綠卡申請之後不久移民局就有回音，通知劉曉龍下次面談的時間，他像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魚重新被救活了。

深夜，劉曉龍坐在書桌前面，默默地傾聽着同一支鋼琴曲：秋日私語。那行雲流水般曾經帶給他陶醉與喜悅的優美的琴聲，如今卻如同陣陣淒涼的秋風秋雨敲擊在他的心臟上。

幾天前，劉曉龍忽然聯繫不上顧晴晴，她不接他的電話，不回電郵，所有的聯繫方式都中斷了。

他心急如焚，不知顧晴晴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病了嗎？出車禍了？他的腦海中許多可怕的猜測讓他坐立不安，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他幾乎想衝動地、不顧一切地飛回去，但想到他目前的處境，他才努力地壓制住了瘋狂的念頭。

終於，這天劉曉龍等來了顧晴晴一條冷冰冰的短信，只有幾行字：“ 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祝你幸福，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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