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我在有晦涩气的浴室认定白素贞终究是条蛇,她让许仙昏昏欲睡当口领略了南方女人的全部含义。灵秀和刁蛮无关,聪慧和娇情无缘,向南方,自古以来如此,温柔如水是做到了,但温柔到达沸点,只好选择男人采用巨大的雷锋塔来镇压——这是我在十五平方米贴满劣质马赛克的一片沼气里产生的灵感,这多少有点摆不上台面。我光着身子洗着洗着就无端兴奋起来,没有理由,而且缺少必要的想象和预测。这多半是因为裸露身子加剧太阳黑洞的无限扩大——男人的身体可以春光乍泄,况且是文字的极端暴露?但是,达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我和老婆经常为一二件无关痛痒的事情拼得你死我活,她说我是个杀千刀,杀万刀,好象我不挨上个千万刀是不能修炼成精的。当然,其中原因无非是我经常对身边路过的漂亮或身材卓越的女人深情凝望了那么几眼。NND,有必要吵架吗?我们俩心平气和再捣弄几个孩子出来不就解脱了。说实话,我光着身子洗澡就是为这一目标设立的,同时,我决不用类似尼维雅或力士香皂一类的洋货,它会削弱对于色情文学的敏感程度。我在偷窥厚颜的过程,尽管我老婆怕我为此无法供养她们而提出不与我同屋来威胁我,我还是不为所动。对于孩子他妈不讲人道的弹劾,有比尔.克林顿的前车之鉴,大不了再抄袭一下他和莱温斯基的自传。老婆恶狠狠说,你为什么不说是《金瓶梅》!
那天傍晚我去书店背了些有点淫秽的书回家,踌躇着要不要和老婆全盘托出,这个刁蛮女人已打开门,揪着我衣领一把把书扔出门外:这样的东西还拿出来混?是呀,我自己洗脏衣服,自己挖堵下水道或者自己亲自上厕所,好歹也是一个心术不正的老男人用手书板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也是足够无聊和无耻的。惨白的路灯从头上罩下来,我睁着同样惨白的脸皮跑回厕所,大口大口呕吐起来。无论我愿不愿意,这是生活。
一,烂在阴天的绝望里
许多时候我经常性失忆。我往回家去,常常不知东南西北,走着走着,就走到隔壁白素贞家。白素贞离家很多年了,究竟是四百多年还是五百多年就算不清。当我像蝙蝠般伏在漆黑的深夜,或者象水泥柱子竖在偌大广场的一角,我忘了自己是谁——我究竟是谁看来并不重要,但白素贞是谁对我很重要。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个问题,白素贞终于出山了!出山就出山了,关我什么鸟事?后来看见白素贞,我第一句话就毫不费力的砸倒了她。
白素贞是我的邻居,小时候常常把两只脚分得很开,她骑在我肩上,叫我猪头哥哥或者猪头叔叔快来骑马,然后使劲抓我头发。现在我的头发更长了,但白素贞反而不再想抓在手里,所以,连累我的见识也短了。白素贞就说,看看,猪头你有多虚伪就多虚伪,干吗冒充艺术家?真是头黄到极点的猪。猪头是我小名,黄色却是逛传。小时候我脸上全是豆芽,皮肤又黑,我上课在课桌下给旁边麻斑点的女生传纸条,我写有斑点的女娃生小孩没屁眼,麻斑点就回过来裂开嘴,猪头你尽瞎说,有依据吗?我想回她一句因为屁眼长你脸上了,老师的初笔头一用劲就掷我脸上。下课后,麻斑点女生就笑我,唉啊啊,看看猪头脸上一个个长白眼果果,象白素贞家养的宠物猪。旁边的同学轰一声笑开来,象阴天上空打的响雷,辗过教室辗过岁月。后来,猪头慢慢变得油光闪亮,同学们也一个个大腹便便从腐败走向更加腐败。偏偏白素贞对我情有独钟。她常常招手让我过去,猪头哥哥来我家玩强盗捉警察。或者说猪头你做我的许仙抱着我睡觉吧,等等。
我想,叫就叫吧,总有一天,我这只猪头会爬到你身上的,等着瞧!
白素贞出山的那座山叫峨眉山。水漫金山后,白素贞带青青躲深山独自操练去了。峨眉山的山峰像把剑,又像把斧头。不过剑和斧头生锈时间长了,传说里的江湖人物和神魂颠倒的江湖故事,也变成市井俗人赤条条涂着伪劣香精扑哧一下从身边冒出来。这个场景,后来被周星星拷贝到一部叫《功夫》的电影里,一个周末就狂捞整整五千万人民币——我身边的大街小巷都在播出DVD盗版光碟粗糙的画面:冯小刚满口暴牙带着鳄鱼帮的人马冲到警局说:“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们也抓,你们有点原则好不好!”漂亮女人不叫白素贞,冯称她为小红。于是,小红带着这个原则让冯小刚的鳄鱼帮一场大战后全军覆没。我记得有这样一个镜头,周星星让冯小刚深沉地喊一声“还有谁”,话音未落,就被一斧头打翻在地。暴牙的冯小刚,过足了盗版大侠的戏瘾。
无论盗版还是正宗,现代人的身体因轻率就会烂在阴天的绝望里。金庸有一种微笑是专门放置阴湿天气的,“周星星小朋友当然可以使用功夫,只需按时付给我版权费即可。”白素贞也有版权问题,自从她嗲声嗲气叫金老先生一声隔房娘舅,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湿人。就不是我虚构的——现在湿人最时髦,我从吉祥大厦的玻璃大门走出,看见玻璃幕墙“唰得”一下砸倒十个神采奕奕的绅士,其中九个都自称湿人。这当然有点笑话,更搞笑的是;江西省原副省长胡长青当年常常自夸为一等一的湿人,而且是擅长写草书的湿人,临刑前龙飞凤舞在执行书留下的墨宝至今还让后人跃跃欲试、前仆后继……当腐败成为习以为常,湿人也成了橱窗摆设的掩盖大把大把腐败的工艺品。第二天,我专门去附近的大卖场买军用的俄罗斯加倍望远镜,我和隔壁小摊上的胖阿姨砍了半天价,从伊拉克战争的赔偿,侃到美国三军总司令克林顿总统卫生间浪费的水资源,最后,她终于不耐烦了﹕你又不是萨达姆,干吗这样讨价还价,不买就去死吧!
不买就去死!这话分量很重。伊朗人不买美国人的军火和民主,就面临美国佬和欧盟的制载,估计不立马就死,也要疯瘫许多年。当年萨达姆就是不买小布什的馍馍外加空心粉,你看,现在连买块豆腐撞死的机会也一瞬即失。传言这位有许多后宫妃子昔日的阿拉伯猛男被囚禁在十三平方米的工棚里,连抽水马桶的下水道也布满针孔探头——真正生不如死。我私下和白素贞商量,我当然不可能是伊拉克总统。但隔璧小摊上的胖阿姨也不会是莱温斯基,没必要为那件蓝的裙子弄脏而赖我身上。我扔下三张拾元大票转身就跑,临走,狠狠煽了自己一记耳光。
白素贞坐在书桌一本正经写诗、做湿人,放在三个月前任何一个有阳光的午后,我都有一种想裸奔的冲动。偏偏这三个月是阳光明媚,裸奔的念头只好打消。我就认为,烂在阴天的时间里,不如读读白娘娘的诗,倒也是种幸福。比如,“我怕你终究会离我而去,心里忽然一阵落寞,一酸竟酸到了底。连牙齿也装满假冒的象牙”“从现在起,都在你的潜移默化中悄悄改变,我要把我的内裤涂满琉璃,我摊开身子给你看,我要让想你的心,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一直悬磁浮增长,没有尽头!”就写得真过瘾。萨达姆现在也呆在美国大兵生产的简易工棚里信誓旦旦表达做爱情小说家的愿望,稍有常识的老同志,都认为他是被迫的。换句话说,前总统一直在被强暴和非礼——这有点难以辱口。所以,我估计这位阿拉伯猛男目前也和我一样无聊并无事生非。但白素贞做湿人完全是自投罗网。被迫和自愿有着天壤之别,前者虽然一不小心被赶下台,但巴格达的飞毛脚和胸毛仍然体现正版伊斯兰文化的原汁原味。后者仅仅是热血的文学女青年,虽然拉了金大侠做回隔房娘舅,毕竟隔一层娘家的肚皮——金大侠是顾及文学大师的风范,断然不会象飘洋过海的扬振宁老同志领着比他小半世纪的小翁同学回到家里做鱼缸养金鱼。到不是怕被人用唾液淹没,说到底,还是不放心类似伟哥药片的保质期——一小片呈蓝色的小丸子足够你三天湿了。
下午,我去胡同的日夜超市,用三块人民币买了一整盒薄荷泡泡糖,顺便在门口转弯处小解。天气预报说,今天阴天,少有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