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香樟树 (2) |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1月26日19:44:15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小杉走进韩波办公室的时候,韩波在翻看着学生卡片,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小杉的卡片。两人目光相碰的那一刻,他们的内心都被重击了一下,但他们却努力做出十分洒脱十分无所谓的样子来。 小杉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韩波为她倒的水,不说话。 “我们有四年不见了吧?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挺有意思吧?你比以前瘦了,长大了。”韩波率先打破了沉默。“谢谢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早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说这可能吗?那天当我在操场上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我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我临时奉命来做你们的辅导员,当我在学生卡片上看到你的时候,我还真想马上去找你,后来想想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见面比较好。”“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韩老师。我也觉得我们这样见面比较好一些。”“你怎么样?过得挺好吧?我在学生卡片上看到你妈妈的名字,原来她就是心洁保健品公司的董事长啊,想不到她现在做得这么大。”“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妈的?”“那当然,当初她那么坚决反对我们俩在一起,我对她自然是记忆犹新的。看来你妈妈当初是比较英明的,她可能早就料到她会有今天的。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随随便便和一个什么人好。哎,我听我的前任周老师说你现在的男朋友是一个美籍华人?”“是,没错,你的工作做得还挺细致的。”“这样条件的男朋友,你妈妈应该很满意了吧?”“我妈妈满意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的男朋友他自己对自己很有信心。”小杉看着韩波,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韩波没有她预期的难堪,只是淡淡地回应着:“哦,那就好。”“韩老师,你今天把我留下来不会是为了和我一起怀旧的吧?”“不可以吗?你希望我们人前人后都装得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一样吗?”“最好是这样,因为现在你是我的老师,况且回忆我们的过去也并不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那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管怎么样,看到你现在这么好,我还是很高兴。”“我也是。” 两人默默地相互凝视着,目光里含义复杂。小杉的耳边又回响起那首熟悉的口琴曲,她又被带到1988年在老家福建的那场邂逅中,那天就是韩波的口琴声把小杉带到海边,带到韩波的身边的,小杉那一声“喂,你的口琴吹得不赖”成了他们交往恋爱的开始,可令小杉想不到的是,那场甜蜜的恋爱竟以韩波的突然失踪而告终。而韩波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他病后出院的那天推开小杉老家院门的那一幕——人去楼空,小杉却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两人的内心竟是同样深重的受伤感。他们之间究竟打了一个怎样复杂的心结啊? 芳芳和陶妮对于韩波和小杉的这场谈话很感兴趣,小杉回寝室后,她们拼命讨论韩老师为什么对小杉这么感兴趣,小杉则淡淡地解释,大概韩波看到自己也是福建那边过来的,正好有了老乡见老乡的热情。 星期天,小杉和芳芳跟着陶妮到她家吃晚饭,芳芳早已是陶家的常客了,她几乎每个周末都跟着陶妮回家吃饭,有的时候干脆就住在陶妮家。小杉则是第一次来,可她却一点都不拘谨,跟着芳芳甜甜地对着陶妮父母叫叔叔阿姨,陶妮父母被两个女孩儿叫得心花怒放,可是哥哥陶汉却有些无精打采,让陶妮感到有些奇怪。陶妮妈妈悄悄地告诉陶妮,陶汉和女朋友苏玲玉吹了。 “什么,吹了?他们不是连结婚酒席都定好了吗?请柬都发出去了吗?”陶妮跳了起来,她的话把芳芳小杉还有她爸爸都吸引了过来。 陶母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个苏玲玉突然又不肯跟你哥结婚了,你哥老是碰到这种人这种事情,你说有什么办法?”“怎么会是这样?她不就想要一个钻戒吗?我们不是已经买了给她送去了吗?”“什么,你们给她买过钻戒了?”“是啊,上次听她对我哥说没有钻戒就不结婚,我知道你们实在拿不出钱来了,所以我们三个把奖学金和平时打工赚的钱都凑在了一起为她买了一个钻戒,就是上个星期的事情,她拿到戒指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呢。” 陶母又急又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也不来跟我们商量一下呢?你们真傻啊,她其实是有别的人了,要钻戒只是借口。” 陶妮、芳芳和小杉面面相觑,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她怎么可以这样呢?收了我们的钻戒还不跟我哥结婚,她太不像话了吧?”陶妮怒火中烧。“那个钻戒多少钱?”陶父紧张地问道。“三千八。”陶父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三千八?!”陶母急火攻心地不住地摇着头:“这三千八白白丢在黄浦江里了,你们真是的!” 大家的情绪都沮丧到了极点,这时小杉把陶妮和芳芳拉到一边。“我们得去把那个戒指讨回来,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小杉忿忿地说道。“就是啊,否则我们咽不下这口气的。”芳芳也咬牙切齿。陶妮下了决心说:“对,我们这就找她去。走!” 三个人转身出了门,陶母追上来,“你们要去哪里?”“妈,我们这就去把那个戒指讨回来,你千万别把这事告诉我哥,他脾气急,让他知道了会惹出事情来的。”陶妮她们不顾 苏玲玉长着一张称得上漂亮却很俗气的脸。她坐在售票椅上极不耐烦地喊着:“买票,买票,还有人没有买过票的吗?”见没人有反应,她拿着票夹走了出去。“买票了,买票了,前面的乘客买起来了。”苏玲玉边喊边往前走。这时,她忽然看见陶妮带着小杉和芳芳冲自己走了过来,她愣了愣,脸色立刻就变了,她装着没看见她们继续往前走着。 小杉伸手一把拉住了她,苏玲玉紧张地大叫起来:“你是啥人啊?你要干什么?” 陶妮拼命把小杉往后拉,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我们买票,三张票到终点站。”苏玲玉接过钱撕车票,三个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她心虚地垂下眼皮。 三个人跟了苏玲玉一路,直到苏玲玉下班回家,她们还是执拗地跟着她。苏玲玉拐进了一条小弄堂,陶妮悄悄地告诉芳芳和小杉,苏玲玉的家快到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旧棚户区,密密麻麻的房子挤着房子。弄堂很窄很破,苏玲玉时髦、夸张的穿戴和穷巷的寒酸形成了很滑稽的对比。 快到家的时候,苏玲玉终于忍受不住,她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看着她们:“你们跟了我一整天了,你们累不累啊?你们到底想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小杉冷冷地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想怎么样?我告诉你们吧,那个戒指已经被我弄丢了,不可能再还给你们了。还有,你们如果再这样跟着我的话,我可就要报警了。”苏玲玉蛮横地把包一甩就往前面那幢破旧的房子奔了进去,她的高跟鞋踩着破旧的木楼梯发出一阵阵特别响亮的声音。三个人看着她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气死我了,真是太气人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气呢。真是太欺负人了,这种人就不该多跟她嗦,我今天得好好教训她一下。”小杉说着在地上找着什么。她捡起一块砖头看了看嫌太小,就把它往地上一扔,继续找,芳芳心领神会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砖头递给小杉。 “你告诉我哪一个窗户是她家的?”小杉掂了掂砖头,冲陶妮问道。陶妮伸手一指,说时迟那时快,小杉手里的砖头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陶妮所指的那块窗玻璃上,玻璃“哐”地一声碎了。芳芳看看周围,有点害怕:“我们快跑吧,一会儿她要追出来了。”小杉摆出一副好戏要上演的架势:“怕什么呀,我就等着她出来骂她呢。”陶妮突然一跺脚:“坏了坏了,这下坏了,我刚才指错了,应该是那家,这是她邻居的家。”小杉大惊:“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芳芳已经跑到一边去了:“快跑吧,你们还不快跑啊?” 这时,那户人家的窗被推开了,一个非常凶悍的中年胖女人从窗户里探出身来,她气急败坏地喊着:“啥人,啥人这么恶劣,往我们家窗户上扔砖头?你们不要跑,站住!帮我抓住她们。”陶妮、芳芳、小杉三人这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撒开腿落荒而逃。 苏玲玉听到动静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着,胖女人冲着她大喊:“这是你们家的亲戚是吗?我看见过的,你告诉我,她们是哪里的,我会去找她们算账的!” 三人回到了陶妮家,直到吃晚饭,三个人还是惊魂未定。这下不但没有要回戒指,还闯了祸,三个女孩既懊恼又担心,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陶妮说她早就听说那个胖女人是出了名的凶悍,她很有可能会把这件事情告到学校去,芳芳特别担心这事会影响她们的毕业分配,如果为了这事而影响了前途,那也实在是太窝囊了。三个人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最后,陶妮想出了一个办法,她的主意让芳芳和小杉都眼睛一亮。 夜深人静之时,三个人又悄悄回到了苏玲玉家的房子前。此时小弄堂里空无一人,胖女人家的窗户并不高,陶妮身手敏捷地踩着楼下人家的铁栅栏爬了上去,陶妮悄悄地从半开着的窗户中往里看去,只见胖女人在床上睡得呼呼的,陶妮抿着嘴偷偷地笑了。她从兜里取出一封信,把它放在了窗台上,她还找了一个茶杯压了压。这就是她想到的赔罪方法,信封里装着赔偿玻璃的钱,还有一封信,信写得短小又精悍:“对不起,上次我们误砸了你们家的玻璃窗,今天送来这点钱作为赔偿。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求你发发好心放我们一马。谢谢你了!” 陶妮正要从上面下去,这时她突然看见了窗台边放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小白兔,黑暗中它正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她。陶妮情不自禁伸手去逗兔子,兔子一蹦一跳的,陶妮伸手想去抓住它,不小心碰到了笼子,发出了一声响声,陶妮紧张地抬起头来,这一看把她吓得半死,只见胖女人已经站到了她跟前,她和陶妮大眼对着小眼。“啊——”陶妮吓得自己先叫了起来。 不远处在弄堂口望风的小杉和芳芳被陶妮的尖叫声吓得都跳了起来,陶妮从铁栅栏上跳了下来,她对着正在向她走来的小杉和芳芳大叫:“不好了,快跑!”陶妮的声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胖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声:“有贼啊,抓贼啊。” 三个人逃命似的狂奔着,听见后面追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陶妮灵机一动把芳芳和小杉拉进弄堂边一个开着的垃圾房。三个人捂着鼻子从门缝里看着“追兵”往远处跑去,她们这 就这样惴惴不安地过了周末,星期一一大早三个人就跑到系办公楼去探听有没有东窗事发。 走到系办公室门口,陶妮停下脚步说:“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情,如果系里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你们就说都是我一个人干的好了。”小杉撇撇嘴:“陶妮,你也太小看我们了,我们是这么怕事的人吗?”陶妮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了你们,这本来就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不能连累你们的。”“连累什么呀,事实上这砖头本来就是我扔的,对不对?”小杉无所谓地耸耸肩。芳芳犹犹豫豫地轻轻说道:“我看还是算在我头上吧,我本来就没希望分到什么好工作,你们俩还有希望评优秀毕业生,还有希望留校……”小杉打断芳芳的话:“你得了吧,这儿没你的事,你别来凑热闹了。” 走到辅导员办公室门口,陶妮伸着头向里面张望,没有他们要找的韩波,只有郭老师在打电话。陶妮说要找韩波,郭老师指指隔壁,告诉她韩波正在和系主任谈话。三个人相互对视,感到事情又严重起来了。 三个人跑出办公楼,悄悄地踩着花草潜伏到系主任办公室外的窗户下,她们刚想探头往里看去,里面传出了韩波的声音,“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这样的做法。” 陶妮一下子捂住胸口。小杉和芳芳悄悄地探头往里看去,只见韩波和系主任面对面地站在办公室里,他们看上去都有些激动。 “小韩,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这么冲动,我们怎么商量事情。”“主任,不是我不冷静,而是你们这个决定太不合理也太不公平了。我已经算过了,陶妮四年学习的总成绩比司马小杉高出10分,她的综合分也比司马小杉要高出十多分,而且她自己有很强烈的留校任教的愿望,我知道系里开会讨论过三次都已经内定她了,现在就因为司马小杉的母亲出了一笔赞助费,系里就突然决定让司马小杉顶掉陶妮,这样做对陶妮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三个女孩儿没想到韩波是为了她们的事情在吵,她们不禁面面相觑。小杉显得十分惊讶和尴尬。 “小韩,你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我们系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赞助,我们又申请不到多一个留校编制,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王主任,我真的感到很悲哀。如果学校现在也变得如此利欲熏心,那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我最近一直在看这些学生的周记和随笔,你知道吗?陶妮和司马小杉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崇尚友谊,渴望真诚,我们如果真的那么做的话不论是对陶妮还是对司马小杉来说都是一个伤害。”“系里的工作是有规定和纪律的,毕业分配工作是绝对保密的,她们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她们可以不知道,但是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陶妮这样一个女孩子,家里没有任何背景,她从穷街的高中里考出来,高考的成绩是全年级的倒数第三名,但她经过四年苦读,靠着自己的刻苦和努力最终获得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这多不容易啊。我看过陶妮交给我的一篇随笔,她对她的将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向往,这样的学生我们真的不应该去伤害她。如果系里坚持这样做的话,我就不再做这个辅导员了。” 这无意中的偷听让三个女孩子的内心变得沉重复杂起来,砸玻璃的事情突然变得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的友谊在此刻经历着第一次严重的考验。三个人都沉着脸往寝室方向走着,走到那棵香樟树下,小杉先停了下来,陶妮和芳芳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们一定感到我这个人特阴险特没劲吧?” 陶妮低着头不说话,芳芳动了动嘴,但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陶妮,似乎是在希望她说话。 “你们干吗都不说话呀?心里有什么就说出来嘛。”“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呀?谁让我们家没有钱去赞助学校呢?谁让我没有这么个有钱的妈妈呢?你们都已经这么做了,你还要让我说什么呀?”陶妮说着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小杉脸上也露出十分委屈失望的表情来:“这事儿确实太没劲了。我没劲,你们也没劲。”小杉说着气呼呼地一转身走了。陶妮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小杉远去的背影,她的目光中也有许多的不满和不服。 夏心洁刚刚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受了一个记者的采访,她坐在沙发上回味着她在采访中说过的一些精彩的话,可是她的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突然出现的小杉破坏了。看着脸色异样的小杉,夏心洁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妈,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什么事?说吧。”“妈,你是不是去学校替我张罗毕业分配的事情了?”小杉尽量让语气放平和一些。“你知道了?”“妈,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想留校,你干吗要去为我争取这个工作?其实对我将来的工作我自己有打算的,你能不能帮我去学校,把这件事情撤下来?”“你觉得留校有什么不好的吗?可我觉得留校对你来说是最合适的呀。”“你觉得合适,可我觉得不合适。”“小杉,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去大公司工作或者干脆跟着男朋友出国是吗?我告诉你,这两个想法妈妈都不赞同。一个女人一辈子应该过得安稳一些舒服一些,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在大学里当老师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一条路。”“妈,你说完了没有?你说完了听我说几句好不好?”“你说,你说,我听着。”“我记得,打我小的时候开始,你就喜欢不停地操纵我的生活、设计我的人生,我知道,你为我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真的很伤害我。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不是木偶可以一辈子被你提着线走的,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明白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小杉,我可告诉你,眼下是你人生的最关键时刻,你这根线我是提定了。以后我可以不管你的事情,可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要再讨论了,你听从学校的安排就是了。”小杉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这不行,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接受你给我精心安排的这份工作的,我不需要也不喜欢。我劝你趁早到我们学校把你那份赞助费要回来,省得你到时候人财两空。” 夏心洁气得脸都变了色:“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啊?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气死我了,你真的是要气死我了,让我把赞助费拿回来,你说得容易,这个钱都已经签出去了,能随随便便拿回来吗?”“我不管,反正这个工作我不要。你要知道本来这份工作已经是陶妮的了,现在你这样一搞,让我在我的好朋友面前怎么做人?”“你少跟我提你的好朋友,我告诉你我从来不相信女人和女人之间还能成为什么好朋友,女人和女人之间只有你撕我咬,所谓的好朋友就是在关键时刻掌握更多证据来咬你一口的人。”小杉似乎不认识地看着自 小杉梗着脖子不作声了。她觉得实在没办法再和妈妈说下去了。夏心洁气急败坏地瞪着她:“好吧,你不要留校那就不要留喽,我不硬塞给你,你走吧,去跟你的什么陶什么妮去混一辈子吧。我不管你了,再也不管你了!”“那就太谢谢你了,希望你说到做到。我走了。”小杉转身噔噔噔地往外奔去,夏心洁气得两眼发直。 夜色已深,陶妮和芳芳捧着书从图书馆走回宿舍楼,陶妮还在生闷气,芳芳不住地安慰着她。这时两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传来,她们抬头看过去,只见司马小松站在自己车边朝着她们笑着,他的笑有一点点匪气和痞气。 “小杉的二哥,是你?你怎么不上去?小杉她还没回寝室吗?”陶妮有些惊讶地问道。小松似笑非笑地看着芳芳:“我今天不是来找小杉的,我是来找芳芳的。”芳芳愣住了:“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小松目光直直地盯着芳芳:“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一个茶座,我请你过去喝一杯怎么样?”芳芳看看表,摇了摇头:“这么晚了,我就不去了吧,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跟我说好吗?”小松看看陶妮。陶妮识趣地转身上楼:“那我先上去了,你也快点上来。” 芳芳点头答应,陶妮走进宿舍楼,小松盯着芳芳看着,嬉皮笑脸地对芳芳说:“你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好不好?干吗这么严肃啊?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不高兴?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芳芳淡淡地回答:“我没生你的气。”小松歪着头眯着眼打量着芳芳,他的眼神有些邪气,把芳芳看得不自在起来,转过头去:“你要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上去了。”“哎,你等一等,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事?”“请你到我的歌舞厅唱歌的事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可是很认真的,我觉得你到歌厅里来唱一定会受欢迎的,说不定还能唱红。”“对不起,我不想去,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歌厅唱歌。”“这么说你是拒绝我了?你以为去歌厅唱歌是件丢人的事情啊?其实有好多大牌歌星当初都是从歌厅里唱出来的,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整天缠着我想来我的歌厅唱歌的吗?”“那你就找她们去唱吧,我是不会去的,再说我以前也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唱过,我不行的。”“没什么不行的,只要你愿意去唱就什么都行。我劝你别把自己弄得这么清高,趁着自己年轻赚点钱不好吗?”“对不起,我不想去赚这个钱。尽管我的家境很差,我也很穷,但我不想赚这个钱。”芳芳说完扭头就想走,小松生气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说话啊?太不给面子了吧?你真的把自己当大牌啦?我告诉你从来没有人这样拒绝过我的。”“你干吗?你放开我呀。”芳芳冷冷地看着小松。她的目光把小松给镇住了,他稍稍冷静了一点,把心中的怒火强按下去,他松开芳芳的手,想了想,拿出一张名片往芳芳包里一塞:“好吧,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给我打电话。”小松说完扭头便走回车里,“嘭”地一声关上车门,车横冲直撞地开走了。 就在三个女孩闹别扭的第二天早上,她们一齐被韩波叫到了办公室。韩波轮个地打量着坐在他面前的三个女孩,许久,他才开口说话。“我在你们三个人的周记中看到你们有个共同的想法,你们三个想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是吗?”三个人都不太自在地低下头去。“三个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倒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哦?怪不得你们会有这样的愿望。”看到她们都沉默着,韩波继续说下去:“你们在一起做事一直都这么默契吗?一块儿迟到,一块儿过生日,一块儿参加运动会,一块儿去砸人家的玻璃,很出彩的嘛。”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她们这才明白韩波今天找她们去的主题了。“怎么啦?现在都感到紧张啦?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你们知道不知道大学四年级犯错误意味着什么吗?我想再不安分的人都明白在这节骨眼上得夹着尾巴做人了,你们倒好,去砸人家玻璃,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陶妮和芳芳把头低得更低了,小杉不服气地昂着头看着窗外。 韩波打开抽屉拿出三张白纸,一张张放到三个女孩儿面前:“看来你们今天都成哑巴了,那好,那你们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写在上面,说清楚你们是怎么砸的玻璃,谁拿的主意,谁拿的砖头。自己写,不要互相通气,我就在外面看着你们。”韩波说完拿起网球拍就走了出去。 三个女孩子分别坐在三张办公桌前写那份情况说明。小杉写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芳芳写写停停,不时把写好的东西划掉;陶妮托着腮对着白纸想着什么,她看看芳芳,又看看小杉。陶妮和小杉的目光一相碰,马上又分开了,她们都扭头看着窗外,她们看到了韩波对着墙壁打网球的身影。韩波的动作是那样的到位好看,绿色的网球撞击着白墙,发出富有节奏的声音,就像是人的心跳。陶妮的眼里满是迷茫和憧憬。这时韩波转过头来往窗户这儿看,陶妮赶紧低下头去写了起来,而小杉却一直倔强地看着韩波。 打球回来的韩波一边擦汗一边坐到桌子上拿着三份情况说明认真地看着,陶妮、小杉、芳芳还在原地坐着,她们都显得有些紧张,韩波看完了,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们:“写了半天,结果原来是你们三个人共同扔了这一块砖头啊,好,你们果真是铁三角啊,名不虚传。”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她们彼此都被感动了。 韩波直视小杉:“对了,司马小杉,我听系主任说你去找过他,你对他说你自己并不打 看着陶妮傻愣愣的样子,韩波不由笑了起来:“好吧,我就跟你们说实话吧,你们已经没事了,接到告状电话后,我已经到那个胖阿姨家去走访过了,她现在已经原谅你们了。今天我主要是想试试你们老是挂在嘴边的这份友情,说实在的,我有点被你们感动了。这三份检查我替你们保存着,我觉得这是你们交给我的文章中写得最好的一篇,我就留个纪念了。”韩波说着打开抽屉,把这三张纸锁进了他的抽屉里。三个女孩儿的脸上露出惊讶、释然、欣慰的表情来,特别是陶妮,她痴痴地看着韩波。当韩波也抬头看她时,陶妮一下子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临近毕业时,各种活动逐渐多了起来,三人更加形影不离,“铁三角”的名号愈加响亮。而韩波的峥嵘愈加表现出来,时不时会冒出一些既有创意又有意义的点子。 这天韩波在给毕业年级的几个班的学生开大会,眉飞色舞地说着他的计划:“再过一个多月,你们就要在拥抱和流泪中正式告别你们的大学生涯了,然后带走你们这四年中所有的期待、欢笑、喜悦、痛苦和失落。没什么东西能留得住大家的脚步。为了给各位的大学生活留下一个醒目的纪念,我决定赶在大家毕业之前组织一台小型的舞台剧的演出,剧本我已经赶写出来了,题目叫《昨天再来》。” 下面的同学兴奋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韩波郑重地宣布:“现在我就要开始筹建剧组了,凡是愿意参与的同学都可以来参加,可以演的就演,可以唱的就唱,可以打杂的就打杂。呆会儿就请自愿参加的同学到小礼堂集中。”陶妮在下面推推小杉和芳芳:“哎,我们一起参加吧,你们俩都能演,我能打杂。”韩波想了想:“对了,还是请愿意参加的同学举一下手吧,让我心里好有个数,别到时候我光棍司令一个人在那儿干等。” 同学们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陶妮第一个就把手举了起来,还有很多同学也举起了手,芳芳也举起了手,然而小杉没有举手。 “小杉你怎么不举手啊?举手啊,我们一起去参加多好啊。”陶妮拎起小杉的手就举了起来,小杉挣脱着。陶妮死死地拉着她的手不放。韩波瞥见了这一幕:“举两只手的,一只手的或者半只手的同学,我都要谢谢你们的支持,好,我们一会儿小礼堂见。” 不管小杉是不是愿意,《昨天再来》剧组总算是成立了,她也最终成为剧组的一员,并且和芳芳分别在剧中担纲女二号和女一号。而韩波更是身兼数职,既是编剧又是导演和舞美。陶妮自告奋勇为剧组打杂,每天像女超人一样踩着自行车在校园大道上穿行。自行车的兜框里装满吃的,她两只手提着四个热水瓶还照样扶着车把骑得飞快,虽然辛苦,但陶妮情绪高涨。因为韩波说,她的职位叫做剧务,地位同样重要。 彩排场所是一个简陋的礼堂,虽然简陋,却丝毫不影响在场所有人高涨的热情。舞台上韩波带着小杉、芳芳和其他一些演员在走台,录音机里放着《昨天再来》的音乐。陶妮拎着东西从边门走了进来。 韩波喊了一下暂停:“好,到这里停住,眼神一致往前,有一种集体跟过去告别的仪式感。吴芳芳,你的形体把握得不错,但你的脸部表情可以再放松一点,不要太紧绷了,司马小杉的情绪不错,有一种迷惘朦胧的感觉,这场戏需要这种感觉。”这时陶妮悄悄走到台前:“同志们,水来了,点心来了。” 同学们吵吵嚷嚷地分吃东西,只有小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水吃饼干。韩波看看她,满怀心事。 这时陶妮的爸爸妈妈竟出现在礼堂的边门,小杉正在台上说着台词,陶妮在下面投入地和她一块背着——“我们在昨天一起爱过、笑过、恨过、痛过,怀念昨天是因为我们怀念青春,青春的昨天总让我们魂牵梦绕、热泪满衫,如果昨天能够重来,我愿意交出我现在的所有,去再一次邂逅那些心爱的人和心动的事。” 陶母探出头来冲陶妮招手,站在陶妮边上的人拍拍陶妮示意门口有人找,陶妮一回头看见了爸妈,她高兴地奔出门去:“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陶妮亲热地勾着爸妈的脖子,“哎呀,爸、妈,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我这两天多馋你们烧的红烧肉啊,你们有没有给我带红烧肉啊?”“有、有、有,你妈烧了一大碗呢,都在这个袋里。”陶父喜滋滋地看着女儿。陶母指指礼堂:“里面正在排练啊?”陶妮自豪地指着台上:“对,你们快来看,小杉和芳芳都在上面呢。”陶父陶母探头看着。 陶妮忽然想起来:“爸、妈,到时候正式演出的时候你们过来看吧,叫上哥也一起来,给小杉和芳芳加加油。”“好、好、好,到时候我们一定来看。”陶母忙不迭地答应着。 期待已久的演出终于开始了,在小杉的指导下,化了妆的陶妮显得容光焕发,此时她激动万分的不能平静,是因为这部舞台剧是她两个最好的朋友主演的,又是她最崇拜的韩波编剧导演的。一想到韩波这两个字,陶妮就忍不住地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不知道是不是爱情 陶妮拎着四个热水瓶从后门走进礼堂,把热水瓶放在台前,剧组的人围坐在一起,韩波正在给演员讲戏。 这时,陶妮悄悄地走到韩波后面,对着大伙悄悄地叫着:“想喝冰水的人请把杯子集中到这里来。”大家呼拉一下全站起来了,他们把杯子放到陶妮跟前。 韩波无可奈何地看着陶妮:“陶妮,又是你在捣乱,看来你现在的感召力远远胜于我啊。” 陶妮不好意思地解释着:“那是冰水的感召力大,把你的杯子也给我吧。” 韩波把自己的杯子递给陶妮,陶妮伸手去接,却发现韩波握着杯子不肯松手,陶妮抬头一看,发现韩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陶妮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等一等,陶妮,你今天和平时不一样了嘛,化过妆了是不是?” “不知道。”陶妮用力抢过韩波的杯子,一转身就走了,接着又在别处收罗了一些杯子,她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杯子一个个地放到台沿上,一个个地往里面搁菊花精。 这边韩波在给大家发零食:“来,大家先吃点东西,一会儿还得继续奋斗呢。”他走过一个小男生身旁边,看到小男生手里拿着的一大束鲜花。“哟,连祝贺成功的鲜花都准备好了?不会是为我准备的吧?” 一个女生举起手:“这是我男朋友为我准备的。” 韩波爽朗地笑道:“听到了吗?大家听到了吗?有个男朋友多好,你们都赶紧去找个男朋友吧。” 另外一个女生站起来大声问:“那韩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在一边倒水的陶妮听到这个问题,一下子竖起耳朵来。她手里的杯子晃了晃,水差点洒出来。正在吃饼干的小杉也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其他同学也都兴趣十足地凑过来。 韩波故作神秘地看看她:“你想知道?”女生拉着大家一起起哄:“对,不光是我,我们全班同学都想知道。大家说对不对啊?” 大家频频点头。只有陶妮神情紧张地站在那里,也不敢往这边看。“那好,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那么就让我非常诚实地回答你们,我还没有女朋友。”韩波一脸的坦然。陶妮松了一口气。小杉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芳芳不依不饶地继续问着:“为什么?你这么优秀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是不是要求太高了?”韩波笑笑:“不会吧?我没什么要求啊,可能是因为缘分还没到吧?” “那你有过女朋友吗?”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韩波回答:“有过啊。” “那为什么后来没有了?是你跟人家吹的,还是人家跟你吹的?”这个问题让小杉心头一颤。韩波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应该算是人家跟我吹的吧?”小杉的脸立刻阴了下来。 韩波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咣啷啷”一阵响声,大家回头,只见陶妮把那些杯子全都碰翻在了地上。陶妮尴尬地站在那里:“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把你们的杯子都弄翻了。”韩波把陶妮手里的暖水瓶拿下来,拿起她的手看了看:“看看,有没有扎到手?”陶妮的脸涨得通红,她的额头上全是汗:“没有,没扎着,我没事,真的没事。” 司马小杉直直地站在那儿,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突然她从座位上拿起自己的包往身上一背,站起来就往门外走去,大家都在关心着陶妮,没有人注意到她从门口离去。 出了门口,小杉径直上了教学楼顶楼平台,手插在口袋里,抬腿狠狠地踢着一个练拳用的沙袋。顶楼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想着韩波刚才说过的话,小杉忿忿地边踢边喊:“装腔作势!谎话连篇!虚伪可笑!” 礼堂里演员已经开始化妆,韩波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司马小杉还没回来吗?”芳芳和几个同学摇摇头。 韩波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这是怎么搞的?她到底上哪儿去了?” 芳芳焦急地放下手里的化妆用具:“要不我们一块儿出去找找她?” 韩波摆摆手:“陶妮已经回宿舍去找了,你们抓紧时间化妆吧,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走出礼堂,韩波正好碰上陶妮风风火火地往里面走:“怎么样?找到没有?” 陶妮摇摇头语速极快地汇报:“她没在宿舍,我到大食堂、小食堂、留学生楼、操场、小卖部、医院都去找过了,都找不着她。” “那她会上哪儿去了呢?她怎么可以在这节骨眼上离开呢?连声招呼都不打。她也太自说自话了吧?”韩波激动地说道。 教学楼露台,小杉一动不动地坐在栏杆上,她看了看手表,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向门口走去。小杉走进电梯,按了一个1,电梯往下行进。突然发出“哐啷”一声巨响,电梯停了下来,里面一片漆黑。小杉不知所措,拍着电梯门大喊:“喂,喂,有人吗?外面有人吗?” 电梯里的灯抖闪了几下终于又亮了。小杉赶紧上前按紧急铃,可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重重地拍打电梯门:“有人吗?救命啊!快来人啊!快帮帮我。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啊?”小杉急得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 小礼堂的观众席上,观众已陆续入席。在后台,演员们都已经化好妆了,每个人都在看表。韩波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将后台的挂钟重重地反扣起来。陶妮跑到舞台边 “好啊,太好了,观众全坐满了,可我们的主演却失踪了,你们说怎么办!”韩波生气地瞪了一眼站在那里发抖的陶妮,气势汹汹地嚷着,“你不是她的铁杆好朋友吗?你不是说她很有分寸的吗?你说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啊?啊?你倒是说说看让我怎么向下面这么多观众交待!”陶妮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委屈的小声嘟囔着:“你是不是又骂过她了?她说不定是生气了罢演了呢。”韩波怒吼道:“你胡说,我听了你的话已经对她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你还要我怎么样?把她供起来吗?”陶妮害怕地捂起一只耳朵。芳芳过来打起了圆场:“韩老师,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啊。”“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让我自己冲上去演女主角吗?”韩波几乎失控。陶妮声音颤抖地嗫嚅着:“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我想,我想……”“你有什么办法?你快说!”陶妮声音抖得更厉害了:“韩老师,我想,我想,能不能让我来试试小杉演的角色?”韩波和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你?”现场一片寂静。“对,我平时一直在看你们排练,看了太多次了,所以戏里的台词我都已经能背出来了。” 韩波疑惑地问:“你真能行吗?真的吗?”“我想我大概能行吧,只是我没有和大伙配合过,还有最后那段歌我恐怕唱不好,他们老说我唱歌找不着调……”韩波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只能这样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就定你了,快化妆,换衣服。” 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帮陶妮化妆,弄头发、换衣服。陶妮还一边用抖个不停的声音和男演员对着台词—— 陶妮和男演员的台词对得上气不接下气,男演员也被陶妮带得磕磕绊绊的了,韩波和芳芳及周围的人都充满担心地看着她。这时开演的预备铃响起,全体人员都一下子静在那里,陶妮用手按着心口努力控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她一步一抖地往舞台跑了几步。芳芳冲过去一把搂住陶妮:“陶妮,别害怕,你一定能行的,我们都支持你。”韩波拿起陶妮的手紧紧地握了一把:“陶妮,相信你自己,你能行,你一定能行,今天咱们这个戏,全指望你了。” 陶妮回过头对韩波深深地点了点头:“韩老师,今天,我为了你豁出去了!” 陶妮一步步往舞台中央走去。芳芳看着陶妮的背影,捂着胸口,眼泪都快出来了。 铃声响过第二遍,场内灯光渐暗,音乐响起。演出开始了。 舞台上,陶妮站在一束剪影光中,灯光渐亮,陶妮的面目清晰地显露在观众眼前,台下有一些观众开始交头接耳。 陶母吃惊地喊出声来:“呀,这是怎么回事,这上面怎么是陶妮啊?我是不是看错了?”陶父揉揉眼睛:“你没看错呀,是陶妮,真是我们陶妮。”“这怎么可能?从来没听说陶妮她要上台表演的呀,怎么会是她上台了呢,那小杉和芳芳呢?”陶汉不相信地看着舞台中央的妹妹。他们三个东张西望,一脸错愕。 “我们在昨天一起爱过笑过,恨过痛过,怀念昨天是因为我们怀念青春,青春的昨天总让我们魂牵梦绕,热泪满衫。”陶妮背诵着台词,“如果昨天能够重来,我愿意交出我现在的所有,去再一次邂逅那些心爱的人和心动的事。” 韩波在侧幕紧张地看着陶妮的表演,陶妮演得不错,他如释重负地自言自语:“谢天谢地,总算开演了。” 舞台上的灯光闪动,电梯里小杉的心却已经是漆黑一片,她顺着墙壁滑落坐到地上,看着腕上的手表喃喃自语:“这下完蛋了,真的完蛋了。开演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剧场里肯定是乱作一团了,他一定会骂死我,恨死我了。”她一向倔强的脸上缓缓滑落两行眼泪,小杉委屈地用手狠狠抹去。 这时电梯的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喂,喂,喂,电梯里面有人吗?” 那边传来天籁般带来希望的声音:“好的,我们正在排除电梯故障,你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可是这希望对小杉已经于事无补,她垂头丧气地一抬表:“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出去还有什么意义?”正说着,电梯又发出咕咚一声闷响,然后又迅速升高。 小杉本来急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她拍着门大叫着:“这是怎么回事?天啊,救命啊。”忽然电梯又停住了,门终于打开了,外面站着几个工作人员,小杉立刻从里面冲了出去,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外奔去。 而礼堂后台正是换场的时候,陶妮战战兢兢地从台上走下来,拍着自己的心口,紧张得满头大汗:“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脚下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正好被站在旁边的韩波一把扶住。 韩波扶着陶妮一边走一边为她整理头发,带着安慰带着鼓励的语气对她说:“加油,最后一场戏了,坚持到底,好不好?”陶妮坚定地点着头:“好。” 小杉满头大汗地向礼堂狂奔,路上却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音乐声。小杉不可思议地加快了脚步,冲进了礼堂。此时的陶妮正投入地演着最后一场戏,只见她抬着头闭着眼睛,陶醉在角色里。小杉看到舞台上的陶妮大吃一惊,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 “你听到了什么?”舞台上的演出正接近高潮,男演员直视着陶妮。 陶妮抬着头闭着眼睛:“我听到微风荡漾的声音,还有小鸟们说话的声音。” “你慢慢地伸出腿往前走一步,请不要睁开眼睛。……这会儿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远处有潺潺的溪流声。还有竹叶欢快打闹的声音。” “再往前走一步。” 陶妮往前一步,整个人全都沐浴在舞台正中间那束光线之中,光线照耀下的陶妮美丽得耀眼,她陶醉地伸开双臂作了个深呼吸。 “这会儿你又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阳光呼吸的声音,没错,它真的在呼吸。我感到我活过来了,我突然想歌唱,想大声地歌唱。” “那就唱吧,纵情地唱吧,我想听。” 音乐渐渐响起,小杉的眼睛也渐渐地湿润了,看着陶妮的表演,小杉的情绪十分激动、也十分复杂,她喃喃自语:“陶妮竟然把台词全背下来了,这真是奇迹,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陶妮救了我。” 舞台上陶妮开始唱歌,她唱的是那首韩波作词的《昨天再来》,一开口却跑了调,台下观众一愣,接着发出一片开心的笑声。后台的韩波随即示意涌在侧幕边看演出的学生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块上台,大家一边拍着手,一边从侧幕唱着歌走到了陶妮身后,陶妮感激地退后融入到人群中大声地唱起来。台下的观众也拍着手打着拍子和着台上的歌唱,整个礼堂的气氛融成一体,达到高潮。 小杉也站在那里拍着手一块唱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唱得泪流满面。歌声中,陶妮和全体演员对着观众深深地鞠躬,大幕渐渐关闭。 幕刚拉好,后台的人全都冲上台去,大家伴着欢呼声击掌相庆,韩波走到陶妮面前一把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久久不肯松手。陶妮的脸涨得通红,她的眼里充满了激动幸福的神情。 韩波急切而真挚地说:“陶妮,你太棒了,你真的太棒了!谢谢你!太谢谢你!” 陶妮的眼泪刷地下来了。朦胧中,她看到韩波眼中的热情,她却不知所措了。 旁边的人拉走了韩波拍照,陶妮还在原地呆呆地站着,她的内心被韩波刚才的拥抱冲晕了,她不断地抹着幸福激动的眼泪,回味着属于她和韩波那甜蜜的一刻。 芳芳走过来轻轻地拉了拉陶妮:“陶妮,你怎么啦,你怎么哭成这样?”陶妮这才被拉回了现实,拼命抹着眼泪:“没有,我可能是刚才太紧张了。” 芳芳抱住陶妮,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现在好一点了吧?” 陶妮擦干眼泪点点头。 “那我们下去看你爸妈去。”芳芳说。 “好,我们下去。”陶妮深深吸了一口气,和芳芳拉着手从舞台边侧的楼梯走了下去。 韩波从舞台上回到后台,一眼看见小杉正朝他走过来,顿时火冒三丈,冲着小杉就嚷了起来:“你上哪儿去了?你还知道回来?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是专门来看别人笑话的吗?” “对不起,我……”小杉无言以对。 韩波不容小杉解释:“不要说对不起,现在说对不起等于在说废话。今天要不是陶妮的话,这个场面怎么收拾,你说!你这个人还有没有一点责任感?你走,快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今天这儿的一切都不属于你。” 小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难过和气愤一起涌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解释?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被困在电梯里出不来了……”韩波报以冷笑:“困在电梯里了?真是笑话,不辞而别,一走了之,司马小杉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来这一手?我告诉你,我最恨你的就是这一点。” 韩波的这句话深深地触及了小杉内心最痛的伤处,她一下子爆发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我老喜欢来这一手?到底是谁最喜欢不辞而别,一走了之的,你心里最清楚。”小杉吼叫道,韩波被她镇住了。 小杉说完便狠狠地一跺脚扭头跑开了,韩波愣愣地在原地发呆。 这时大家想到了“失踪”的小杉,刚才在后台目睹了韩波和小杉争吵的一位女同学告诉大家:“我刚才看见她了,听说是被困在电梯里了,现在正在后台跟韩波大吵呢。”“你说什么?吵架?他们俩在吵架?芳芳,我们快过去看看。”陶妮紧张了起来,她知道小杉和韩波的脾气,吵起来一定是世界末日。 芳芳点点头,陶母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也一起去劝劝吧。”刚一抬腿,突然她晃了晃,又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陶妮紧张地过去扶起她:“妈,你怎么啦?” “我眼前发黑了。”陶母摇摇头,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睁开。忽然她伸出手到处乱抓:“妮妮,妮妮,你在吗?陶汉,老头子,你们在哪里?” “妈,我在这里,你看见了吗?”陶妮紧张地站到母亲眼前,拉住她的手。陶母拼命摇着头:“我什么也看不见,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全是黑的,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陶妮、陶汉,老头子你们都在吗?”——陶母还在伸手乱抓,大家都惊慌一片。 陶母被迅速送到申江医院,经过一番检查,小杉、陶妮和芳芳坐到了司马小柯的办公桌前,桌上放着陶母的病历、CT的片子和几张化验报告。 大家的神情严肃,等待着小柯的结论。小柯沉重的语气像是一把榔头,一下又一下敲着陶妮的心:“病人的颅内肿瘤增长速度很快,情况很不好,现在脑内肿瘤已经压迫到视觉神经,尽管现在病人的视力重新恢复了,但这只是暂时现象,发展下去病人会完全失明,而且它还会进一步压迫到颅内大动脉,那时候就会危及到病人的生命,所以必须尽快手术。” 陶妮不断地摇着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妈妈平时身体一直很好,她什么家务都干,从来没有说自己不舒服,她怎么会得这么重的病,真的不会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不可能的,真的不可能的。” 小杉按着陶妮的肩头,安抚着她,转头对着哥哥说:“那就尽快手术啊。” 小柯凝视着陶妮:“可你们必须明白这种手术的费用非常高,风险也非常大。手术可能带来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彻底治愈,第二种是术后全身瘫痪或部分瘫痪,第三种是死亡。因为肿瘤在脑内的位置非常特殊,所以手术的危险性非常大。” “那如果不做手术呢?”芳芳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还可以维持三个月到一年的生命。” 听到小柯如此冷静地作出了宣判,小杉生气地冲他瞪了一眼:“哥,你不要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我们可是冲着你才特地把陶妮妈妈转到这家医院的,我们找你是让你救人的,你别尽说些吓人的话,你倒是给人家指一条生路啊。”小柯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在谈医学问题的时候我们只能相信科学,这是没办法的,请你们谅解我。” 小杉和芳芳都沉默下来了,她们把目光都投向了陶妮。陶妮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嘴唇嚅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可怜的陶妮,小杉和芳芳也忍不住抹起泪来了。 陶母在小柯的安排下住进了医院,虽然决定了要进行手术,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和死神决斗的战争。陶妮告诉自己不能被吓倒,她要把信心带给母亲。每次陶妮坐在妈妈身边的时候,陶母都会几乎不眨眼睛地看着她,陶妮知道,妈妈是担心以后会看不见,所以很珍惜眼前的一切。陶妮想哭,但是她只能故作轻松地鼓励妈妈进行手术,可是她很清楚,手术费是一个大问题,像一条河挡在面前,困难无比。 回到家里,陶父把所有的存折、国库券和记账本拿了出来,加在一起不过是四千块,离手术费还差很多,围坐在桌边的三个人叹了口气。“陶汉,要不你到单位去想想办法,问同事借一点?”陶父摘下老花镜,看着陶汉。 陶汉低下头,无奈地嘀咕:“我都去问过了,他们也实在拿不出钱来。” 陶妮托着腮想着办法:“要不,我再去问问小杉、芳芳,看她们还有没有钱可以借给我。”陶父摇摇头:“不可以的,上次给苏玲玉买钻戒的钱还没还给人家呢,你现在再开口问人家借钱怎么好意思呢?” 听到苏玲玉,陶汉警觉地抬起头:“你们说什么?什么钻戒?”陶妮和陶父相互看看,不敢吱声。陶汉放高了声音:“你们给苏玲玉买过钻戒了?我怎么不知道?” 陶妮不敢直视陶汉,怯怯地回答:“哥,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问了。” 陶汉瞪着陶妮:“你们干吗要给苏玲玉买钻戒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把我搞糊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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