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血淬中华 (23) |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2月28日19:21:30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BY 大风
冯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篇东拼西凑、剽窃古今中外的《变法自强疏》竟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虽然《变法自强疏》开始只是在朝臣以及封疆大吏之中进行传阅签注,但由于这篇变法方策的提出者是威名赫赫的抗倭英雄冯华,而且其立意和见解也确实有新颖独到之处,因此它很快便通过各种渠道流传了开去。短短几天功夫,不但京城内外已经传了个遍,而且由于各地洋人办的一些报纸也全篇介绍了这篇文章,并进行了大量的评论和追踪报道,因此《变法自强疏》迅速在全国各地流传开来。可以说,上至朝廷重臣、各部官员,下至乡闾小吏、工商士子几乎所有的人议论的都是冯华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大力发展新式教育、实行民办工业化、改革军制编练新军以及建立“经济特区”的那些改革变法设想,许多人对《变法自强疏》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冯华和义勇军也再一次成为了全国瞩目的焦点。 不过几天以后,由此引发出的另一件事不但成功转移了人们对冯华的注意力,而且也将“变法自强,救亡图存”的运动推向了真正的高潮。 虽然刚刚才进入5月下旬,但江宁(今江苏南京)的天气却已初步显露出“火炉”的威力来,不但气温节节升高,而且还极为的湿闷,让人懒懒地提不起精神来。此刻,在两江总督府的书房之中,年近花甲、长须飘然、身着儒服的署两江总督张之洞正和他的两个心腹幕僚辜鸿铭、梁鼎芬热烈地讨论着冯华的那篇《变法自强疏》。 张之洞,字孝达,号香涛,直隶南皮人,清末著名的清流派干将,洋务派首领。他以科举跻身仕途,起家翰苑,出掌文衡,先后抚晋督粤,移节湖广,署理两江,最终位至体仁阁大学士、军机大臣。他不仅位高权重,而且在很多方面都有所建树,就是毛泽东主席也曾说过:“讲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1894年11月,因刘坤一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督师辽东,朝廷遂令湖广总督张之洞暂时署理两江总督。 又扫了一眼手中的《变法自强疏》,向来有“梁疯子”之称的梁鼎芬对冯华的这篇大作讥讽道:“香帅!这个冯华的很多观点到与您有许多的相似之处,只是作为篇首的《务本篇》论述的实在是过于牵强,而且整篇的文字也多有不合体例的地方,实在是让人太看不过眼。” “节庵兄(梁鼎芬,字星海,号节庵)此说对于冯华来讲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冯华乃是从西洋回国的,自幼受到的都是西式教育,于中学及孔孟之道自是所知有限,怎么也要给他一些时间来适应。当初我刚回国时,连汉文都不懂,比之现在的冯华亦差之远矣,如不是香帅及节庵兄日夕相帮,也断不会有今日之成就?”虽然也是秉性疏狂,但由于与冯华有着近似的经历,而且心中很是佩服他的见解,辜鸿铭有些抱不平地替冯华辩解了几句。 赞同地点点头,张之洞接口道:“是呀!这个冯华确实算得上是一个人材,节庵你切不可因其在儒学和文字上有所欠缺而轻视于他。他的这份变法方策不但与我多年总结出的观点很相似,而且有些内容实在是非常有见地,如‘建立经济特区’、‘民办工业化’等观点都是前人所未曾有过的独得之见,真是后生可畏啊!” 其实除了他已经说的这些原因外,张之洞还有一点没说出来。早从今年3月份起,他从与刘坤一往来的信件电报中就知道了冯华的大名,也比别人更多地了解和熟知冯华那些对时局进行分析的观点与策论。开始时,他对冯华关于中日战争以及《马关条约》进程的判断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事实却一次又一次让他感到无比震惊,几乎所有的发展都是按照冯华的预测进行的。“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这就是张之洞一直以来对冯华的印象。 尽管还有些不服气,但梁鼎芬却没有再出言讥讽,而是话锋一转说道:“香帅,冯华的这篇变法方策确实还不错,与咱们日常所议论的许多内容都不谋而合,只是说法太过直白和怪异了些。鼎芬以为既然太后懿旨令各督抚对其进行签注评议,而且香帅您也对如何变法自强早有自己的设想,不如就以此为基础,取长补短也写上一篇,呈献给太后?” 梁鼎芬的建议让张之洞禁不住有些怦然心动。近几十年来,大清的国势可谓是“国步维艰,外患日棘”,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日暮西山的地步。一直以来,张之洞都对“如何变法自强”进行着反复地尝试和探索,而且在各个方面已经有了一些心得和设想,只不过并未形成具体的文字而已。而冯华的这篇《变法自强疏》虽然在儒学义理、纲常名教方面论述有所欠缺,但绝大多数的改革措施却都说到了他心里,并且还使他心中那些尚不甚清晰的地方一下子豁然而通,此时此刻他还真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不过,毕竟冯华的变法设想已经囊括了经济改革的各个方面,自己就是写出来也不过是补冯华所论之不足,这种有抄袭他人观点之嫌的事情他张香涛又岂屑于为之。 见张之洞手捻须然,在书房中徘徊犹豫了很久都未对此建议做出答复,已经入其幕府近十年且深深了解他想法的辜鸿铭脸色一整说道:“香帅,先不说您的观点本就与冯华基本相同,就是从为《变法自强疏》拾遗补缺的角度来说,再写一篇也未为不可。只要您在篇中说明此变法方策乃是以冯华所论为基础,所进行的补遗之作即可,谅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辜鸿铭不愧是张之洞最亲近的幕僚,他短短的几句话就彻底打消了张之洞惟恐名声受污的种种顾忌。喟然一叹,张之洞说道:“好吧!只要能对国势有所裨益,我就如你们所议,今晚即开始草拟这篇回折!” 随着人们对《变法自强疏》的争论愈争愈烈,越来越多的各部官员和实际掌握各省军政大权的地方督抚们也开始纷纷上奏提出自己的变革主张。如署两江总督张之洞、陕甘总督陶模、户部侍郎胡燏棻、袁世凯、陈炽,乃至吏部尚书徐桐和张百熙、準良、信格等等。不惟一直倡行洋务的,就是一些以往恪守祖宗成法之人,也认为再不有所变化亡国之祸就在眼前。一时间,变法自强的呼声在朝廷内外、举国上下愈演愈烈,变法维新的春潮由于冯华的介入大有席卷全国的燎原之势。 在上书请求变法的朝廷官员中,虽然有人对冯华的某些主张持反对意见,但更多的人还是认为冯华的观点具有非常强的可操作性,可以试一试。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数署两江总督张之洞,他在回奏中除了列明自己对变法自强的意见,还以冯华的《变法自强疏》为基础重新写了一篇变法方策——《强学篇》。 张之洞不但是洋务派的领袖,更是一个精通儒学义理、以维护名教为己任的儒学大师。他的才学以及对中国传统文化、封建纲常伦理的了解根本就不是冯华这个来自现代的大学生所能比拟的,因此《强学篇》刚一问世,立刻就凭借其精彩的文字、严谨的结构以及更符合当时人们思维习惯的论点在朝野上下引起了更大的轰动。张之洞提出的“官倡民办”、“设立自开口岸”等说法显然要比冯华“民办工业化”、“建立经济特区”的怪异名称更能得到人们的认同,很快舆论的注意力就纷纷从冯华转移向了张之洞。 不再成为人们议论瞩目的焦点,冯华禁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颇为感叹地想道:“盗版还是不如正版受欢迎啊!只是名字怎么会是《强学篇》呢?看来历史发生地变化和偏离是越来越大了。不过,这个《强学篇》由于综合借鉴了自己的许多观点,到是比《劝学篇》完善了许多,而且凭着张之洞的影响力,那些变革主张应该更容易被人们所接受吧!” 一切都像冯华所预料的那样,张之洞的《强学篇》果真如《劝学篇》一样获得了绝大部分人的交口称赞,也使得很多原本有争议的变革设想,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就连人们争论最多的“在旅顺、大连建立经济特区”的设想,也由于慈禧的一句“祖宗之制,应因时制宜,因时变而制宜适也。”以及获得了张之洞、刘坤一、李鸿章和王文韶等几个最具实力地方大员的一致支持而顺利得以通过。 只是总的变革方针虽然定了下来,但在确定每一项改革的具体实施方案时却又掀起了波澜,特别是建立经济特区和编练新军这两件事更是成为了人们争论的焦点问题。 建立经济特区是一个新事务,几乎没有人知道究竟该怎样进行,因此如何筹建以及让什么人来负责这件事就成了一个颇费思量的问题;而编练新军则属于老问题,早在黄海海战之后,在北洋舰队当差的洋员德国人汉纳根就向清政府提出了“改革军制,筹建新军”的建议。 汉纳根在其所上的《条陈节略》中称:“以今而论,与倭大战,恐无胜理。惟有阻遏倭人,不敢长驱直进,才可以慢慢利用持久的力量和人数上的优势转移局面,取得最后的胜利。”另外,他还针对中国的军力提出了“赶练10万新军以备大战,添购船炮以固海军”的具体制胜方案。 汉纳根的这些建议令光绪颇为动心。为此,清政府于1894年11月2日,成立了以恭亲王奕訢为督办,以庆亲王奕匡为帮办,翁同龢、李鸿藻、荣禄、长麟为会办的督办军务处。其后十余日,督办军务处大臣就练兵数量、外员聘用、经费来源等问题进行了反复的商议。几经争论修改,终于敲定了“以中员为督办、由户部筹款,四个月练兵五千人”的编练新军方案。 11月15日,光绪发布上谕:“详察汉纳根所议,实为救时之策。著照所请,由督办王大臣谕知汉纳根,一面迅购船械,一面开招新勇,招募洋将即日来华,赶速教练成军。所有一切章程,均责成臬司胡燏棻会同该员,悉心筹画,禀明督办王大臣,立予施行,不令掣肘。”就这样,胡燏棻遂在天津卫马厂(旋移驻小站)开始练兵,到1895年3月14日,共编成新军10营,名为“定武军”。但这5000人的新军仅仅是采用西式训练,在编制上仍未突破淮军每营500人的成案,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军制改革。 如今,由于冯华、张之洞、刘坤一和袁世凯等人一再提出编练新军的议案,因此光绪决心进一步加大军制改革的力度。可是在具体编练多少新军,以及由谁编练的问题上帝后两党却再一次展开了针锋相对地较量,每一方都想把这股具有举足轻重作用的军事力量抓在自己手中。 颐和园仁寿殿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庆亲王奕匡、礼亲王世铎、徐用仪、孙毓汶、刚毅以及荣禄都小心翼翼地站在丹陛下等着太后的垂问。为了确定设立经济特区和编练新军的人选,他们几个虽然在私下里已经讨论了好多回,但依旧未能将意见统一起来,没奈何只得又跑到颐和园,听听老佛爷对此事是何看法。 变革的进程推进得如此之快,慈禧也有些始料不及。不过目前的变法主要是经济军事改革,并未牵扯太多,而且只要一切都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就是变得再多也无所谓。看着众人还在等着自己,慈禧温和地说道:“你们谁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见众人都没有先说话的意思,孙毓汶上前一步奏道:“启禀老佛爷,最近这几天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经济特区和编练新军’的人选问题上。臣以为经济特区虽然只是一个试验区,但旅顺、大连乃是我大清的龙兴之地,且它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以后更大范围变革的施行,因此必须派一个既懂洋务,又老成持重之人予以主持;关于编练新军,臣以为冯华、张之洞、刘坤一和袁世凯等人的意见颇为有理。如果不能尽快恢复、提高咱们大清的实力,恐怕泰西列强们也会继倭奴之后想分上一杯羹,因此编练新军已经势在必行。至于人选,臣觉得临榆镇总兵冯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其麾下的义勇军就是他以西洋之法训练出来的,而具体的效果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到了,整个大清再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编练新军的了!”冯华的那一份儿重礼以及一直表现出来的恭谨有礼,让孙毓汶感到很是满意,况且他已从李莲英那里得知太后对冯华也很是重视,因此他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对冯华进行了大力举荐。 刚毅在私下里讨论时,就对孙毓汶的这一建议心存疑虑,此刻立时出列反驳道:“奴才以为孙大人的考虑有欠妥当。诚然冯华是编练新军的最适合人选,但他毕竟是从西洋回来的,虽然没有证据说明他心有异志,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绝对不宜让他独自作大。”向来顽固守旧、不知变通的刚毅,这一番话却说得颇合慈禧心意,无论是什么人都不可以威胁到她对大清的统治。 见太后对刚毅的话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徐用仪见风使舵地说道:“臣也以为让冯华编练新军不妥,他的义勇军本就战斗力超强,如果再得到朝廷在枪械和粮饷上的支持,岂不是如虎添翼。再说他的驻地在临榆,扼守着出关入关的咽喉要道,又与京畿近在咫尺,一旦有变,朝廷不可不虑啊!” 听到这里,脑筋向来转弯儿不太灵活的庆亲王奕匡犹犹豫豫地说道:“冯华现在的威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就是咱们可以不理会翁同龢、李鸿藻他们的提议,可是张之洞、刘坤一等一批地方大员的举荐又如何能置之不理。而且除去冯华,还有人可以当此大任吗?” “太后,奴才以为现闲赋在津的原总理朝鲜通商交涉事务大臣、浙江温处道袁世凯可胜此重任。袁世凯家世将才、志气英锐、娴熟兵略、任事果敢,是一个难得的知兵之臣。如令其操练新军,不但必能矫中国绿防各营之弊,而且也不会遭到太多人的反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荣禄突然插嘴道。 众人的议论,让慈禧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些观点可以说都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如果坚决对冯华进行打压,岂不是又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仔细地权衡了一番,她才眉头一展、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几人说的都有些道理,对冯华的使用确实需要详加斟酌。不过,凡事也不可太过执着,该用的人还是要大胆使用,只不过方式可以变化一下。” 说罢,慈禧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地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在自己的控制下进行…… 第十四章 大义炳寰宇 随着朝野上下变法改制呼声的日益高涨,帝、后两党之间也为了各自的利益展开了一连串激烈的较量,经过反复争论以及互相妥协,两股政治势力终于暂时达成了一致,取得了平衡。而凭借着辽东大捷的赫赫威名,成为各方政治势力争相拉拢对象的冯华和义勇军则成为了这场权力之争的最大受益者。 5月末、6月初,身体刚刚复原的光绪皇帝,接连向内外臣工发布了几份儿影响深远、使臣僚为之震悚的硃谕、明诏,一场关乎中国兴衰存亡的变革由此拉开了序幕。 5月30日,光绪发布“罪己”硃谕。称条约批准之际“宵旰彷徨,临朝痛哭,实有万分为难之情事”,求“天下臣民皆当共谅”,以期“君臣上下,艰苦一心,痛除积弊,革新自强”。 在“一言兴邦”的封建社会里,皇帝的一个念头,一纸诏书,对国家的前途命运往往是至关重要的。而像光绪这样下诏罪己,亟求变法自强的硃谕,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很少见的。因此,光绪的这份感人至深的硃谕一经发布,立刻就在京师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那些同情皇上,颇具爱国之心的廷臣士子更是深受感动,每每在阅读硃谕时或潜然落泪,或痛哭失声。 5月31日,光绪颁布明诏,称“自古之天下不能无非常之变,遇非常之变,自当急起变法以应之。今之时局,可谓极非常之变也,只有采天下之舆论,效万国之良法,才可应此危局。然中西所遇不同,故需因时制宜,以尽适今……。” 为此,光绪在诏书中宣布从即日起,以冯华、张之洞的变法方策为蓝本,在全国范围内对教育、经济和军事进行全面变革,具体实施步骤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改辽东金州厅为“旅大经济特别区”,在其范围内进行全方位的改革变法试点,而各省则由其督抚根据各地实际情况,酌情进行;第二阶段根据“旅大经济特别区”实施变革的经验,对改革变法方案进行调整,并在各省予以推广;第三阶段,在以上改革取得一定成效之后,再对其他方面进行变革 6月1日,光绪再次颁布明诏,宣布了一系列重大的人事任命。鉴于“旅大经济特别区”地理位置以及变革成败的极度重要性,任命原临榆镇总兵冯华为“旅大经济特别区”办事大臣,加尚书衔;任命李九杲、邢亮为“旅大经济特别区”帮办大臣,加侍郎衔;任命周天宇、黄德贵为左右参赞,加按察使衔; 委派冯华和浙江温处道袁世凯分别以义勇军、定武军为基础,在旅顺和天津小站各编练新军8000人,尝试对原有的军制进行改革; 鉴于辽东战事已停,着节制关内外防剿诸军钦差大臣刘坤一即日进京复命,复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署两江总督张之洞则仍回湖广总督任上…… 天阴沉沉的,树梢一动也不动,凝滞了的空气更是湿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几只小燕子扇动着沉重的翅膀,在低空来回地盘旋。远处,浓密的雨云越发厚重起来,天际的边缘传来隆隆滚动的雷声,一场暴雨随时都会来临。 一阵凉风刮过,冯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次京师之行能有如此大的成果,实在有些出人意料,而他提出地“建立经济特区”的设想最终又落回到自己头上,更是让他喜出望外。虽然临榆位于东北通向关内的咽喉地带,对东北、直隶甚至是京畿都具有强大的军事威慑作用,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但是它毕竟离京师过近,受朝廷制肘太多,不利于开展经济建设以及义勇军的进一步发展;而驻防旅顺、大连尽管对京师的影响力大为减弱,且不可避免地要与沙俄、日本的利益发生激烈地矛盾冲突,可它地处沿海地区,又获得了清政府的特别政策,将来的发展空间极为广阔。另外,此行还有一个很大的收获,就是同时获得了帝、后两党的基本认同,每一方都把冯华和义勇军视为可以争取的对象,这一点对义勇军将来的发展壮大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当然,冯华也明白,这种发展如同走钢丝,但他信心十足,相信自己能够掌握好平衡。 想起刚才翁同龢、李鸿藻、孙毓汶三个军机大臣,以及各部院近百名大小官员为自己送行的极尽殊荣的壮观场面,冯华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真不知是因为送出的那些价值不菲的“别敬”(向京官辞行送的礼金)在起作用,还是自己宦途正在走红的缘故? 冯华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来一去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原打算是悄然而来,保持低调,尽快回到辽东。可结果却偏偏事与愿违,在京城耽搁了近一个半月,还闹得如此轰动。 压抑了一下踌躇满志的心情,冯华转过头对着等待送行的官员离去之后,才追上来的谭嗣同、康有为和梁启超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这雨眼看着就要下起来了,康先生、复生兄、卓如兄,你们也尽早回去吧!” 微微点了点头,谭嗣同颇为伤感地说道:“子夏,来京的这二十几日实在是让我感慨颇多,尤其是与子夏你相识、结交更是让我深感不虚此行。今日一别,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谭嗣同的真情流露,令冯华心中极是感动,他们两人虽然只有短短的数次相会,但是同样真诚、豪爽的性格,以及为国为民请命的远大抱负,让他们一见如故、情同至交。紧紧拉住谭嗣同的手,一向感情不外露的冯华也不禁唏嘘不已,久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有感于冯华与谭嗣同的深情厚谊,梁启超朗朗一笑:“人生自古伤别离,复生、子夏诚乃性情中人也!不过,你们也不必如此伤感,子夏此次回去必可大展宏图,如果复生兄有意,不妨到旅大与子夏一同施展胸中的抱负。” “是呀!冯华此次进京得蒙皇上授予‘旅大经济特别区’办事大臣,正欲借此良机,为中华之崛起一展所学。康先生、复生兄、卓如兄,你们要是看得起冯华,不如到旅大与我共建特区、再创中华辉煌?”借着梁启超的劝慰,冯华适时向三人提出了正式邀请。 “为中华之崛起一展所学”的提议,使谭嗣同精神为之一振。仔细思考了一番,他欣然说道:“既蒙子夏不弃,嗣同又岂敢相拒。待我此次回家拜见过父母之后,必当前往旅大与子夏一会!” 谭嗣同允诺前来相助,令冯华大喜过望,连声说了几个“好!”字之后,他又将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康有为、梁启超二人。 其实对于冯华,无论是康有为,还是梁启超都是极为佩服。甲午战败以及《马关条约》的签订让他们对国家的前途命运深感忧虑,而“公车上书”的毫无结果更是让他们忧愤之极、无可奈何。可是自从这个年轻人出现以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变法维新运动之所以能开展得如此顺利,冯华绝对居功至伟。虽然这个年轻人对改革变法的一些观点、看法,康有为至今也不甚赞同,但向来心高气傲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冯华的这些做法,取得的实际效果确实非常突出。不过,要让他改变自己原来的变法设想,到“旅大经济特别区”屈尊于冯华之下,却也是康有为万万不能忍受的。 见康有为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点头,梁启超不由心中一叹:自己老师的脾气秉性,他可是知之甚清,凭他的才情与傲气,是断不肯屈尊于人下的。没奈何,梁启超也只得冠冕堂皇地说了几句“一定前去拜访”的客套话,并没有给冯华一个明确的回复。 知道事情不可强求,冯华并未再多做邀请,只是朗朗地一笑,向三人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冯华与诸位就此别过,我会在旅大恭候着各位大驾光临。复生兄,一定要早些过来啊!”说罢,冯华与三人依依分手作别。又是一阵嘱咐后,他与站在不远处的李九杲一起向着停在路边的马车走去。 风是雨的头。渐起渐疾的凉风驱走了刚才的潮湿闷热,大片大片积雨云慢慢从天边压了过来,早已等不及了的车把式扬起了鞭杆,抖起了几个清脆的响鞭,骚动不安的马儿如同脱缰野骥,奋蹄疾飞。 按照计划,冯华他们还是要先到通州张家湾,然后再乘船顺北运河而下,前往天津。可是,就在他们还没走多远,一直耿耿于未能与秋瑾作别的贺菱儿和龚芳,突然惊喜的发现一个身穿青色儒衫、她们熟悉异常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路边望着他们。不等马车完全停稳,欣喜若狂的她们就一声欢呼,跳下车向着秋瑾跑去。 能在临别之际再次看到心中一直不能忘怀的秋瑾,冯华心中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温馨与平静,不管今后与秋瑾会有怎样的结果,他都会把这段儿感情的经历深深埋在心中。轻轻走到距离三人说话的不远处站住,冯华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刚强的女子,依然还是那么英爽洒脱,但俏丽无比的脸上却多了一份儿以往没有过的轻松与决然。 又是一阵欢呼,贺菱儿和龚芳同时跳了起来,二人扭过头冲着冯华喊道:“冯大哥,秋姐姐说想和咱们一起去天津,你说行不行?” 心中一阵惊喜,冯华快步走过去说道:“当然可以了。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秋瑾回答,心直口快的贺菱儿率先抢着答道:“秋姐姐已经决定离家出走,与那个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王廷钧分道扬镳了。秋姐姐今后要走自己的路。” 贺菱儿的话,如同一声巨雷在冯华耳边响起。秋瑾竟然在这个时候就毅然离家出走,她的命运还真的因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本来,冯华已经断了与秋瑾继续交往的念头,可是命运却再一次把秋瑾推到自己的面前。已经趋于平静的那份感情,漪涟再起,一时之间,冯华心乱如麻。 就在冯华他们准备离京、朝野上下都把注意力聚集到京师发生的这一幕幕重大变故和即将开始的经济改革之际,席卷台湾全岛的“反对割台,誓死抗战”的浪潮,也随着日本的悍然出兵以及“台湾民主国”的成立达到了高潮。 自《马关条约》签订以来,台湾同胞哭声震天,达于四野。悲愤无可抑制的台北人民纷纷以鸣锣罢市进行抗议,岛内民众亦拥围各地官署,要求饷银不准运出,军械制造局不准停工,税收全部留作抗击日寇之用。在籍工部主事,台南府罗山书院、嘉义府崇文书院的主讲丘逢甲愤然召集台湾乡绅联合致电清政府,要求清廷废约抗战,保卫国土,奏文称:“割地议和,全台震骇。……臣桑梓之地,义与存亡;愿与抚署誓死守御。设战而不胜,请俟臣等死后,再言割地……”。在岛内外反割台声浪的推动与影响下,以台湾巡抚唐景崧为首的驻台官员也纷纷对民众的“保台反割让”行动予以声援和支持。 1895年6月5日,虽然距正式交割台湾的日期尚有将近一个月,但早已迫不及待的日本政府就正式任命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为台湾总督兼军务司令官,并率领直属部队约7千人和海军常备舰队11艘军舰,从广岛宇品乘船出发向琉球进发;同时,原驻于金州的近卫师团约15000人,在师团长陆军中将北白川宫能久亲王的率领下,分乘14艘运输船赶往琉球中城湾与桦山资纪会合。 由于朝廷至今仍对“反对割台,废约再战”的呼声置之不理,台湾的形势已到了危在旦夕的紧要关头,“誓不从倭”的台湾人民决心起而自保。6月6日,丘逢甲邀集一批台湾的官吏名绅,倡议建立一个“抗日保台”政权,当即就得到万余民众的签名支持。他们立即篆刻了台湾民主国大总统印绶,以鼓乐为前导,上万民众紧随其后,高呼“台湾属倭,万众不服”的口号,齐聚台湾巡抚衙门,竭力挽留署理台湾巡抚唐景崧暂摄台政。 此前,唐景崧已经接到朝廷“署台湾巡抚布政使唐景崧着即开缺来京陛见。其台省大小文武各员,并著饬令陆续内渡”的谕令,但面对着广场上悲情难拟,万人恸哭的感人场面,他也不由得为台湾百姓的爱国精神所激荡。出于一时的义愤与感动,唐景崧决定接受挽留,与台湾士绅百姓一起共御日寇、保乡卫土。 为了争取国际舆论的声援,有利于今后同日本侵略者周旋,6月7日,丘逢甲等人以全台民众的名义,会见了在台北的欧美各国记者,发布了《台湾民主国独立宣言》。此时,无论是从舆论上,还是组织上,台湾民主国的筹建工作已经准备就绪。 6月8日,在台湾抚署门前的广场上,蓝地黄虎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广场上刀枪林立,成千上万的台湾民众聚集在这里举行“保台抗倭誓师大会暨台湾民主国成立大会”。虽然天气非常的炎热,但台湾百姓的心和血却更热,他们决定用自己的鲜血来誓死守卫自己的家乡。 此时,被推举为总统的台湾巡抚唐景崧百感交集,神情异常严正肃穆。从丘逢甲手里郑重接过台湾民主国的大总统印绶后,他先望北阙叩了九个响头,然后失声痛哭!良久之后,他才面对着广场上的数万民众,向全世界正式宣告台湾民主国成立,改年号为“永清”,以示“永不背清”。并以蓝地黄虎图案为国旗,在台北开设议院,制定了临时宪法草案。 唐景崧就任台湾民主国总统的仪式完毕之后,立即发表了《自主宣言》,并通电全国各省及世界各国。另外,他还向列强发出呼吁,希望得到他们的承认,准备以允许外国租借台湾矿山、土地等权利,换取列强对台湾的共同保护,来抵制日本的占领;同时他还对台湾的防务进行了重新布署,除唐景崧自率一部兵力驻守台北,总揽全台军政大权,并分兵把守各海口要隘外,由刘永福率另一部兵力及其亲兵“七星营”驻守台南。 在誓师大会上,副总统兼义军统领丘逢甲振臂高呼:“台湾军民,义不臣倭,万众一心,誓不屈服,愿为岛国,永戴圣清!”数万军民齐声宣誓,雷鸣般的怒吼,响彻了万里海空。 驻台湾爱国将领、台湾民主国大将军刘永福也发布了《与台民盟约》,要求在台将士与台湾同胞一道“誓与土地共存亡”。他还当场赋诗:“饮河枕戈看明日,磨刀励志属今朝”,表示不奉清廷诏令、自主抗日的决心。 同日,一份署名“全台绅民”的《台民公告》电文飞入京师紫禁城,公告称:……百姓无依,惟有死守,据为岛国,遥戴皇灵……图固守以待转机……
冯华一行人归心似箭,当天就在张家湾匆匆登上了返回天津的粮船。虽然是顺风顺水,但每个人却仍觉得舟行太慢,好在秋瑾的加入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额外的欢乐。 秋瑾本就是一个性情极为豪爽、大气的女子,尤其是现在摆脱了不幸婚姻的束缚,她更是恢复了往昔的热情与活泼。不仅与贺菱儿和龚芳愈发的亲密无间,就是对冯华、李九杲以及那几个侍卫也是有说有笑,丝毫也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而冯华在平息了心中最初的一丝烦躁之后,也再次放下了情感的羁绊,海阔天空、山高水长,一切都随缘去吧! 一路上,帆船宿河西务,过杨村务,只不过两日便到得天津城北面的堤头村。为了躲过当地官员那过分热情的欢迎所带来地烦恼和应酬,冯华经与李九杲商议决定提前在堤头村上岸,仍旧不声不响地低调入津。而这一突然的行程改变,却给冯华以后的行动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不但让已经得到冯华离京消息、一直守候在三岔河口码头的天津府大小官员扑了一个空,而且也无意间躲过了一场日本人专门针对冯华的暗杀行动。 堤头村位于北运河东岸,是从北仓、霍家嘴、席场村经辛庄、东西窑洼进入天津的交通要道。站在村边高高的大堤上,直隶总督衙门旁边的那座高达六层的瞭望塔——镇海楼遥遥在望。 村子不大,后街一带仍保留着“烟林罩绿,篱蔓萦青”的恬静自然,但临近北运河的前街却是另一番“沽客争渡、旅馆驻足”的繁忙景象。不长的大街上,饭馆、客栈、各种店铺一应俱全,出入津门的旅客车来人往,倒也显得热闹繁华。 当时,这里是北地入津的必由之路,外出的游子们只要踏入堤头,就算是回到家乡了。因而,村子北头的那家“北来顺客栈”的门联上书写着“渐抵津门路,乡音入堤头”十个大字,文字与情景倒也分外贴切。 从堤头村的小码头上岸后,心急火燎的冯华他们婉拒了客栈伙计热情地招徕,几个人在村里的大车店雇了两辆马车,扬鞭奋蹄一路轻松地进入了天津城。当马车行到大悲禅院附近时,依旧是一身男儿打扮的秋瑾突然招呼车夫停车。下得车来,她冲着冯华、李九杲一抱拳,清朗地说道:“冯大哥、李大哥,秋瑾就不与你们再结伴前行了,今日我们就在此别过。” 听了秋瑾突兀而来地这句话,每个人都愣住了,贺菱儿和龚芳更是焦急而又关切地不约而同问道:“秋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你现在孤身一人能到哪里去呀?” 微微笑了笑,秋瑾充满豪气地说道:“天下之大,我又有何处去不得!此次离京,我本就打算先回老家绍兴拜别老母,然后再从上海前往日本留学。今后我要按自己的想法去走自己未来的路,你们再次看到的将会是一个不逊男儿,一样可以为国建功立业的新秋瑾!” 秋瑾这番豪迈过人的话语,使得众人一时间默然起来。如此豪气冲天的话语竟然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实在令男儿也为之汗颜,冯华更是为自己曾经有过的那种种患得患失的情感深深感到惭愧。虽然贺菱儿和龚芳费尽了口舌,苦苦对秋瑾进行挽留,但已经下定决心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的秋瑾,还是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毅然决然地踏上了独自返乡的归途…… 与秋瑾分手之后,冯华几人轻车熟路,依旧悄然住进了位于东门外宫北大街的“大生字号”旅馆。不过,令他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刚刚吃过晚饭,商德全便前来拜会。 自茶楼相会,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有余,此次见面双方自是免不了一番寒喧。商德全此时已经从《时报》上知道冯华、李九杲分别被任命为“旅大经济特别区办事大臣”和“帮办大臣”的消息,因此一上来就忙不迭地向二人道贺。 冯华、李九杲与商德全虽然仅见过一面,但志同道合却让他们如同相识相知甚久一般。没有过分地客套,冯华甚感奇怪地问道:“子纯兄,你的消息到真是灵通啊!小弟这里前脚刚安顿下来,你后脚就赶了过来,莫非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见冯华并没有因为再次升了官而对自己有所冷落,依然是亲热的以兄弟相称,商德全心中不由暗暗感动,心中益发坚定了要随冯华干一番事业的决心。 听了冯华的问话,商德全装出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说道:“子夏,我就是神机妙算呀!我不但算准了你们今天到,而且还知道你们一定会躲过那些欢迎的官员。”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原来,商德全估摸着冯华他们这几日应该回来了,接连几天他都要到“大生字号”打探一番。后来,干脆就“重金收买”了旅馆的伙计,只要上次来过的冯爷他们一踏进“大生字号”门槛,就着人立即到河北金家窑报信。今日听得人们哄哄着要到码头瞻仰“皇上钦点的旅大特区办事大臣、抗倭英雄冯华冯大人的风采”,商德全想:以子夏的为人,绝对不会如此招摇。因此,虽然三岔口码头人山人海,但商德全仍然在金家窑家中稳坐钓鱼台,等候旅馆伙计送来的消息。 听得事情的原委,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李九杲更是挑起大拇指赞道:“商兄,还是你厉害!我看你对情报地判断以及工作的效率已经可以与我那专门搞情报工作的黄兄弟相媲美了。” 闻听此言,商德全连连摆手:“哎呦,秋阳老弟可不敢瞎说啊!我怎么敢在子夏身边安插间谍?” 冯华取笑道:“做都做过了,还说不敢?” 一阵说笑过后,谈话慢慢转入了正题,而商德全最关心的莫过于入京觐见皇上的事情。由于刻意要拉拢商德全,冯华除了“组织志愿军渡海援台”的事必须保密没有提及外,把如何拜会翁同龢等人和几次面圣的前后经过,以及奉太后、皇上谕旨建立“旅大经济特区”、编练新军等事都大略讲了一遍。 对于前所未闻的在辽东半岛建立“特区”一事,商德全问得尤其仔细,毕竟它是个新鲜事物。听了冯华的详细解释,商德全沉吟了好一会儿后才赞叹地说道:“子夏,你这次进京实在是收获颇丰,非同小可啊!不但受到了皇上、太后的垂青,接受了你《变法自强疏》提出的那些改革变法建议,而且还得到了在旅大建立经济特区和编练新军的任命。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啊!义勇军移防旅顺、大连一事既有利又有弊,透过表象或许还能够看到更深层的一些东西,不过从义勇军发展的角度来看,远离京师或许更好,它可以减少很多的束缚;至于建立经济特区一事,真亏你能够想得出这种东西来,有了特区的身份,今后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商德全的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听得冯华连连点头:他的许多看法都与自己和李九杲私下商议的观点不谋而合。看来,这个商德全还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看到冯华对自己的观点表示认同,商德全心中充满了兴奋的感觉,自己的一身所学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喝了一口茶水后,他再次说道:“子夏,在听到皇上恩准你建立经济特区和编练新军的消息后,为兄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我利用以前的旧关系,为咱们义勇军物色了几个洋教习和武备学堂的同窗。我想,将来在咱们‘特区’,这些人还是用得着的,子夏不会嫌为兄太唐突吧!” “怎么会呢?义勇军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材。虽然我们将来仍要以自己培养人材为主,但目前还是应尽快从外部引进人才为我所用。子纯兄,咱们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来,赶快把这几个人的情况给我说说。”看到商德全对义勇军的发展如此上心,冯华心中也很是高兴。 自己自作主张作出的事情能得到冯华的肯定,商德全心里一阵痛快,当下就把这几个中外人员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他又略带婉惜地说:“本来,我还能帮子夏你多物色几个人才的,可是没成想有很多人已经提前接受了浙江温处道袁世凯的邀请。尤其可惜的是段祺瑞,他可是我们那一期的高材生,没想到却让袁世凯抢先一步给招揽走了。” 与段祺瑞失之交臂,冯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不可能所有的人材都会为自己所得。但袁世凯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却让冯华感到暗暗心惊:看来袁世凯还真的不可小视,未来,他仍然会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 并没有将心里的担忧表现在脸上,冯华哈哈一笑道:“那怕什么!他袁世凯有段祺瑞,我们义勇军有商子纯,咱们就与袁世凯、段祺瑞好好比试比试,看看谁编练的新军素质更高、战斗力更强。”冯华的一席豪言壮语说得商德全亦为之一振,胸中充满了意气风发的豪情…… 按照计划,冯华他们在天津还要拜会几个人,但距离最近,而且也是冯华最想见的,当然还是与自己有亦师亦友之谊的严复。第二天上午,冯华和李九杲二人吃过早饭后,再次来到了大狮子胡同深处的严公馆。可事情实在是要多巧就有多巧,严复这几日都住在水师学堂,并没有回家来,他们也再次吃了老管家一个不冷不热的闭门羹。 无奈地摇摇头,冯华苦笑着对李九杲说:“说不得,咱们只好再去一趟东局子水师学堂了!” 二人刚回到旅馆的房间外,就听到菱儿在屋中嘟囔着:“好不容易来到了冯大哥的老家,本以为能好好遛遛,可咱们除了这宫南、宫北两条大街和船码头,哪儿都没有去过,真是憋死人了!”菱儿刚说到这儿,一扭头看到冯华进来,不由吐了吐舌头,赶紧闭上了小嘴。 贺菱儿的抱怨冯华听了一个满耳,不过他心中明白,自从昨天秋瑾离开后,贺菱儿的情绪就一直比较低沉,现在的牢骚只不过是借机发泄一下罢了。反正中午之前这段时间还没有安排什么事情,而且也要与义勇军在天津的情报部门进行联络,于是冯华笑着说道:“别抱怨了,冯大哥这就带你们去逛估衣街!”听了这话,贺菱儿和龚芳这两个小丫头高兴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估衣街东起大胡同,西至北大关,与宫北大街只有一街之隔,是当时天津城最繁华的一处商业街市。街西口一面牌楼书有“沽上市廛”四个大字,素有“畿南繁华津城地,热闹估衣第一街”之称。街两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五花八门的牌匾、花花绿绿的幌子在告诉人们每家店铺经营什么商品。在这里,绸缎棉布、皮货估衣、丝线百货、鞋帽成衣、寿衣香烛、洋广杂货、瓷器土产、字画玉器、纸墨笔砚、干鲜果品、药铺茶馆,五行八作,样样俱全。许多店铺贴着“大廉价照码九折”的红绿纸条,店铺的伙计操着带有各地方言韵味的南腔北调,合辙押韵的诙谐吆喝,争相推销自己的商品,给街市的繁华热闹凭添了几分火爆。著名相声《卖估衣》的逗哏、捧哏,就是取自这条街上买卖估衣的对白。 街面上虽不是人山人海,却也人流涌动、热闹非凡。商贩们大声地吆喝着:“快来瞧啊,快来看啊,便便宜宜的大甩卖啊!”,响亮的嗓音像磁石般地吸引着人们的听觉。尤其是那些轻易不进城的乡下人,别管是看到卖什么东西的,都满有兴致地挤到跟前饱看一顿,买与不买放一边儿,这进(北)京下(天津)卫,总是要开开眼的。 贺菱儿、龚芳到底是女孩儿家的心性,看着那艳丽的绢花、五彩的丝线、各种花色的洋布和翡翠玛瑙饰品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几名卫士却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冯大哥,我想买点儿东西。”贺菱追上正在小声交谈着的冯华和李九杲。 “哦,你喜欢什么只管买去。”冯华和李九杲一边谈论下午去东局子的事儿,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贺菱儿却是分外高兴,与龚芳二人左挑右拣地分别购买了一对翡翠“如意坠”。看着贺菱比比划划、爱不释手的样子,龚芳又来打趣,俯在贺菱儿耳边悄悄地说道:“妹子,是不是与冯大哥一人一只呀?” 被说中心事的贺菱虽是满脸绯红,却也不甘示弱,不失时机地反讥龚芳:“是呀,邢大哥戴一只,芳姐戴一只,只求二人万事如意,地久天长!” 如是平常,龚芳定是不会饶过贺菱儿的,早就追过去惩罚一番。如今在大街上,自是不敢太“疯”,只好恶狠狠地瞪了贺菱儿一眼:“死丫头,回去再跟你算账!” 尽管是东瞅西看、走走停停,两里长的街市还是很快走到了尽头。出了估衣街西口就是北门外,这北大关仅靠着钞关浮桥,东邻估衣街、锅店街,西靠针市街、竹竿巷,车来船往也是一处繁华所在。 从北门到北大关仅约半华里长的大街两侧,店铺林立,热闹异常。什锦斋、素香园、天一坊等饭馆,天盛号酱肉、龙昌海货店、裕泰永杂货铺、公升茶庄、长源合蜡烛铺、联兴斋鞋帽铺等各色店铺,应有尽有,数不胜数。桥头西侧有一家字号叫“恩德祥”的包子铺,如今极负盛名的“天津狗不理”包子还没有叫响时,恩德祥的包子已经是远近驰名了,别说北城一带的商家行旅、街坊四邻常来光顾,就是城南城东的老少爷们儿也都闻香而至,慕名而来。 看看已近中午,冯华一行人走进“恩德祥”,店堂里已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堂倌殷勤的把他们让到里面的雅间。除了吃过“狗不理”包子的冯华以外,其他七人都被这面白、皮薄、馅儿大、料儿精、味儿香、口感好的面食精品所倾倒,一边啧啧称赞,一边敞开肚皮一顿饱餐,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大家吃饱喝足走出“恩德祥”,李九杲则留在后边会账。等待着盘垣许久仍不出来的李九杲,贺菱儿有些不耐烦:“这个李大哥,结个帐也这么罗嗦!” 不一会儿,李九杲走出店门,快步追上了众人。贴在冯华身边,他悄声说道:“大哥,五弟来了。” 冯华禁不住一惊,按照安排黄德贵应该在山海关接应他们,此时他突然改变计划,必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德贵来了,他现在在哪?” 李九杲低声答道:“恩德祥的周掌柜说,五弟也住到了‘大生字号’。最新情报表明,日本人要在天津对咱们下黑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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