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明月為盟

文/紅葉

第十一章 明意寄養慈恩寺

謝太后近來頗為煩惱，事關小皇子明意被謝籍棄養了。

謝籍府中這一年來接連發生不幸。首先是謝籍的夫人莫明其妙得了暴病，一夜之間身亡。接着是謝籍的小兒子在外出打獵之時從馬上摔落，後腦摔到一塊石頭上， 當場宣告不治。

謝籍府中不久傳出流言紛紛，矛頭直指明意，說是自從明意這個孤兒來了之後，謝府中便厄運不斷。

請來算命先生掐指一算，算命先生說，明意的命硬，剋死親生父母不算，還會剋死養家的家人。

如此一來，謝籍害怕了，他此番進太后宮來，就是為了此事。 

“ 請太后開恩，這孩子的命太硬，自從來了我府中後， 府中便厄運不斷。 懇請太后收回成命，另尋他人吧。”

“ 你府中接連發生不幸，哀家深感同情。 但那些算命先生的所說的都是無稽之談，這關一個小孩子什麼事呢？” 

“ 太后。” 謝籍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求太后開恩。我寧願率領家人歸隱田園，將這座府邸獻給太后，也不能讓他再留在府中。我已有了年紀，再也經不起災禍了。”

“ 好了， 哀家答應你就是。 你起來吧。” 謝太后說。

謝太后無奈，謝籍死活不願意再讓明意留在他的府上，她只能給明意另外找尋個妥當安全的地方寄養。

思來想去，目前只有一個地方可靠，慈恩寺。

這天， 沁梅來報，已請來慈恩寺的方丈願安大師。

謝太后賜座後，宮女清竹端上茶來。

“ 方丈，哀家今日請你來，是為了小皇子明意的事情。自從明意寄養謝籍府中之後，謝府中接連發生不幸。雖然完全與明意無關，但謝籍不願再讓明意留在他府上。哀家想與方丈商榷， 可否將明意寄養在慈恩寺里，做個帶髮修行的弟子？” 

願安方丈立即答應下來：“ 太后信任貧僧，有意將小皇子寄養慈恩寺，是貧僧的榮幸。太后請放心，貧僧定會竭盡全力，保小皇子平安長大。”

謝太后聽後深感欣慰，吩咐宮女清竹帶人去謝府將明意與兩個奶媽接回，送到慈恩寺去。

願安方丈讓人收拾出一個偏僻幽靜的院落來，給明意同兩個奶媽居住。除方丈之外，寺中其他人均不知道明意的真實身份。

方丈對外宣稱，明意的父親為國捐軀，戰死邊疆，其母親又病死。因父母雙亡，自小體弱多病，必須親入法門修行，病方能好， 所以收留他做個帶髮修行的弟子。願安方丈還給明意起了個法號：知慧。 

此後，明意就在慈恩寺里住下，謝太后常遣宮女雅蘭借為太后燒香祈福的名義前去探望。

時光匆匆，紅了櫻桃， 綠了芭蕉。轉眼又過了一年。明意兩歲了。在謝太后與願安方丈的關懷之下，兩位奶媽的盡心照顧中健康成長。長得粉雕玉琢，越發可愛，更兼資質聰明，七個月就會開口說話，兩歲就會背詩。

謝太后懶懶地倚靠在美人榻上，手裡拿着一卷書，但卻沒讀幾行。隨着年齡增長，她近年來覺得日益體虛衰老。照鏡子時，總有新發現的白髮與皺紋。她輕嘆， 紅顏老去，如同鮮花凋零，最是人間留不住。

這年春天的雨水特別多，催得寢宮雕闌玉砌邊的一叢叢杜鵑花開得也特別早，雨潤紅姿花瓣更加嬌艷。

謝太后有一個萬紫千紅的花園，春賞桃花，夏日荷花，秋詠菊花，冬雪紅梅，一年四季都有時新花卉可供觀賞。

人老了愈發怕寂寞。每晚就寢之前，謝太后都讓沁梅等幾個大宮女隨伺在寢宮，做女紅，閒話家常。

轉眼之間春去秋來， 諸芳凋零，但傲骨的菊花卻盛開在這天高氣爽的秋季里。

謝太后倚在榻上，她一面看着沁梅等幾個宮女在她的面前做女紅針指，一面想着心事。她們小聲地談笑着，清脆的笑聲像一串串小銀鈴晃動，悅耳動聽地流淌在這深秋的夜色里。

沁梅沉穩， 美麗端莊大方。雅蘭頗具文采，人如其名，性格淡泊，不爭不搶。清竹大大咧咧，是個直腸子，爽言快語。霜菊性格有點孤傲，沉默寡言，卻有自己的主見。

謝太后望着她們，忽然默默地出起神來。她想着這些青春少女們，陪伴着她這樣一位年老的寡婦，就在這寂寞深宮裡一天天地消耗着妙齡芳華。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總有一天要分離的。人生就是這樣，孩子長大，老人逝去，這是自然規律，天道不可違抗。

這四個宮女中，謝太后最喜歡的是沁梅。她想趁她仍然健康之時，應該為沁梅安排一個好的歸宿。

找一個如意郎君， 生兒育女，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兒孫滿堂，安然老死於溫暖的床榻之上。這就是謝太后所能想到的一個女人最好的歸宿。

謝太后私下裡偷偷地問沁梅是否願意嫁人， 她可為沁梅安排一門好親事。

但是沁梅毫不猶豫地堅決地拒絕了，她說：“ 沁梅願意終身侍奉太后，不願嫁人。”

清竹揭開白玉香爐的蓋子，將白菊花的花瓣埋在薰香里，蓋上蓋子，小心地用扇子扇着，頓時一股菊花的清香就瀰漫在空氣中。 

吸着菊花的香氣，謝太后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綠蘿，她以前就常把花瓣埋在薰香里，帶來滿室花香浮動。

“ 這白菊花是哪個品種的？” 謝太后問。

“ 瑤台瑞雪。” 清竹回答， 她隨口說：“ 是那年綠蘿種下的，今年密密麻麻開了許多。”

清竹隨即意識到說錯了話， 急忙道：“ 請太后恕罪。”

“ 無妨。” 謝太后說。

綠蘿這個名字仿佛是一個禁忌，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但誰也不能提起。 

儘管謝太后知道太子宮中的蕭良人就是綠蘿，但一則蕭良人的來歷不明，再則王勇有意對外宣稱蕭良人體弱多病，從來不讓她拋頭露面。所以綠蘿自從入了太子宮後，就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太后宮中日復一日，歲月安靜而淡然，如同小溪潺潺，就在賞花飲茶，白雲疏卷，春風細雨，流水清秋中度過。

而王勇的太子宮中，卻相繼發生了幾件糟心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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