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四十二章 雪中送炭 

已經很晚了， 超過凌晨三點了，秦風還沒有回家。

沈雲飛平躺在小床上，雙眼望着天花板，長久的等待讓他的思緒陷於疲憊停頓。

忽然，沈雲飛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是秦風回來了。

接着，傳來秦風輕手輕腳地換衣服，在衛生間洗漱的聲音。然後，他靜悄悄地走進臥室里來了，在他的那張床上輕輕地躺下。

“ 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黑暗中，沈雲飛平靜地問。

秦風抱歉地笑了笑：“ 吵醒你了。”

“ 我根本就沒有睡。” 沈雲飛冷冷地回答：

“ 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事情？ 為什麼每天都這麼晚才回家？” 

“ 我。。。加班。” 秦風說。 

自從決定要幫助韓怡婷之後，秦風就把所有的積蓄都取出來借給了她，幫她度過難關。

韓怡婷很感激，錦上添花世間多，雪中送炭有幾人？她的親戚們全都裝聾作啞，沒人願意幫助她，反而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真誠地無私地伸出援手。她收下了，還給他寫了一張借據。儘管秦風推辭，可是她執意如此，他也只好收下那張借據。

同時， 秦風也開始在揚帆教育社上學了，他聽從了肖揚的建議，先選讀了兩門基礎的課程。上課的時間靈活，學費也不算貴。至於家務活，他們的衣服已經包月給洗衣娘姨去洗曬熨燙了，平時的一日三餐也從簡。這樣一來，秦風每天更忙了，經濟上的壓力更大了。

為了增加收入， 秦風主動要求加班兩個小時，每天早一小時上班，晚一小時下班。再加上學業，功課，每天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他現在已經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只想趕快躺下來休息。

“ 為什麼要加班？你就那麼缺錢嗎？” 沈雲飛困惑地問：“ 我不是把每月的薪水都交給你了嗎？”

秦風想把借錢給韓怡婷的事情告訴沈雲飛，但又想起，她再三請求他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就連阿妍也不要說。他又猶豫了。

“ 現在物價越來越貴了，日常開銷大，我願意加班，多掙點錢。”秦風含糊地說。

沈雲飛郁怒地想，他們從前是無話不說，彼此之間沒有秘密，可是現在有了。是因為一個女人的出現--- 韓怡婷。

沈雲飛記起上周日的下午，陳妍儀來訪，秦風不在家，陳妍儀對他說的一番話：“ 小韓太可憐了，家裡破產啦，還欠着一大筆債。她父親不負責任，帶着姨太太跑得無影無蹤。她母親想把她當搖錢樹，逼着她嫁給一個大她三十多歲的闊佬做小老婆。如果我表哥和她結婚就好了，那她母親就不能再逼迫她給人當小老婆了。”  

難怪，如今秦風每天早出晚歸，成天不見人影。深更半夜，沈雲飛常常已經睡熟了秦風才回家，回來後就疲倦不堪。是同韓怡婷約會去了嗎？

沈雲飛從床上坐起身來，他注視着秦風，心裡就像有把火在燒灼着，燒得他頭昏腦脹，五臟沸騰，心裡亂糟糟的。

“ 我想和你談談。” 沈雲飛沉聲說。

“ 我困了，明天再說吧。” 秦風睡意朦朧地回應着：“ 別找麻煩，讓我睡覺。”

秦風轉了個身，把頭深深地埋在枕頭裡，他已經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雲飛要求道：“ 我們談談，好嗎？” 

“ 明天再談，行嗎？” 秦風夢囈般地說。

“ 不行! ” 沈雲飛大聲說。

秦風太疲倦，懶得再理會沈雲飛，閉上眼睛，他立即就沉沉地睡熟了。

沈雲飛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一種憤怒和嫉妒的情緒，將他牢牢地抓住了。

這天深夜，秦風正在百樂門舞廳忙碌着。

忽然，有服務生過來說：“ 秦風! 你表弟來找你了。”

哪來的表弟？秦風疑惑。他一回頭，就看見了沈雲飛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 你怎麼來了？” 秦風問。

“ 舞廳現在是營業時間，我為什麼不能來？”沈雲飛反問道。

沈雲飛居然找到了舞廳來，來等他下班。秦風有點害怕沈雲飛，害怕他臉上那種不顧一切的表情。

“ 那好吧。” 秦風低聲說。他領着沈雲飛到了一個不受注意的角落，請他在桌邊坐下，為他叫了杯咖啡，說：“ 你在這裡等我，我就快下班了。” 

“ 呦，這位是誰？介紹介紹嘛。” 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秦風回頭一看，只見鄭婉麗款款地走過來，她穿了件黑色繡花旗袍，越顯得露出的兩條玉臂皓腕凝霜雪，一對柔媚的翦水秋瞳，風情萬種。

“ 這是我的。。。表弟。” 秦風說。

上次是表妹，這次是表弟，秦風家的表親還真夠多的。

“ 我叫沈雲飛。” 他自我介紹道。  

沈雲飛？這個名字似曾相識，鄭婉麗忽然想起來了，以前秦風曾經托她讓孫東越打聽過一個人，說是他在戰爭中失散的好友，名字就叫沈雲飛。

鄭婉麗看看沈雲飛，再看看秦風。忽然間她恍然大悟，原來不是那位表妹，而是這位表弟。

她雖然覺得這種感情有點奇怪，不同尋常，但是看見了沈雲飛之後，她立即認為可以理解。

好眼力，她在心裡讚嘆着秦風，原來是這樣一位風華絕代、氣質非凡的美少年。她想，換了是她，也會一見傾心愛上他的。可惜人各有緣，她也只能徒然羨慕罷了。

沈雲飛看秦風的眼神，仿佛飛蛾撲火般，熱烈，純真又毫不掩飾。

她多麼希望也有人用這樣熾熱、純情的眼神來看她。恍惚間，她想起了，似乎是有過，她的初戀情人，當年就曾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可惜，她沒有珍惜，辜負了少年愛意，回首已是落葉深秋時。

但是秦風的眼神，卻是躲躲閃閃，迴避退讓的。鄭婉麗詫異，憑她在情場中打滾多年的經驗，她立刻意識到，他們之間發生了問題。

“ 我請你喝一杯。” 鄭婉麗拉開椅子，在沈雲飛的對面坐下來，笑語盈盈地說。她讓服務生送一瓶酒來。

她點燃了一支煙，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雲飛看，充滿了眩惑、欣賞與讚美。 酒來了，她為他滿上一杯，笑道：“ 乾杯!” 

沈雲飛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秦風雖然滴酒未沾，但他的頭腦有點發暈，心神有點恍惚。他藉故走開了，遠遠地注視着鄭婉麗和沈雲飛，看他們舉杯，喝酒，談笑。

已經一口氣兩杯酒下肚了，沈雲飛神色未變。秦風看見沈雲飛握住一杯酒，又是仰頭一飲而盡，鄭婉麗笑着為他滿上第四杯，誇讚道：“ 好酒量，來，乾杯!” 

秦風終於按捺不住了，怎麼回事？你想存心灌醉他嗎？

他徑直走了過去，用手蓋住沈雲飛的杯子，沉聲說道：“ 夠了，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要醉了。”

“ 放心，我的酒量好得很，這幾杯酒放不倒我。”沈雲飛說。他的臉色如常，但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雖然竭力維持平靜，但如同海嘯來臨之前的大海，暗流起伏，緩慢而沉重地流動着。

沈雲飛又灌下一杯酒，秦風生怕他鬧出什麼亂子來，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對他說：“ 好了，我下班了，我們走吧。”

沈雲飛放下酒杯，他的手覆在秦風抓住他胳膊的手上，他開始憤怒地捏緊，似乎要把他的骨頭捏碎。然後，他把秦風的手一下甩開了。

“ 不用拉我，我自己會走路。” 沈雲飛朗聲說。

“ 謝謝你，今晚陪我喝酒。” 沈雲飛站起來，笑了笑對鄭婉麗說，他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桌上：“ 我請客。” 

他轉過身，也不再看秦風，大踏步地走出了舞廳，走進外面墨汁般濃得化不開的黑夜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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