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二十四）

“周芸，醒醒，我給你說個好消息，我們房子分到了！“剛餵完兒子，正說睡一會兒，就被海健搖醒了。

“啊，是嗎？在哪裡呢？什麼時候可以搬進去？“我被這盼望已久的好消息刺激了，一下子來勁了。

“是在員工食堂後面那個舊的職工宿舍樓里，舊房子，面積很小的一間。管他的，先住進去，以後才有機會調到大一點兒的，你說是不是嘛？“海健按奈不心裡的喜悅，這個表情是我最喜歡的那種，與前幾天愁眉苦臉的樣子判若兩人。

“當然呀，況且如果我身體恢復正常了，回去上班的話，中間抽空照看兒子也方便多了。唉，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正在為房子的事發愁！沒準兒，換個環境，我的心情也會好一些。“我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過幾天拿到鑰匙，我去整理一下房子，順便去看看家俱，你就安心在家裡把兒子給我照顧好就行了，周芸，看到你高興起來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話，我還在想該不該帶你去看病呢！“海健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摸着他熱呼呼的手，我的心暖暖的。

這幾天雖然很少見到海健，但我的心裡很坦然，心情好了，人也精神一點了。

“我下了班就去打掃房子，房子很破舊，有些地方需要搞一下，東修修西補補，完了我打算稍稍刷點油漆，這樣看起來喜氣點兒，畢竟是我們自己的第一個家。“海健向我匯報說。

看着他為了我們的小家盡心盡力的樣子，我對那天他對他媽發脾氣事情也就從心裡原諒了，包括以前對他的總總猜疑也都畫上了一個句號，這些都是我自己太小心眼。

我的情緒時好時壞，儘量想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朝壞處想。具體想到要搬家，心裡也不是那麼踏實，畢竟現在還有海健媽媽幫着買菜做飯，洗衣服什麼的。搬過去的話，按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能出門買菜做飯，只有吃食堂的飯菜，一想到這我又開始發愁了。

或許是因為最近雜七雜八的事情太多了，今天晚上，海健又因為搬什麼東西的事情與他媽媽大吵一架。

“海健，你也是，這麼大的人了，收拾東西沒有個規矩，東西全放在廚房裡，大包小包的，把過道也擋住。完全沒有必要搬這麼多東西過去，你那邊的房子又那麼小，你想放哪兒啦？“ 海健媽媽有點不高興了。

“媽，你就將就一下吧，明後天就拿走了。搬過去要忙一陣子，沒時間回來再取東西，亂就亂點吧！以後你就清靜了，沒有人煩你了。“海健說道。

“喂，海健，你怎麼這麼說話呢？我是為你好，我的意思是你先把常用的，主要的東西搬過去，先試試看，如果可以的話，再回來拿。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回來看我和你爸了嗎？回來拿過東西都嫌麻煩？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的親爹親媽吧？“老太太顯然有些生氣了。

殊不知，倆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不休。最後海健把手上的東西一摔，轉身把門一碰就離開了。留下他媽媽站在原地口瞪目呆，半天緩不過氣來。

剛開始我也被海健的舉動嚇壞了，有必要發那麼大的火嗎？這個時候我又可憐起老太太了。

“媽，別生氣了，過來坐坐，身體氣壞了不值得！“我揣了一把椅子放在她旁邊，又用手去拉她的手，想讓她坐下來消消氣。

“坐什麼坐，你看他，這哪是一個兒子對媽媽的態度？我看呀，氣死我他也頭都不會回一下的。“ 海健媽氣得說話都在發抖。

“怎麼會呢？估計是最近太忙了，海健平時也不是這樣的，媽，你就不要給他計較了吧！“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示意她安靜下來。

“周芸，別勸我了，你也是軟弱無能，還總是護着他，讓着他，你今天可親眼看到的，這麼大的脾氣，我看以後有你受的！只是可憐我的孫兒了，誰受得了這種氣？“ 說完老太太就向她的臥室走去，只聽見“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次輪到我一個人站在廚房發呆了。這一夜，海健都沒有回來，我也一夜沒合眼。“他會去哪兒呢？家裡還有孩子在，難道他就不心疼嗎？“我怎麼想也想不通，是什麼原因讓海健最近頻頻發脾氣的呢？本來我都原諒他了，可是我心裡的傷疤還沒有完全癒合，他又把它扯開了。

“人，真的會變嗎？雖說海健除了與我堵氣冷戰以外，還沒有像對他媽那樣對我大發過脾氣，但我好像已經聞到了火藥味兒。難道這將是我們婚姻的不幸的開始？就如他媽媽說的，今後有我受的。“睡不着覺，我的頭腦里一片亂糟糟，越想越害怕。

“為什麼結婚前海健那麼溫馨浪漫，讓我一點兒壞的預感都沒有？難道他是裝的，為什麼要裝呢？“一萬個問題，百思不解。

“不，我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裝出來的。這點兒我還是有自信的，他的眼神不會騙人。他是愛我的，這種愛也是真的。其實海健的家庭條件算是不錯的了，父母也是知書達理的，在外人眼裡是一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家庭。比起我父母還是好很多。” 我一直想找個理由說服我自己。

常言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外人看來和親自生活在其中，肯定會有差別的。即使海健媽媽有時會對我表示不滿，但也從沒有當面罵過我什麼，或者婆媳關係也是需要磨合的。

“至於海健，我想或許等過一段時間，生活平靜一點兒，他的心情也會好起來吧。誰會像我們這樣剛結婚就一波三折，從懷小孩起就沒有平順過。像他這樣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的人，面對現實生活的挫折困難有些經受不起，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許經歷一些挫折後，他會更成熟，更穩重，況且也是一個當爸爸的人了。“想想，我又想通一些。

天快亮了，剛把兒子安頓好，我實在太困了，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我想今天就多吃一粒安眠藥，好好睡一覺，免得醒着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焦慮不安的情緒。

過了半個小時，還是睡不着，只是頭有點暈，我的心有點慌了，怎麼這安眠藥不管用了呢？坐起來，又服了兩片。

躺下去，聽到桌上的鐘“滴答，滴答，滴答！“清晰地按照它的速度進行着。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我還在眼睜睜看着天花板發呆。最令人惱火的是，越是睡不着，這床和被子就越是不舒服，不是這兒不對就是那不對，床板太硬，床單不平，枕頭太高，用手拍打幾下又太低，被子蓋着太熱，掀開又冷，全身上下左右沒一個東西是對的。

“不行，是不是我對這藥有耐受性了，平時的劑量不起作用了？“這學醫的人就是這樣，半懂不懂的，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聰明。

再加倍，這次一下就服四粒，我就不相信我還能抗得住。服完藥，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人有點兒迷迷糊糊了，眼睛也睜不開了，終於睡着了。

“周芸，周芸，你怎麼啦？醒醒！你醒醒！藥呢？安眠藥的瓶子在哪兒？你說，你說話呀！你究竟吃了多少粒？“ 有人在大聲喊我，是夢還是幻覺，我分不清。

“不行，媽，幫我把孩子看好。周芸出事了，她服了許多安眠藥，昏迷不醒，我要趕快把她送醫院搶救！“是海健的聲音，我聽岀來了，但我這個時候不能動彈，像是有一個大石頭綁在我的身上。

“我，我，我沒有吃很多！“我想說話，我語無論次，舌頭不聽使喚，語句不清。

“周芸，周芸！“海健雙方抱着我的頭，“周芸，你說什麼？你為什麼要服那麼多的藥呢？“我用盡全力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像是被針縫上了一樣，就是睜不開。

“我，沒，沒吃多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死，我，我只是想，想多睡一會兒！“我斷斷續續地，像一個大舌頭的人那樣說着話。

“周芸，周芸，我是誰？你說，我是誰，你認得出我嗎？我是海健，你說，你說話呀！“海健看到我掙扎着想起身，想說話。

做為一個醫生，他想判斷我的意識是不是清楚的，至少沒有完全喪失。“周芸，藥瓶在哪兒，告訴我，你把藥瓶藏在哪兒了？我想數數你究竟吃了多少粒藥？“海健着急地繼續追問我。

“我，我，吃了八粒，藥瓶在下面！“我把手伸出來，搖搖晃晃地，做了一個八字的手勢，試圖用手給他比示我想說的話。

“你在說什麼？你是在說你一共吃了幾粒藥嗎？是七，還是八？”海健仿佛有些懂得我的意思了。畢竟是醫生，尤其是上過急診室的醫生，都會有這種經歷，搶救誤服或服藥自殺的病人，昏迷不醒，為了想了解更多更重要的情況，往往會儘量詢問患者本人，因為大多數情況下把病人送到急診室搶救的家屬或旁人都不知道具體情況，服的是什麼藥，服了多少，但這些情況對醫生很重要，以此來幫助醫生判斷救治的方式和有沒有生命危險的可能性等問題。

好在當時家裡就只有一種安眠藥，而且我已服用了一段時間，即使全部都一起服用，剩餘的藥數量有限。海健想找到藥瓶的目的是想根據藥瓶里剩下多少顆藥來推斷我服了多少？

“在下面，在床下面！“我用右手指向我床頭邊的地上。我依稀記得，當我最後打開藥瓶，把藥倒在手心的時候，手有點抖，服完藥以後，想要把藥瓶的蓋子蓋上，藥瓶沒拿穩掉進床下去了。那個時候我已感到頭昏昏沉沉的，顧不上撿藥瓶就一頭栽進床上了。

海健蹲下來，在床下找到了藥瓶，他心裡有點兒數了。“唉，周芸，你可把我嚇壞了，我是怕你服藥自殺什麼的！“海健把頭低下來，在我耳邊說道。

“沒，我沒想自殺，我真的只是想睡個好覺！“我的聲音仍然很微弱不清。

“好吧，周芸，你就接着睡吧，等你睡醒了再說，好嗎？估計你沒服太過量，我們就不去醫院急診科了，好嗎？“海健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