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自殺客 zt

早晚有一天，我會命喪於上海郊區某個逆向疾馳、超速、闖紅燈的出租車上。這個念頭每每閃現，當我坐上出租車，把性命交在那看似不要命的師傅手中時。
中東的政治衝突下，出現了許多炸彈自殺客（suicide bomber），在民族宗教的狂熱中，把自己和周圍的倒楣鬼炸得粉身碎骨。我覺得上海郊區的出租車司機，也很有這種狠勁，為了抓緊時間搶錢，他們天天在馬路上搏命扮演出租車自殺客（taxi bomber）。
北京的出租車師傅，也愛猛踩油門和追尾，但一坐上愛鑽空兒的上海出租車，才知那是小兒科。這裡每個師傅都是特技高手，他們喜歡拚命加速，快要撞上前頭車尾時，才及時煞住。他們在雙向的單線車道上，不耐跟車，於是逆向行駛，直到要跟來車迎頭撞上時，才閃回自己的車道。
但真教我捏一把冷汗的，是那些郊區的出租車。我住在上海郊區松江，松江近年來銳意圖新，開建了許多八線大道，馬路平廣而人車稀少，成為出租車飆車的天堂。車子飆到每小時近一百公里，比美國高速公路的速限還快，廉價的車體拚命搖晃，沒有安全帶可繫的我，牙關格格地響。
到一偏遠地辦事，事先知道不好打的，去程時就跟司機要了電話。司機果然應約來接，只是車上還載著老婆和女兒，我跟他的女兒一起坐在後座。雖有家小在車上，這位老兄依然狂飆，而且飆得更厲害了。只見前方馬路上橫著一輛長列大卡車，司機的速度並不稍減，就像自殺客般從容就義，我的心提到了喉嚨，然後車子奇蹟般地及時減速繞道。我跟司機大哥懇求：「開慢一點，我不趕時間。」司機老婆笑了：「妳不趕時間，他要掙錢哪。放心，他技術好得很。」司機老兄也笑：「後座比前座安全。」於是我也笑：「我是替你們著想。」在一車笑聲中，一身冷汗抵家。
除了超速，這裡的司機在馬路上可說是為所欲為。有次司機不耐等大馬路上的直行紅燈，竟然先右轉後作了個回轉再右轉，躲過一個紅燈，險象環生中節省了三秒鐘！這樣的開車方式，再加上渾身是膽隨意穿越馬路的行人，我常嚇得睜大眼。又怕得閉上眼。
我所住小區外，常有一些沒牌的黑車在等生意。說也奇怪，黑車能跳表，也給發票，它們熟悉這個小區的作息，還在擋風玻璃上放了某某小區的牌子，儼然是小區的專用車。有幾次我趕時間，攔不到出租車，便坐上了黑車。照例是先議價，當然是比正規車要低一點。
有一回我坐一部黑車去某個地鐵站，路程遠了些，一路聽師傅聊天，他說中國的問題是貧富差距太大，指點著路人的穿著打扮，告訴我哪些人一看就是有錢人。他闖紅燈，我提醒他，他說沒關係，那個路口沒警察，「哪裡有警察，我一清二楚」，很是得意。還說有的出租車掛外省的假牌，一旦出事，溜得比誰都快，「哪像我們是規規矩矩在開車？」我不禁莞爾。
當我對黑車的警戒心鬆懈時，卻傳來小區有個台灣太太，搭黑車去買菜，一下車就被四個大漢架走了，毒打一頓，把錢包裡的一千多元搶走，還逼她說提款卡的密碼。
還有一種麵包黑車，可乘數人，到松江市中心一人五元，十五元開車。這是很多打工族的最愛，車廂裡常丟了許多垃圾。有一回，一家三口在荒涼的大路旁站了二十分鐘，攔不到一輛車，決定冒險搭黑車。好容易一輛麵包車似有減速跡象，我連忙招手。車子停下了，一名男子搖下深色玻璃窗，我腦裡轉過各種黑車驚魂故事，但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問之下，卻不是出租車，是到松江送貨的小商，這位先生好心載了我們一程。
我怕上海出租車，但我離得開它嗎？章緣（寄自上海）
20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