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往的初期,江陵整天都掛着一副不敢相信的幸福表情,他一味地寵愛討好我,樂此不疲。第一次陪我回家時,他送給我一隻親手做的漂亮宮燈,是由幾百隻拇指大的青黴素的玻璃小瓶黏制的。為了讓接口黏合得更好,他先拿每隻小瓶都在水泥地上磨過,再用幾道砂紙打光,“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呢”,他說,“就怕粘得不夠緊”。宮燈的玻璃體外裝飾以纓絡,最底層的玻璃小瓶里放進了電線和彩色的燈珠,插上電源,亮了,拼出我的名字。
天氣好的夜晚,他有時帶上吉他來找我,在學校的操場上,他坐在我的對面,一首歌一首歌地唱下去。
冬天氣溫下降的時候,我們外出之前,他很仔細地給我紮好圍巾,拉着我的手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裡;過一會兒,換到我另一側,再去暖另一隻手。 我高興和生氣的時候都叫他“南蠻”。他是一個溫柔體貼的愛人,但是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吵架了。江陵是家裡的長子,弟弟妹妹崇拜的偶像,他是個天生的強勢的領導者;我外表柔弱而內心獨立有主見,一個自由主義者。我甚至完全想不起來最厲害的一次分歧是為了什麼事了,應該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吧,只記得是在他工作的城市,我們在路邊激烈地爭執起來。隨着沮喪程度的不斷升級,我突然停下來說:“江陵,我累了,我們分手吧。”他好象沒有來得及想,應聲揚手一個巴掌打過來。兩個人都楞住了,我頓了一秒鐘的時間,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火車站而去。 這一場戀愛有一個華麗的開場,但卻草草結束。算起來,他苦心追求我的時間竟然比我們有機會相處的時間更長。我自始至終都相信那是一個真心愛我的人,我也相信好的愛情能把人性里最美好的那一面發掘出來,不合適的愛情卻會誘發雙方的陰暗面。
相處比相愛難。
也許,如果我是一個小鳥依人的女子,我和江陵會有一個美滿的結局。但是離去,讓事情變得簡單,人變得寬容。現在再回首,我記憶里清晰的是那些溫暖溫柔的片斷。希望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