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加拿大的大選落幕，華社中以反對同志婚姻法案，變性人權益法案為名來支持保守黨的聲音也很快消失在公眾的記憶之中。在選前挺保守黨的幾篇博文中引用的一些說法使我想起了我的幾位同性戀朋友和在復旦讀書時的一對男同學。 七 十年代末，好象大家對同性戀這個概念十分懵懵懂懂。那時，我對門寢室有一對室友，一高一矮，兩人非常親密無間。無論做任何事，一律形影不離。當時，大家只 是覺得這是哥倆好，也沒怎麼多想。好象是到了二、三年級的時候，大家慢慢地開始了暗中對他倆的議論。當時，我也沒多想，只是為自己沒在大學裡建立起如此鐵 的哥們而有點忌妒。某日，跟表哥回憶往年復旦舊事時，他評論道：“那是因為你重色輕友。”
這 一高一矮的兩位，後來好到在一個碗裡吃飯，一付洗涮用品共享。有一日，他們寢室的一位室友十分尷尬地要求來我們寢室避難。說是發現這對好友現在正擠在一個 被窩裡，他受不了。只好選擇逃避。礙於情面,大夥對他倆都沒有說穿過。畢業後，聽他們專業班的同學八卦過幾次：說矮的那位曾經為高的那位在找女友一事大吵 大鬧。
到現在，同學們仍然不敢明確他倆那時是否斷背。畢業後，我是忙着辦出國，辦移民，加上還要追女生，對他倆的音訊從那時起就已經斷了線。
這段陳舊的回憶要不是因為大選時教會裡的右翼的反同性戀言論我還真的想不起來。大選時期的某些極端言論雖說是少數，但在華社中卻不是沒有代表性。相對保守的華社，很容易地對限制同性戀權益的政治潮流產生共鳴。
也許是因為復旦時代的經歷，自己對同志們的生活方式也是反感。記得那是在八十年代的末期，有一次在多大醫學院裡和一意大利裔的同學爭論這方面的事。我曾經是如此的理直氣壯，引經據典抄襲大段聖經話語，將這位同學駁得無招架之力。具體的細節我現在能回憶起來的只有爭論結束時的那段對話：
“那如果你將來有個兒子對你說他是同志，你咋辦?” 同學問。
“很簡單，掃地出門。” 我答道。
那時，我還年少氣盛；那時，我的生活圈子裡沒有同性戀的朋友。那時，我的眼裡似乎黑白分明；以為這是大義凜然。
朋 友圈裡第一次出現公開的同志，還是我在做住院醫生的那年。有一天，在將近36個小時的輪班後，我是腰酸背痛，累得掙不開眼。坐在病房的醫護站里，閉着眼求 救：“那位好心的護士姑娘來幫我揉揉肩？” 一會兒，就覺得有一雙手在自己的僵硬的肩頭輕輕滑過。酸緊的肌膚在這十指的拿捏之中很快得到舒解。我閉着眼一邊享受，一邊在猜是那位金髮美女今天對我如此 溫柔。沒想到掙開眼時，才發現原來是Calvin的慈善手段。強壓住當時的渾身不自在，假做鎮定自若向Calvin致謝。可內心的滋味真是難以形容的有點 想吐。就這樣慢慢地對Calvin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就這樣成了我圈裡的第一個同性戀朋友。Calvin那時是某個病房的Head Nurse。他深得病人和同事的喜歡，也十分善解人意。早年，從香港移民來多倫多。從小，他就覺得自已是女兒心被錯裝在男人身里。在成長的過程中，沒少受 白眼，欺凌和歧視。他的父母無法接受Calvin的性取向。在他高中的某一天，一氣之下，Calvin被父母掃地出門。從此，他開始了獨立生活，一邊打 工，一邊養活自己。
現在，Calvin在安省某間醫院任護士總監。他和他的愛人同志已經結婚，生活美滿與其他異性夫婦沒有任何不同。周日，他倆一起去Metropolitan Community Church做主日崇拜。
我 圈裡的另外一個同性戀朋友Frank是在工作後認識的。醫學院畢業後，我留校任教，在一間教學醫院裡做Attending。同系同科的Frank醫生那時 正在與一位在芝加哥的另一位同志醫生熱戀。Frank那時的長途電話費是他每天的抱怨。我們那時是在同一個醫生小組，是個Medical Partnership, 有cost sharing一說。每個月，我們小組的長話費用總是其他醫生小組的幾倍。Frank那時與七十好幾的母親同住。去他家時，總是聽到老人家不停地誇讚兒子 的同志男友。那年，在同性婚姻合法之後，他們在多倫多舉行婚禮，其溫馨與其他異性夫婦的大紅喜事沒什麼不異。婚後，Frank去了美國行醫。他現在已近九 十的老母親依然跟着他。一家人和和睦睦。每年聖誕節，Frank的賀卡從來都沒有斷過。他的賀卡很特別，一般都是以教堂為背景的合照：老母坐着，他們二位 同志哥們滿臉笑容地站在媽媽的身後。
（*註：圖片來自網絡） 自 從朋友圈裡有了Calvin和Frank，我對同性戀的認識漸漸有了改變，對他們的認可也有了不同。當年復旦時期的那種無知與偏見隨着自己思想的成熟而煙 消雲散。每次當我聽到，或看到針對Calvin和Frank們的無理指責，暗明皆有的歧視與偏見的時候，我常常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的改 變。
在教會，幾次看到弟兄姊妹對他們的義憤填膺的指控。我總是忍不住要插上去問幾句：
“你的朋友圈裡有同性戀的嗎?”
“沒有。不稀罕這種友誼。” 那種理直氣壯與我年少無知時竟是如此相似。
“那，你們見過同性戀的人沒有?”
“見過。那是在電視上看到過：同志大遊行。噁心!”
這種感受又是何等熟悉。多年前，我也曾經如此黑白與愛憎分明，憑一時片刻的膚淺認知來定好惡，來斷是非。
現在，我才真正明白Calvin和Frank的家庭與我的沒什麼不同。現在，我也終於體會到了無知是導向無畏偏見的根源之一。
同 性戀的生物學基礎決定了他們的命運，這不是變態，更不是靈魂的墮落。他們的悲劇在於他們在人類群體中的少數地位，弱勢地位。正是基於這種地位，他們太容易 被處於強勢，多數位置的我們來作為戕傷的對象。這種傷害有時只是出於無知；有時只是出於自從為是的道德置高點；有時只是出於傲慢；有時只是出於同情和共情 心的缺乏；但有時有人也有可能是出自於內心的邪惡。他們所經歷的不公，與少數族裔和有色人種所經受各種來自種族主義的歧視與偏見在本質上全然相同。
同為人類的一員，都應具人性。這天賦人權，人人生來俱有，本該平等。我等又有何權利去鄙視性取向不同的人類一員，更又有何為人的優勢去取笑我們同類中的少數一族?
但願這個話題再也不會淪為政治攻擊，信仰考驗和競選時用的武器。同性也好，變性也罷，他們皆是來自人類同一家庭，都是浮於人世的平等成員，他們應該享受被平等對待和尊重的權利。 ========================================== 相關博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