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我到春生家，春生正拿着一柄劍在屋裡比劃。我從沒見過他耍劍，好奇地問他哪兒搞來的劍。春生得意道他爸給他找了個師傅，教他學武，他師傅幫他買的這把劍。我掏出兜里的怪味胡豆給他。春生把劍遞給我讓我玩，一邊吃胡豆一邊說明天要去見師傅，你要不去看看？我說偷看呀？武俠書上都講偷學藝看抓住了得挖眼睛。春生笑道你擔心什麼，師傅是我爸戰友的兄弟。我爸當年在印度自衛反擊戰中救過戰友一命。上午十點，你去不去？我心里痒痒，想到約好和小灣明天打麻雀，都說好了總不能失信，便不無遺憾地說你要早告訴我就好了。我明天還要和聶小灣去打麻雀，下次吧。

春生眉頭一揚說聶小灣？就是你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同桌女孩？我解釋道不是同桌，是另一桌，和我那張桌挨在一起。春生罵道你怎麼這麼蠢啊，那還不是一樣？你們幾點去？到哪兒去打？我說九點，就在後山一帶。春生想了想說練完武還有時間就去找你們。

第二天我挎了水壺，帶上一小袋石子到小灣姑姑家樓下等，還到不到一分鐘就見小灣從樓里跑出來，笑盈盈地背着個書包。我咦了聲說這麼快你就下來了。小灣指指樓上說我在窗口看見你了。去後山路上，我問她背書包幹什麼。小灣拍拍包說騙姑姑說找同學去做功課。我象發現新大陸似地興奮，說你們女娃兒也撒謊啊？我以為只有我們男娃兒給爸媽撒謊。小灣做了個很可愛的怪相說不撒謊就出不來了。

還沒到後山，小灣扯扯我的衣袖說桑樹上有一隻麻雀。我悄悄地靠近，在七八米外拉開彈弓，石子呯地打到離麻雀相去不過幾厘米的樹幹上，麻雀驚飛了。我回過頭，有點尷尬地對她聳聳肩。小灣安慰我說只差一點點。到後山角，我終於打中一隻麻雀。石子打在麻雀頭頸上，血肉模糊。我興高采烈地拎給她看，小灣蹙着眉，有些厭惡和害怕的樣子說好可怕。我說你要不要試試，再看到麻雀我讓你打。小灣趕緊搖搖頭退後一步說不用。我大笑，心想女娃兒都膽小。我用繩子扎住麻雀腿，拎在手上。

將近中午時，繩上扎已經扎了四只麻雀。我有些口渴，水壺懸空喝了幾口，遞給小灣說你也喝點。小灣把水倒在壺蓋里喝了，遞還給我，又從書包里拿出兩塊蛋糕遞給我一塊。我不好意思要，說我不餓。小灣硬塞給我。我們坐在大石上吃着蛋糕，小灣突然指着前面一顆大樹說林躍你看。我順着她指處看去，只見一隻漂亮的啄木鳥在樹幹上啄着蟲子。我放下蛋糕就拿彈弓，小灣叫道不要打。我轉過頭望着她。小灣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打，啄木鳥是益鳥。她小鹿般驚惶哀求的眼神讓我不忍拒絕。我說好吧，心裡遺憾着，要是打中了弄幾根漂亮的羽毛，明天上學就可以在同學面前顯擺顯擺了。

吃完蛋糕，小灣說再坐一會兒吧。她抱膝而坐，下額枕在膝間，恬靜地望着啄木鳥，好久，輕輕道啄木鳥真好看。陽光從葉間穿過，照在她白潤如玉潔淨的臉頰，美麗得如同外國畫里的小天使。我衝口而出說就和你一樣。小灣沒聽清，轉過頭不解地望着我。我說你跟我們班上其它女同學比，你就象啄木鳥，她們就象麻雀。小灣不好意思地笑了，說你不要亂講。

我說我來後山十幾次，還是第二次看見啄木鳥。小灣眼睛睜大了，問上一次你打了啄木鳥嗎？我說我沒打，春生哥怕我打不到親自瞄着打的。不過他也沒打到，就差那麼一點點。小灣認真道林躍，你答應我以後不要打啄木鳥好嗎？她凝望着我，一雙黑眸寧靜而清澈。我內心鬥爭了一下，慨然道好吧，但你千萬不要給別人講我答應你，免得人家笑我。小灣開心道我保證不說出去，謝謝你林躍。

我們正講着，聽見遠處有人叫我的名字，是春生。我站起來大聲叫道我在這兒。啄木鳥驚飛了。小灣問誰呀？我說是春生哥，就那個打啄木鳥的。小灣撇撇嘴沒說什麼。春生上來看了小灣一眼對我說剛才到你家，你還沒回去，就找來了，說罷掏出一盒沒開封過的雲片糕遞給我說你餓沒餓？

春生哥家裡的經濟條件比較困難，印象里他就沒買過吃的東西給我，只有我買給他。我沒想太多，但覺得他對我這麼好讓我在小灣面前非常有面子。我高興地接過來扯開盒子，掰了三分之一遞還給他。春生揮揮手大方道你吃，我吃過午飯了不餓。我從盒子裡又扯了兩片，剩下的連盒子遞給小灣說你吃吧。小灣似乎有些猶豫，看了眼春生，春生也正看着她。小灣接下了盒子。

我邊吃邊問春生哥今天練的是劍嗎？春生說拳劍都練了一會兒，在我的慫恿下比劃了一套初級長拳。我使勁鼓掌叫好，轉身又問小灣說是吧？小灣抿嘴對我笑了笑，沒說什麼。

我們在後山玩了一個多小時，基本上都是我和春生在說話。小灣只是靜靜地尾巴一樣跟着我們。我興致勃勃和春生討論要不要再走遠一點，林深處鳥多。小灣低聲說她想回家了，星期天的功課還沒做完。我有點掃興，說那你先回去吧，我和春生哥再玩一會兒。小灣囁嚅道不知道回去的路。春生看看小灣，小灣避開他的目光。春生說他也有點累了，乾脆大家都回去吧。

回去路上，小灣悄悄把雲片糕塞給我，指頭唇上一比叫我不要出聲。我低頭看了看，幾乎還有半盒，看來小灣沒吃幾片。一路上春生有意無意和小灣搭訕，小灣拘謹地回答。我說春生哥就像我哥一樣，你別怕。有什麼事儘管找他。

我們先送小灣到她姑姑家樓下，春生說把七隻麻雀給小灣。小灣堅持不要。和春生分手時，麻雀都給了春生。向來我們一起打了麻雀都是春生拿回家。我爸媽都不會洗弄，更不喜歡麻雀血肉模糊的模樣。我把剩下的雲片糕還給他。春生看見雲片糕有點詫異，說你不是給了小灣嗎？我說小灣沒吃完還給我了。春生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抓過走了。我有點悶悶的不解，小灣沒有吃完關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