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外賣，打出租到左薇居住的小區。左薇開了門，她穿着棉質睡衣。或許是因為生病，眼睛顯得比平時大，蒼白的臉，病態地柔弱。她歉意道對不起，這麼晚叫你過來。我說還好，我平時很晚才睡。她讓我進了屋。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單元，客廳很大，靠陽台的一角放了一架三腳鋼琴。房屋擺設整潔而有序，四面牆上裝飾着花卉和小玩意，處處透着女性特有的溫馨。

我說給你買了皮蛋瘦肉粥，還沒冷。左薇說謝謝，你坐。我坐在長沙發上。左薇在側面單人沙發坐下，用小勺喝着粥。我說你一個人住？左薇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說要是有人合住你就不會沒吃晚飯了。左薇說你很聰明。我說不是每一個流氓都沒頭腦。左薇微笑道你還想裝流氓？我說你怎麼知道我只是裝？我有可能真的是。左薇道我想流氓不會有那樣可愛而又富有正氣的公安大學女大學生的師兄，更不可能聽一首鋼琴曲而淚流滿面。

我尷尬地避開她目光，望向鋼琴問你學了多少年鋼琴？左薇說我媽媽就是教鋼琴的，我從五歲時就開始學鋼琴。我說難怪彈得這麼好。左薇說你喜歡聽鋼琴嗎？我說一般吧，以前只聽過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我有一盒他的磁帶，大學四年級時借給朋友聽結果有去無回。

左薇似笑非笑道你讀過大學？我先一怔，然後想起當初告訴她說我高中畢業就來了深圳。我嘲解地笑了笑，沒有接口。左薇說以前只聽說過只有高中文憑的人冒充有大學文憑，而你有大學文憑卻說只有高中文憑，非常有創意啊！你還有什麼話是騙我的乾脆都一併說了吧。我說能戳穿的都戳穿了。左薇說你是在成都讀的大學吧？我承認了。左薇說是不是川大？她微笑地看着我。我猶豫了片刻說是，去年畢業。左薇道猜你就是，低我三個年級，應當是我的小師弟呢。

我們聊了會兒幾年前發生在川大的舊事，左薇喝完了粥。我起身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左薇說不用急，你既然來了，我跟你彈幾首鋼琴吧。我說以後等你病好了再說。左薇說就一會兒，走到鋼琴邊，打開琴蓋。我只好坐下。左薇似不經意地說那首夢中的婚禮Mariage D amour就是塞內維爾專門為克萊德曼寫的鋼琴曲，你應該聽過。

難怪我覺得似曾相識。我說你別彈那首Mariage D amour。左薇瞥我一眼說行，我彈別的，翻開一本琴譜。音樂從她修長白皙的十指下輕快地流出。我先是注視着她，漸漸地如同被一隻輕柔的手輕撫着臉，我合上眼，沉浸在美妙的琴聲中，時喜時悲，忘記了身邊一切事物，恍惚中小灣笑臉和哭泣面容在腦海里交替着浮動。等我清醒過來，發現身上蓋了一張毯子，客廳里空無一人，只有一盞調暗的燈散發出桔黃色柔和的光暈。我一看表，已經半夜兩點過，想不到我居然邊聽邊睡着了。我站起來走到一間臥室前，門沒關，留着幾指寬的縫。我輕輕半推開門，左薇側睡在床上。我內心油然而生感動，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信任我，一個之前僅僅只見過三面的人。

離開左薇的家，一個人走在空蕩無人的街上。天上飄起了絲雨，那夢中的琴聲似乎還在我耳邊縈繞，鬱悶和傷痛一點一點在我胸腔里聚集，我突然對着寂靜的城市，緊握雙拳歇斯底里地嘶叫灣灣，我愛你！我愛你，你聽見沒有！你出來！出來！你不要把我逼瘋！

走了七八里回到家，四肢有些僵硬。我脫了濕漉漉的衣服隨便擦了一下，換了內衣褲倒床就睡，醒來時已經中午一點。我頭痛欲裂，頭重腳輕站起，一個踉蹌幾乎跌倒。我打電話到公司請假。頭非常生氣，斥責我沒事先請假。我對電話吼道老子病得要死了，你要我怎麼樣？殺了我嗎？他嚇了一跳，說那你好好休息。我掛了電話，發現有三個沒接電話，全是左薇打的。

我沒有力氣回話，回到床上倒下又睡。迷迷糊糊中小灣來了，從陰暗的霧裡走來。我悲喜交加抱着小灣又親又哭，說你跑到哪兒去了，讓我找了你這麼久。小灣哭着說她走迷路了，一直在找我。我渾身燥熱得厲害，脫下我衣服。小灣把她的衣服也脫了，我們赤裸着抱着親着，大家渾身是汗，身上粘糊糊。我說我還是熱，我們用冰水洗澡吧。小灣說好，突然一盆冰水劈頭澆下來，小灣哆嗦着說好冷，我說冷嗎，讓我抱抱你你就不冷了，我以後都會抱着你，不讓你感覺冷，你不要再離開我了。小灣哭着說林躍，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要做你的新娘。我捧着她的臉說要不是當初離開我，你早就是新娘了，要怪只能怪你。啊，怎麼回事？為什麼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灣灣，你也是這樣嗎？小灣說是，你抱緊我。

我再醒來時，屋裡已經全黑了。我躺着好久沒有動。夢裡的小灣似乎依然清晰，為什麼只是一個夢？雖然夢裡又冷又熱全身難受，但我畢竟是和她在一起。我望着模糊的屋頂，任淚水靜靜地流淌着。好久，我喃喃自語道灣灣，灣灣。

忽然身邊黑影一動，一個人坐起來說你醒了？我嚇了一跳，沒想到旁邊還有一個人。黑暗中我看出是左薇。我說你怎麼會在這兒？左薇手放在我額上說，燒退了，你嚇死我了。我再問你怎麼在這兒？左薇得意道這是秘密。你餓了吧？我給你泡包方便麵。

她一提到餓我感到肚子開始叫喚。我支撐着想坐起，說我自己來。左薇起了床說你躺着別動，我去給你熱。我躺在床上，想不通左薇怎麼知道我住這個地方，而且還進得來。我的內衣被汗濕透，我快速躲在毯子裡換了，胡亂擦了擦身體，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手無意中一動，碰到我的手機，心裡一動，翻看手機，又有幾個未接電話，其中兩個是陳剛的。我立即明白了，陳剛有這裡的門鑰匙，一定是他先到過這。他到這後再接到左薇電話，告訴左薇我生病了，左薇就趕了過來。

左薇泡好方便麵捧着碗進來，打開床頭小燈。我坐起來，左薇給我背後墊了個枕頭。左薇把碗遞給我。我說你見到陳剛了吧。左薇驚訝道，你反應這麼快，看來沒燒壞腦子。左薇說傍晚時陳剛有事經過我這兒，給我打電話沒回音就直接上樓，見我發燒不醒就去買了些藥，剛回屋就接到左薇給我的電話，他接了，告訴左薇我生病了。左薇立即就從酒吧趕來。左薇過來後不多久陳剛有事先回去了。

我說陳剛是不是把我的事都告訴了你？左薇猶豫了一下，說你發燒說胡話叫着一個叫灣灣的名字，陳剛說灣灣是你以前的女朋友。我沉默片刻說，早知有今日，當初在你面前就不該裝酷。左薇笑了，你也知道是裝酷啊？當時我就在想世上怎麼有這樣的人呢？自稱流氓，還作出很深沉的樣子。我雖然不是什麼大美女，可也不至於被人這麼擺譜。

我說你還記得我遇見你看你的第一眼嗎？你厭惡地白我一眼。我裝酷都是給你刺激出來的。左薇一笑說我猜也是，你骨子裡是個很驕傲的人。她頓了頓微笑道不過你裝酷裝得很自然，樣子很迷人。

閒聊了幾句，我看左薇困了，便道你睡會兒吧，我到客廳去睡。左薇說不用，我就隨便躺一會兒就行。你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的。左薇的話極巧妙，讓我無法拒絕。左薇關了燈，扯了條毯子和衣睡了，很快就進入夢鄉。我聽着她輕微的呼吸聲，感覺那樣的不真實，我居然和一個並不熟悉的女性躺在一張床上，要是小灣知道了會怎麼看我？她會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