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灣搖搖頭雙手捂着臉失聲痛哭。店外風一樣閃進一個人，撲到我面前擰着我的衣領。我剛看清是小龍，他呯一拳已經打在我頭上。我跌倒在花叢中，鮮血從鼻腔里流出。小龍撲上來騎在我身上罵道叫你走遠點，你還來纏着小灣。你他媽的混蛋東西！劈頭蓋臉一陣亂拳。小灣撲上來叫別打，拼命抱住小龍的手臂，和小龍一起摔倒在地。我撲過去，壓在小龍身上舉拳就打。剛打了一拳，小灣驚叫一聲，抱住我的腰攔住前面。我揚在空中的拳頭，落不下去。小灣泣道你們要打就打我吧。我怔怔望着她近在咫尺，那張我朝思暮想，比世上最美的花還要美麗哀婉的淚臉，我的淚水終於也下來了。我痛苦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為什麼當初要向我問作業？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 我奮力地掙脫她的雙臂，踉蹌着走出花店，任憑淚水長流，路人驚奇地看着我。

我沒有回到酒店，一個人到了一家卡拉OK歌廳要了幾瓶酒，邊飲邊唱。我只能讓自己麻醉。四個小時里我吼唱的都是同一首歌，黃品源的《你怎麼捨得我難過》。四個小時後我的嗓子已經完全嘶啞，人癱倒在地，地上到處都是瓶子碎片。我被一頓暴打後扔出了後門，他們強行要我結帳搜我身上，發現我身上沒有足夠的錢，收走了我的手機和錢包。

十分鐘後，我還躺在後門外地上，他們又出來把手機和錢包塞還給我，說是一場誤會，把我抬回一間歌房。不多久春生和小龍帶了幾個人進來。春生看了眼蜷縮在地上的我，厭惡道瞧你這沒出息的狗熊樣。你他媽練了十幾年的武，有本事把人打趴下啊！他媽的只會耍酒瘋，最後給人打成一團爛肉。不僅給我丟臉把你爹媽的臉也丟盡了！就憑你這點出息還要追小灣，你也配？他越說越氣，在我腰間狠狠踢了我一腳。

我忍着疼痛艱難道我不配，你配。春生怒道你他媽還嘴硬！我告訴你，你還是滾回深圳去，別讓我再見到你。你要再招惹小灣，小龍不打死你，老子親手打死你！他又在我腰間踢了一腳，一偏頭，兩個人過來架住我，把我架了出去，扔上一輛車後座，左右夾着我，車子直奔機場。

第二天一早，我被送上了飛深圳的第一趟航班。當我強忍疼痛，一拐一拐走出機場出口時，左薇焦慮的面孔出現在我眼前。我萬萬沒想到左薇居然會在機場。我一怔，左薇已經撲了過來，手撫我臉上的傷處，道你怎麼被打成了這樣？我拉開她的手，說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左薇道昨天晚上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重慶打架受了傷，讓我來機場接你。誰打的你？我知道是春生干的，看來他把我在深圳的一舉一動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心裡罵了聲這個王八蛋。左薇看我傷成這樣，傷心地哭了。我勉強擠出一個笑道不要哭，我沒什麼事。

我受的大都是皮肉之傷，在家裡休養五天後基本行走已無大礙。左薇堅持我不能去上班。我不知道熊老闆是否知道我被打一事。我在重慶的表現如此糟糕也就罷了，如果熊老闆知道我和春生完全鬧翻肯定不可能再留我，因為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與其被炒魷魚不如自己保持起碼的尊嚴辭職，我讓左薇從銀行取了一萬塊，我去把錢退給公司。星期一我到公司，公司副總說熊老闆已經來電話，讓我好好休養，一切等他回來後再說，堅持不肯收回那一萬塊錢。

離開公司後我去找劉雄。劉雄不解道我已經聽說你喝醉酒的事，你平時那麼冷靜，怎麼會搞成這樣？我說雄哥，你如果把還我當朋友，就實話實說，我上次幫你帶東西為什麼最後帶的是茶葉。劉雄說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死死盯着他。劉雄避開我的目光，不自然地掏煙。我轉身就走。劉雄道你等等，點上顆煙說好，既然你已經看出來其中有蹊蹺，我也就不瞞你。我本來托你帶的是一些甲基苯丙胺的樣品。

他看我沒反應，有點吃驚，盯着我解釋說就是冰毒、大力丸。我壓抑着內心的震驚平靜地說我知道。劉雄驚訝道你不吃驚？我說你接着說。劉雄道我也不是想害你，剛好你順路，就請你幫個忙，就算萬一抓到了你不知情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誰知送貨給你的一個人認出了你，告訴了他們的老大。他們立即就換成茶葉，還要我們以後再不可找你帶任何貨物。

我想起當初那個和老劉一起的年輕人銳利的眼光以及後來老劉問我是不是姓林，沉吟片刻問這事是不是你替熊老闆干的。劉雄道，兄弟，東西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我哼了一聲說我就這一條命，誰拿去都無所謂，只要他拿得了。劉雄道你不要以為你有點功夫就太自負。我冷冷說你聽說過一句話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沒有自負，命賤而已，命賤的人沒什麼可輸的。我想到小灣，失去了小灣讓我的生命已經死去了一半，剩下的我完全已不在乎。小灣，你既然可以狠心不辭而別，何必再淚漣漣騙我無法硬下心腸？

劉雄贊道好，你有種，不僅處事冷靜還夠狠，我沒看錯你。熊老闆是做大事的，這點小兒科的東西不放在眼裡。不過他聽說你帶東西這事後倒是觀察了你一段時間。他認定你是個人材，所以才選了你跟他一起出差。我直截了當地說更主要是因為我和江春生的關係吧。劉雄笑道，你酒精中毒了，頭腦還這麼清醒？其實是兩者皆有吧。我說他不怕我出賣他給江春生？

劉雄道我看不出你和江春生的關係有多鐵，除非你是江春生派來熊老闆那兒臥底的，否則怎麼可能他眼睜睜看你在深圳當牛做馬而視而不見？你那個當公安的師兄，她跟你看起來倒是很親近。我寧可相信你是公安派的臥底。

我不想再和他說什麼，告辭離去。劉雄說這事就你知我知，別告訴其他人。我說你不怕我告訴警察？你知道我的兩個師兄都是警察。劉雄一笑說，要怕就不會告訴你了。警察我見得多了，我好幾個戰友退伍後都在當警察。我說對，你當過武警，還是班長，沒準還抓過毒販立過功什麼的。劉雄臉色變了，正色道你不用提醒我。

天上下起了小雨，劉雄要給我雨傘，我拒絕了。我在小雨里走着，讓雨淋在我的頭上，希望這雨能讓我的頭腦更加清醒。一切應該很清楚了，那個送貨的年輕人曾經見過我和春生一起，就報告了春生。春生讓他們換成茶葉。而劉雄等通過此事也發現我和春生的關係。春生是為了避免我牽扯其中？還是怕被我發現其中的秘密而告訴燕子李濤？幾年前，李濤和燕子就提醒我，不要和春生走得太近。李濤十有八九知道春生在幹什麼，為什麼不採取行動？是沒證據？怕被牽連？還是念同門師兄弟之情？春生的生意看起來已經做得很大了，動輒幾千萬，為什麼這麼幾千幾萬塊的小錢也冒險去干？販毒可是死罪。小灣知道春生的事嗎？小龍呢？他參加了那次會議，顯然已經成為春生的心腹，不再是簡單的電器維修工，也許他也知情。

我突然想到卡拉OK廳春生的話，你要再纏着小灣，老子親手打死你。我腦海里掠過一個恐懼的陰影，難道當年小灣是因為春生離開我？小灣從來不是愛慕虛榮見錢眼開的人，莫非春生強姦了小灣，小灣覺得失身沒臉見我才佯裝消失？而小龍因為小灣的關係而地位扶搖直上？我越想心裡越恐懼，掏出手機，懷着僥倖的心理哆嗦着撥響重慶的114查詢台，查詢月亮灣花店，居然查出電話號碼。

我撥了月亮灣花店的電話，緊張得心幾乎蹦出胸膛。好久，有一個輕顫的聲音餵了聲。我只說出一句灣灣，恐懼和傷痛交加，竟然說不下去。小灣叫道林躍，你在哪兒？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在深圳。小灣說你傷得怎麼樣？

她知道我受傷的事？是春生還是小龍告訴的她？我遲疑片刻說我沒事，都好了。我聽見電話的那邊鼻子吸呼聲。小灣說喔，那就好，你好好保重。我說灣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當初要離開我？我求你，你說實話，我保證不會怨你。

小灣帶着哭腔說都過去了，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我說不對，既然上天讓我們又見了面就沒有過去，這對我非常重要。小灣說你忘了我好嗎？求你！淚水霎時湧進我的眼眶，我說你忘了我嗎？小灣那邊久久沒任何聲音。我幾乎敢肯定她捂住了話筒，不想讓我聽見她的哭泣。我說只要你說一聲你忘掉了我，我就忘掉你。那邊依然是靜默。我壓抑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道灣灣，你告訴我，要是你沒有忘掉我，你要我怎麼能忘掉你？

小灣哭道我求你了，你不要說了。我說是不是春生對你做了什麼？如果是，我一定不會放過他。我發誓，灣灣，我對天發誓，如果是他欺負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他。我不管他曾經是我的兄弟，不管他現在多有錢有勢，我一定會殺了他，我說到做到！小灣說不是，你不要亂猜！我說你如果不說，我就當我說的是對的。我要殺了他。你記得嗎？在新疆我向你發過誓，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小灣嚎啕大哭道林躍，你不要逼我了，你再逼，我只有去死。我說我不逼你，我只求你告訴我。小灣說我不會說的。我說好，你不說我就去問楊怡，我回重慶去問她。小灣說你不要去問，我也發過誓，如果你知道我為什麼離開你，我就先去死。我呆了，靜靜聽電話那邊傳來的哭泣聲，好久，我無意識地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