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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房客》(15)憶往事成煙,迷愛情如花
送交者: 天蓉 2012年03月21日12:38:16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楚筱雅第二次見到陳一鳴,帶着點驚險的戲劇色彩。

  在楚筱雅所選修的一門計算機語言課上,有一個美國同學叫吉姆。看起來愣頭愣腦的,是個剛二十出頭的白人小伙子。吉姆的父親是意大利移民,母親是英國人與中國人的混血兒。正因為有這四分之一的中國人血統,吉姆是個中國迷。

  奧斯丁德州大學的中國學生已經不算少,但是大多數都是研究生。像楚筱雅這種大學本科生卻是罕見的。從這門課的第一堂課開始,吉姆就對楚筱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嗨!我叫吉姆。請問你是從中國來的嗎?”下課後,滿頭棕黃色捲髮的吉姆走過來自我介紹。

  “對,我是從中國來的。你好!”楚筱雅禮貌地回答。

  “請問怎麼稱呼你?”

  “哦!我的名字叫凱雅。”‘凱雅’是楚筱雅在學校里用的英文名字。

  “凱雅,我們可以作朋友嗎?”吉姆單刀直入。

  楚筱雅微笑地打量着這個白人小伙子:不高的個子、壯實的身材、身穿一件黃褐色的夾克衫。棕黑摻雜的捲髮下,深陷着一對神情迷茫的黑眼睛。皮膚很白,鼻梁卻不像一般白種人那麼高。臉上淡淡的略帶尷尬的笑容和直愣愣的眼神,給楚筱雅一種‘此人單純幼稚,乳臭未乾’的感覺。

  “好啊,我們是同學,可以互相幫助嘛!”

  之後,每次上課時,吉姆都過來坐在楚筱雅的旁邊。有時,他們課後一起做作業,有時,一塊兒討論程式,完成課題。有時,也一塊兒談天說地。

  吉姆對中國的事情很感興趣,經常對中國的一切問來問去,什麼有關文化、歷史、語言,吃飯、拿筷子,等等,各個方面都喜歡詢問、了解。德州畢竟比較偏僻,不像東西兩岸,吉姆又是來自於德州一個邊遠小鎮。那兒的美國人對中國的很多認識還停留在遙遠的過去。因此,吉姆還問了些有關男人扎辮子,女人裹小腳,皇帝、太監什麼的有趣極了的問題。實際上,吉姆還一向以自己對中國的了解而自豪。據他告訴楚筱雅的,在他的老家,有的人,甚至連蔣介石、毛澤東是誰都搞不清楚。提到中國,只知道中國功夫;提到中國人,只知道一個李小龍。

  吉姆提出要楚筱雅教他中文。楚筱雅心想,這樣對自己提高英語水平也有好處,就答應了。於是,兩人就計劃好每星期上兩次課,每次一小時。就在他們共同選上了的計算機課之前進行。

  如此這般地交往了半年左右,楚筱雅就感覺吉姆看她的眼神有所改變。那眼光變得熱辣辣的,刺在臉上、身上,令人發燒發疼。

  有一次,剛上完計算機課,大多數的學生都急急忙忙地離開教室,趕着上別的課去了。楚筱雅下節沒有課,正慢慢地合上書本準備起身。猛一抬頭,正碰上吉姆的目光。看到吉姆望着自己時一臉的溫柔,楚筱雅感覺不妙,莫非這傻小伙子真對自己患上了單相思?於是,楚筱雅就乾脆坐下來,打算和吉姆好好談一下。她明語加暗示,告訴吉姆自己是已經結了婚的人,丈夫還在中國,他們感情很好,等等。

  “可是你並沒有戴上結婚戒指啊!”

  “那是因為在我們那個時代還沒有這個習慣。其實,這交換結婚戒指,本來也只是西方人的傳統習慣嘛!”楚筱雅微笑着耐心解釋。

  “結了婚也沒有什麼關係,我也照樣可以追求你。因為我愛你!”

  楚筱雅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了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搪塞了一句:

  “那不行!那叫第三者,婚外戀,是犯法的……”

  “這犯什麼法?法律中沒有這條吧……”

  “我的意思是說,婚外戀是對另一方不負責的表現,是會受到道德譴責的。”

  “照美國的法律,分居半年以上就可以認為是自動離婚了。你們明明好幾年都不在一起生活了,還能算有感情嗎?”

  吉姆又反三復四地說到他對楚筱雅的‘愛’。楚筱雅實在不想和這個洋人大孩子討論些什麼‘愛’或‘不愛’的問題,但又覺得這恐怕要算是自己闖下的禍。解鈴還須繫鈴人,只好硬着頭皮對吉姆說:

  “愛是雙方面的。我只把你當作我的一個朋友。你說你愛我,但我不愛你,我愛我的丈夫!”

  楚筱雅又向吉姆說明自己已經32歲了,比你要大上十歲左右喲!她以為用這點可以把吉姆嚇跑了。可是,吉姆根本不在乎這點。這時,楚筱雅才意識到後果的嚴重性,真有些後悔與他交往,把自己弄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楚筱雅走進教室上課。吉姆抱了一大把玫瑰花送給她,她只好接過來。又小聲地對吉姆說:“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如果再送,我就一定不要!”

  可是,第二天,當她出現在教室門口時,吉姆又抱了一大把玫瑰花來了,楚筱雅堅持不接,吉姆把花往她懷裡一塞就跑了。

  後來,楚筱雅只好採取了更生硬的辦法,把吉姆送的花摔到地上。對吉姆說話時,不再笑臉相對,而是板着面孔,儘量使自己顯得兇巴巴的。並且,她告訴吉姆,不再給他上中文課了。

  這樣,倆人的關係疏遠了幾個星期,楚筱雅喘了一口氣。唉!終於從這自投的羅網中解脫了出來。

  在校園和教室里,楚筱雅仍然經常碰到吉姆。他的話少了很多,那原本單純而直愣愣的眼神中,如今增添了些許落寞而憂鬱的東西。不知為什麼,看到他這樣,楚筱雅總會突發一股有些於心不忍的內疚感。

  那時,楚筱雅在一個美國家庭里租了一個房間。從學校走回去,步行需要15分鐘左右。那個學期,她正好選了一門晚上的課,從七點上到九點。九點之後往家走,天已經完全黑了。不過,楚筱雅並不害怕。這段路挺安全的。她走了兩年也沒有出過任何問題。再則,楚筱雅剪的是短頭髮,穿着T恤和牛仔褲,個子不高,看起來像個小男孩。

  剛出校園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酒吧。美國學生經常成群結夥地在那兒喝啤酒。儘管大多數中國學生都認為那啤酒味道像馬尿一樣,不好喝。可那些美國佬就是喜歡。一瓶接着一瓶。這種酒不過才百分之五度,屬於低酒精濃度,可也能把那些美國學生們喝醉的。楚筱雅知道,吉姆也經常和一伙人坐在那兒喝酒、胡鬧。

  一天,楚筱雅經過酒吧朝家走。走過去一段路之後,就發現吉姆和一伙人醉醺醺,搖搖擺擺地跟在她後面。共有六、七個人。吉姆並不使她感到害怕。她怕另外幾個又高又大的人。特別是其中有兩、三個黑人,塊頭比吉姆高出一頭,像幾隻大黑熊似的。走到你面前時,讓你感覺連天都被遮掉了半邊。

  幾個人越跟越近,還邊走邊唱着一首什麼流行搖滾歌,嘰哩咕嚕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嘰哩咕嚕,像念繞口令似的。楚筱雅適應不了這種氣氛,汗毛都豎了起來。一伙人快靠近楚筱雅時,有隻‘大黑熊’突然一蹦就蹦到了離楚筱雅幾米的前面擋着。嚇得楚筱雅掉頭想往後走。可是一往後,又被後面幾個人擋住了。吉姆呢,夾在幾個小伙子和兩隻‘大黑熊’中間,歪歪倒倒地,手上抱着一把玫瑰花,口齒不清地念着:“凱雅,凱雅,我愛你……我愛你……”楚筱雅想大叫救命,卻又不想傷害吉姆。可幾個大黑人繼續在楚筱雅周圍左擋右攔,蹦來蹦去。他們那東倒西歪的隨意步伐,低沉的吼聲,黑幽幽的樣子,都令楚筱雅實在害怕。這樣互相僵持折騰了好幾個回合,旁邊出現了一條交叉的小路。楚筱雅趕快靈活地往前走了幾步,朝一隻‘大黑熊’身邊鑽了過去,往那條小路猛跑。不想,卻正與什麼人撞了個滿懷……

  陳一鳴剛繞着公園邊上的跑道跑了好幾圈,覺得鍛煉得差不多了,想再回到學校的辦公室里去繼續工作。他正在一條小路上慢跑着。突然,一個男孩子拼命地從另一條路飛奔過來,重重地撞上他之後,摔倒在了地上。後面,緊接着跟上來了一伙人。

  陳一鳴摸不着頭腦。不過,卻下意識地張開雙手,把那男孩擋在後面,怒視着面前追蹤而來的幾個人。看見那幾隻高大的‘大黑熊’,陳一鳴也有點心虛。不過馬上靈機一動,擺開架勢,又踢腿,又出拳,做出了一個李小龍的招牌動作,叫做“墊步側踢”。那幾天,學校的電影院裡正在放映李小龍的《猛龍過江》,‘大黑熊’及吉姆一伙人看見這個就站在面前的‘中國功夫’行家,酒也醒了,玩笑也不想開了,扔下那一把玫瑰花,一溜煙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陳一鳴回頭看看那男孩,倆人都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然後,安詳的夜空裡爆發出倆人的哈哈大笑。

  那晚,陳一鳴便一直將楚筱雅送到了家門口。聽了楚筱雅告訴他吉姆的事之後,他說:

  “我也看不出你有32歲呀!我還以為你是個高中畢業不久的小姑娘呢!”

  最後,又開玩笑地加上一句:

  “我今天的表現,算不算得上是‘英雄救美’哦?”

  

  楚筱雅和陳一鳴在德州大學只見過三次面。最後一次,是一年半之後,楚筱雅即將畢業之時,在陳一鳴和李昌的大學同學,機械系的博士生胡云天的家裡。

  陳一鳴看見楚筱雅,湊過來悄悄地對她扯了幾句一年半前‘英雄救美’之類的玩笑話。然後,胡云天請大家就座吃飯了。

  晚飯桌上,陳一鳴正在與最年輕的物理系博士生楚和之開玩笑,問他有無女朋友的事。只見楚和之略現尷尬的樣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後來,還是秦晚秋給他解圍,對陳一鳴說:“你暫時不要問他這件事了。他很傷心,原來在國內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最近吹掉了。”

  陳一鳴說:“哦,原來如此,但這也未必是壞事喲!其實青梅竹馬的兩個人結婚未必就好。”

  楚和之覺得奇怪,反問:“為什麼?”

  “青梅竹馬的感情對婚姻是優勢也是缺憾。人不是都說‘距離可以產生美’嗎?如果距離太近了,美就不見了!彼此了解太多,失去了愛情應有的新奇和美感,也沒有了神秘性和誘惑力。因而很難體會到愛情那種震憾人心的力量,領略不到那種攝人魂魄的情緒體驗。情緒體驗是很重要的。你們知道嗎?心理學家把它列為人類的第三種需要。人們欣賞藝術、玩遊戲、看球賽,談戀愛,就是為了體驗各種情緒:成功、失敗、憤怒、同情、沮喪、驚喜等等。青梅竹馬的婚姻中,人就可能得不到那種瘋狂的愛與不愛的情緒體驗……”

  聽到這兒,楚筱雅似乎有所觸動。

  大家又辯論現在國內的改革形勢是不是已經亂得太過頭了?有的人認為:沒有亂,就不會有治;有的人則認為,現在已經亂夠了,應該是收一收的時候了。

  陳一鳴闡述他的‘軟硬兼施’的方針:“關鍵是政府的管理經濟時,要做到‘管而不死,活而不亂’。或者說是,要‘放開繩子,釘好籠子’……”

  劉平燁號稱‘反骨’,從來不輕易同意別人的觀點,以善唱反調著名。他不以為然地、帶着反駁的口氣說:“你陳一鳴說起來當然輕巧,要你去做做看,你行嗎?關鍵的問題是,這繩子放多長,籠子要釘多大呢?照我看,改革的目的主要是,要對社會造成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一定要‘不可逆轉’,你明白嗎?”

  楚筱雅看見劉平燁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想和緩一下氣氛,實際上暗幫陳一鳴的忙,笑着說:“劉平燁的意思是說,要使中國經濟這個‘動物’,再也不能像原來那樣被捆綁回去了;陳一鳴的觀點實際上說的仍然是‘鳥籠經濟’。但是,我看中國這些政府要員們,大多數都根本不懂經濟,不懂企業,怎麼能管好呢……”

  劉平燁又搶過話頭:“不懂倒不是問題。養鳥的人並不會飛,他也就不可能告訴鳥兒該怎麼飛啊。但他們仍可以管好這些鳥,看着鳥兒們在大籠子裡自由自在地飛,不是嗎?哈哈!”劉平燁為自己的比喻而得意地笑了起來。

  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章忠易也發言了:“那當然,國家制訂經濟法規這種東西,只是告訴你不能做什麼,而並不能告訴企業應該做什麼,和怎樣做。”

  劉平燁今天好像挺多理論似的,總想急不可待地要把他的理論宣告出來:“我認為,中國的改革應該推行‘以省級為單元’的方針。讓我告訴你們一個歷史上的改革事實吧:“在戊戌變法中,維新派曾經有過“三策”:上策是由皇帝發諭詔,下面照改之;中策是選出人才賢能,組織中央政府,徐圖改之;下策呢,則是由各省獨立行事,中央只做一定的策應……”

  不等劉平燁說完,陳一鳴又接上了:“對啊,當時維新派人物認為上策太急,下策太緩。因而選了中策。對現在的中國改革來說,中策也不錯。組織一個由各類人才構成的智囊團,是非常重要的……”

  劉平燁卻不停地要和陳一鳴爭執,說只有採取‘以省級為單元’進行改革的‘下策’,才是良策。他說當時戊戍變法時的維新派,實際上推行的很多都是‘上策’,急功近利,看起來快速,實際上基礎卻不牢固,沒有形成‘不可逆轉’的改革局面,造成改革失敗,等等…;陳一鳴呢,雖然不直接反駁劉平燁,卻呱呱不停地、用一種快速的、連續不斷的、讓人無法插嘴的說話方式,堅持不懈地陳述他所熱中的‘組織智囊團,影響中央’的所謂‘中策’方針的重要性。

  胡云天見兩人各執己見,沒完沒了,出來打圓場:“你們的兩種觀點都有可取之處。中國的改革開放,除了需要像劉平燁這樣的實幹家之外,也很需要像陳一鳴這樣的說客哦!”

  楚和之哈哈大笑說:“我看呀,都是空談家!”

  胡云天爭論說,劉平燁可能實幹哦,劉平燁的汽車的引擎壞了,他到廢車場去拆了一個同樣的引擎,然後,自己想辦法把汽車吊起來,自己一個人換上引擎,把車修好了。連引擎都能自己修,你說他能幹不能幹?

  陳一鳴也笑着轉過語氣來吹捧劉平燁,說他的確是能文能武,承認自己只能談天說地,對修汽車、修電器、做家務活一類的事情,全不在行。回頭看看旁邊站着的楚筱雅,又開起楚筱雅的玩笑來了:

  “其實,楚筱雅,我真覺得你不應該學計算機,應該學文科。你有這麼好的英語,又生來就是管理人的料。應該去學法律,過兩年在美國參政,當個參議員什麼的,那才能為我們華人爭光哩!”

  楚筱雅已經聽多了他的誇張言辭,不以為然,不過,讓他的高帽子一戴,心裡也樂滋滋的。

  接着,人們又繼續改革的話題:

  “……經濟改革的最重要一環,是體制的改革。中國原有的一套從上而下的管理體制,關係非常錯綜複雜。就像一台龐大的舊機器一樣,儘管長年不轉,鏽垢叢生,卻仍然齒齧輪合,連鎖成環。……”

  李昌插嘴說:“對啊,關係網嘛,什麼都靠關係。有權就有了錢。貪污行賄的事情太多了……”

  劉平燁的鼻孔張得方方的,笑着說:“那沒有辦法,貪污腐敗和改革開放是一對雙胞胎,要來就會一起來。真正的改革者是沒有好下場的……”

  楚筱雅感慨地說:“對呀!改革並不是件行功論賞的事業。改革者個人的命運與改革的成功與否,也完全不是一回事。世界歷史上不少例子都是如此:改革成功了,改革者卻仍然不得志,甚至被捕入獄,或被流放終生。就像當前國內的情況一樣,改革中難免出現錯誤和偏差,這時候,改革者往往就被當作替罪羊了。”

  楚筱雅剛說完,坐在旁邊的陳一鳴就悄悄對她說:“我正要說的話,怎麼就被你說出來了?難道我們真有點:‘心有靈犀一點通’麼?”

  楚筱雅笑了,抬頭看看陳一鳴,見他這次挺認真地,不像開玩笑,不由得心中又怦然一動。

  陳一鳴又對她說:“畢業後到紐約來找工作吧,華爾街要招很多搞電腦的。”

  

  半年後,楚筱雅果然順利地在紐約一家投資銀行找到了工作,而且在新澤西租了一個公寓住下了。

  她頗善交際,工作井井有條,儘管她從不認為自己是‘美女’,但化妝打扮一下,也算是身材婀娜,長相可人。因此,在公司里,既能贏得上司的賞識,和同事的關係也十分融洽。以前在國內被認為是又犟又倔的楚筱雅,現在的舉止行為與過去大相庭徑。因為她知道,要想生存在這完全迥異的、陌生的白人社會裡,倔犟的脾氣只能深藏在心裡。

  那年,雖然楚筱雅堅決拒絕了父親要留給她那棟房子的意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總是好像默默地惦記着那個地點。搬到新澤西之後,她還特意開車繞道去那附近轉過一次。五年不見,那棟房屋已經被粉刷一新,深銀灰色取代了原來的淡棕色。房主已經換了人,住的是一大家子白人:夫婦倆,還有三或四個孩子。楚筱雅估計素梅阿姨已經將此房出手,帶着肖自鵬搬到加州去了。

  在美國的工作和生活都安定下來之後,楚筱雅便考慮將自強弄出國來的問題。實際上,趙自強來美國並沒有什麼問題。楚筱雅一參加工作,就開始找律師辦自己的以及自強的綠卡。目前,已經接到了移民局的通知,就只是等待最後的面談了。

  楚筱雅所要考慮的是什麼呢?是與自強之間的婚姻問題。她和自強之間不是沒感情。換句話說,實在是因為太有感情了。的確,楚筱雅早就把自強當作自己楚家大家庭的一分子。然而,正如那次聽陳一鳴所說的,這種青梅竹馬的婚姻的確是優勢也是缺憾。她和自強從小就天天玩在一起,打在一起,吵罵和歡樂都在一起。彼此了解太多。和自強之間,她感覺不到愛情應有的瘋狂、心動、激情和誘惑。沒有激情和吸引力,性生活也變得別彆扭扭的。楚筱雅之所以極力要出國來,出來後不願回去,也有一部份原因是出於對這個婚姻的逃離。

  出國五年多,楚筱雅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才感到過去的生活是多麼地平庸無奈。她決定要逃出婚姻的桎梏,女人為什麼就一定要結婚呢?作個單身貴族也不錯呵!在現代的文明社會裡,單身女性一樣可以譜寫美妙而豐富多彩的人生。

  於是,後來,她便給自強寄去了來美國所需的所有材料,同時也寫了那封分手的信。當自強簽好證,即將到來時,楚筱雅便開始注意新澤西及紐約一帶出租房屋的廣告,打算另外找一套住處。當自強來了之後,好與他分開住。

  有一天,楚筱雅在中文的世界日報上看到一則房屋出租的廣告,是出租別墅型房屋中的一間房間。而那棟別墅的地址,正是新澤西中地花園城山邊路130號。

  “咦,奇怪,那棟房子不是住的一家白人嗎,怎麼會在中文報紙上登廣告?也許是他們家喜歡招個中國房客?要不就是,那棟房子現在被一個中國人買下了?”不管怎麼樣,楚筱雅決定打電話去詢問詢問。

  那天,是謝菊接的電話。從與謝菊的談話中,楚筱雅才得知這棟別墅現在是屬於一個叫齊業家的中國人的。然而,房東並不住在那兒,由謝菊幫他出租。楚筱雅高興極了,去那兒看了一次,謝菊對這個未來的房客和鄰居也很滿意。接着,兩邊很快就簽好了租約。

  兩個月後,楚筱雅安頓好了剛來美國的趙自強,自己則第二次住進了山邊路130號。並且,一住就住了好幾年。

  就在楚筱雅給趙自強介紹了秦先卉之後的那個星期五,楚筱雅在紐約的街頭上與陳一鳴不期而遇。其實,楚筱雅來紐約之後,和陳一鳴也通過幾次電話,但卻沒有見過面。電話中,兩人反正嘻嘻哈哈地聊上幾句。在嘻嘻哈哈的表象背後,兩個人好像都在迴避着什麼,又期待着什麼。

  迴避的是什麼呢?又為什麼要迴避呢?楚筱雅想不清楚。難道是因為有趙自強?不是早就有嗎!或是因為在楚筱雅到紐約工作的那年,就聽李昌說陳一鳴剛結了婚?他結婚就結婚,關你楚筱雅什麼事呢?不過,“天下雖雲大,同聲有幾人?”想到這個人時,楚筱雅腦袋裡經常迴旋着這句話。

  那天,楚筱雅下班後,在一個小餐館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就準備往42街去搭乘巴士回家。剛出餐館門右轉,就看見陳一鳴迎面走過來。看模樣陳一鳴也是剛從華爾街下了班,西裝革履的他似乎顯得比幾年前還更精神。陳一鳴也同時看見了楚筱雅,遠遠地招招手,對她一笑。走到跟前,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楚筱雅全沒有了平時的活潑俏皮,只感覺心跳加快,血液上流,臉頰在發燙。

  倆人也不說話,好像是早就約好了似的,並肩朝着哈德遜河旁邊的河邊公園慢慢走去。

  夜幕正在慢慢地籠罩曼哈頓。哈德遜河波光粼粼。兩岸有大片的草坪和鬱鬱蔥蔥的樹木。河邊的沙灘上仍然遊人如織。放眼望河,湛藍的水光,海天一色。寬闊的河面,波瀾不驚。河面上,水鳥上下翻飛。河裡的大輪船鳴着笛悠悠地順流而下,曼哈頓的高樓在夜色中時隱時現。一片美景,真令人心曠神怡。

  倆人來到了河邊公園的一片空地。旁邊某處好像正在舉行婚禮,或者是月光舞會。茫茫的夜色中反覆蕩漾着某某歌手唱的一首流行歌:

  …………

  我走遍天涯,

  為了尋找,

  也為了忘卻。

  今夜沒有風花雪月,

  你我只是靜坐沉默。

  我追逐的夢和時間一起流逝,

  飄蕩在春去秋來的歲月。

  有沒有機會重活一次,

  尋回那失去的纏綿悱惻?

  我們隨音樂翩翩起舞,

  留住這靜謐溫馨的無眠之夜。

  …………

  這段歌聲停止後,響起了著名流行歌星帕蒂*佩奇唱的《田納西華爾茲》。聽見這首歌,陳一鳴轉向楚筱雅,做了一個邀舞的動作。當楚筱雅略帶遲疑地把右手交給他時,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們不是為自己跳,我們今晚為別人跳這支舞!”

  陳一鳴這樣說,是因為:在美國,青年人談戀愛,到了要分手的時候,就放這張《田納西華爾茲》的唱片,跳最後一支華爾茲。聽到這兒,楚筱雅不在意地微笑了一下,將左手搭上陳一鳴的肩膀,舞了起來。

  兩人隨着音樂慢慢地搖啊搖,搖啊搖。身體靠得這麼近,目光交流着,互相微笑着。但是,倆人仍舊不言語,保持着沉默。仿佛只有沉默,才能使這種輕飄飄、醉醺醺、恍恍惚惚的美妙感覺永遠繼續下去……

  《田納西華爾茲》的歌聲在繼續:

  我正與心上人一起

  跳着優美的田納西華爾茲,

  恰巧遇到一個老朋友

  他是我的少年知己。

  …………

  我仍清楚地記得那一夜

  和那美妙的田納西華爾茲。

  現在方知那是多麼慘重的損失。

  是啊,就在那個晚上,

  我失去了我的愛人

  伴隨着那首動聽的田納西華爾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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