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早上接到经理黑客斯的电话。他含糊地说安全(生产)部因为我去年圣诞节前的事故找我的茬。
四个月前早有结论的事故突然被提起让我警觉,黑客斯的声音和语气犹如念悼词,我脑海里一闪,问他我是不是被解雇了? 黑客斯说是的。
首批裁员时我曾告诉黑客斯,说我做好了挨刀的准备,黑客斯许诺不会裁到我的头上。
黑客斯为我遗憾,说这个决定与他和美东地区经理无关,执意要开掉我的是地区安全部。我对黑客斯说消息虽来得突兀但我并不很难过。燃油市场萎缩如此厉害,公司裁员在情理之中,约定两天后去办公室办理有关手续。
如期和黑客斯见了面。果然没猜错,就是那位长着一个巨大驴鼻子的地区安全部头子—马克思下的毒手。
老马总阴沉着长脸,和他的目光交流就感觉他象是从马王堆里爬出的前党卫军审讯官,死鱼眼盯着你。他的安全教育课很无趣。次次放着同一内容的电子幻灯片和重覆的废话,他本人则像竖着的一根长木头,极缺幽默感。
马克思4个月前借那次事故干掉了我的前任经理。地区经理阿德南的保护让我逃脱了和前经理一起被打包送出。那是圣诞节前两周,我为祸从天降的前经理难过了好些天。
这次裁员终于让老马逮住了机会。问题是他不知道我正巴不得做自由人,否则他很可能改变主意挑另一位司机顶我的缺。
临了,黑客斯说他非常乐意推荐我去某家燃油运输公司。我感激再三,然后请他给我拍了几张和卡车的合影。
扫视了一眼停车坪里那些呆板的油罐车,我缓缓地悠悠然地驶离了那个5年前的夜晚曾被我撞毁过的大门。
失业了却没有压力。不欠房贷车贷,不愁医保(国家给65岁以上老人提供免费医疗)。除了按月领取社保金我依然可以工作。只要我继续找工作我就有资格领取失业救济金,这点和国内有较大的区别。
突然被解雇让一贯自信的我的自尊心多少被打击,好在疫情让我此前萌生过早退的念头。妻子和国内的亲人朋友甚至我的中学班主任支持我早日“解甲”。疫情当前的失业不是坏事,我从此不再两头黑地拖着巨大的燃油罐子奔波。邻家公司的约翰退休前两星期撞上65号高速公路的桥墩,另一位26岁的青年在离开高速公路的弯道上翻车。两人都惨死在没有机会逃生的数十吨汽油的大火之中。六年来这些让我挥之不去的担心终于提前被释放了。
“感谢上苍!”我喃喃自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