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但凡子女有了點特長，父母親總是非常開心的。而且，各自都會忙不迭地去發掘孩子的這些優點跟自己的相似之處，探討孩子究竟是遺傳了父母之中哪一個的優點？就先拿我自己作例子吧，以前我文筆很差的時候，寫出來的作文全是碼字數，父母或老師規定要寫多少字就寫多少字，儘量不多寫一個字。這樣的文章寫出來，父母和老師自然都是大為頭疼的，誰也沒有什麼精力去認真看，只要文句勉強通順即可。

卻不料，這幾年我先是出國，有了一些離奇的經歷，後來又在“澳洲日報社”歷練了一段時間的寫作，突然之間，我的寫作水準就突飛猛進。寫出來的文章不僅有人願意看，竟然還有人喝彩了。弄到最後，連一向看不起兒子文采的父母都誇讚我的文筆了。這可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了。尤其讓父母親驚喜的是：我的文章里總是帶着一些詼諧調侃的筆調，顯得很有幽默感的樣子。於是，從來不願意在電話里跟我廢話的老媽，居然有一天在我跟老爸電話聊天的時候，插話進來，很莊嚴地發表了一段宣言：“兒子啊！你一定要記住：別人若是看了你的文章後覺得好笑，問你的幽默感是從哪裡來的？你一定要說：全是從我媽媽哪裡遺傳過來的。聽見了沒有？”我自然是唯唯諾諾。老媽發表這通宣言的時候，老爸在一旁嘿嘿直笑，沒敢反駁。我也覺得：老媽確實是說出了實情，實事求是地說，媽媽這人非常地風趣幽默，尤其擅長黑色幽默，經常是把別人說得忍俊不禁，她自個兒倒還若無其事；而老爸這人是搞科學研究的，只會三段論：(假設，……；結果，……；所以，……)。因此，他說出來的話一點兒也不搞笑。在這一點上，我是繼承了母親的遺傳基因無疑了，況且，兒子像媽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沒想到，當着老媽的面不敢反駁的老爸，私底下卻完全是另外一通想法。前些日子，我的叔叔把以前我爺爺的一些舊日記轉給了我老爸看，應該說，我爺爺以前也是一個蠻風趣的人。老爸看完他自己老爸的日記之後，乘老媽不在家的機會，緊急跟我談心：“科學研究發現，很多人的優點都是隔代遺傳的。你別相信你媽那一套，什麼你的幽默感全是繼承了她的，這都是她的胡扯。你別看我沒什麼幽默感，可是你爺爺有啊！你將來可以去你叔叔那裡，要來你爺爺的日記看看，你們祖孫倆的文筆還真有說不出的相似之處呢！你媽也就是嘴上說說的功夫，你什麼時候見她寫過什麼了？所以，你還是繼承了我們汪家原來就固有的幽默感，只不過是你爺爺隔代遺傳給你了，你自己感覺不到而已。你任何時候都不要忘記這一點。”瞧瞧！這就是我自己的老爸老媽。

說完上一代的事情，就該說說下一代的事情了。前兩天，小女汪姍姍參加的悉尼ULTIMO小學合唱團，獲得了去悉尼歌劇院參加全州合唱節比賽的資格，雖然孩子不過是一大堆合唱團成員之中的一個而已，但畢竟是有機會登台表演了。於是，我前妻就忙不迭地搶先宣布：“姍姍能歌善舞的優點全是繼承了我身上的優點，我以前在大學的時候，獨唱領舞都是有份的，你不會有不同的意見吧？”一時間，把我說得啞口無言，是的，我既不會唱歌、更沒有跳過舞，要把姍姍的這個優點往自己身上生拉硬套確實有些牽強，只好勉強地低頭承認了這一事實。不過，心裡也還是不大服氣：舞，我是肯定跳不來了；可唱上兩嗓子誰不會啊？憑什麼就一定是遺傳了你的？說不定也是隔代遺傳呢，我老媽不也是能歌善舞的嗎？不過，由於理論根據不足，這種想法也沒有敢當着她們的面說出來。

由於受到這個刺激，這兩天，我也加緊了唱歌練習。好在汽車裡裝有10張CD音樂碟，要模仿唱幾首歌曲倒也不難。唱上幾嗓子之後，我覺得：其實唱歌水平也並不一定那樣地高下分明，關鍵是愛唱即可，唱多了，自然就唱得好聽了。這個周末正好是我帶姍姍的周末，於是，我就大展歌喉，邊幹活邊唱歌，讓小傢伙也領略一下他爸爸的歌唱本領也不是吃素的。也怪了，每次我一唱“梅花”這首歌，姍姍就會皺着眉頭，停下玩具，很認真地聽我唱歌，看來我確實唱得不錯！要說，“梅花”的歌詞也很優美，是一首老歌名曲了：

“梅花梅花滿天下，
愈冷它愈開花。
梅花堅忍象徵我們，
巍巍的大中華。

看啊遍地開了梅花，
有土地就有它。
冰雪風雨它都不怕，
它是我的國花。”

換了別的歌就不靈，姍姍根本就不注意聽。莫非也就是這首歌，我才唱得特別好？試着折騰了幾次之後，我終於忍不住要問姍姍了：“姍姍，是不是爸爸唱歌很好聽啊？特別是梅花這首歌，對嗎？”姍姍想了一會兒，很認真地說：“爸爸，你唱歌可真難聽。”此言一出，我大吃一驚：原來她根本就不喜歡聽我唱歌，那她為什麼還那麼認真地聽“梅花”這首歌呢？於是，我好奇地問姍姍這個問題。姍姍想了想，回答說：“我不是愛聽你唱這首歌，只是搞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使勁兒喊：‘有徒弟救了他！’誰的徒弟救了他？他是誰呀？”

這個回答可真是太令人叫絕了！其一，姍姍竟然把我的“深情歌唱”形容為“使勁兒喊”，這兩者之間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其二，“有土地就有它”這一句歌詞，居然被她聽成：“有徒弟救了他！”，這實在是太妙了！本來是一首讚揚巍巍大中華的“梅花”曲，經我這麼一唱，在姍姍聽起來，就簡化成有人在喊：“有徒弟救了他！”的單調場面。當場就把我笑得差點兒背過氣去，而創造這個笑話的姍姍，倒是仍舊若無其事地繼續玩自己的智力積木，根本不覺得有任何好笑之處。這種黑色幽默就是我的親娘來了，也得縱聲大笑一場。一霎那間，我覺得：姍姍將來怕也是一個幽默感極佳的傢伙，這個專利權我可得搶先註冊，全是從我們汪家繼承來的。

行文至此，我又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一件往事。那個年代電影很少，有部好電影的話，就特別出名，全國人民都在看、都在議論，當時我的年齡大概也跟現在的姍姍差不多吧。我要說的是一部叫做“小花”的電影，是由當時著名的大影星：陳沖、劉曉慶和唐國強主演的，一時之間，轟動全國。我當然也愛看，但我那時太小，搞不懂她們妹妹哥哥之間的三角戀愛關係問題，也對此毫無興趣，我只是搞不懂一點：那個主題歌為什麼要反覆唱“妹妹找個梅花六”？莫非這妹妹也跟我一樣，是一個打爭上游的牌迷？她很可能手裡已經抓到了另外三個六，還缺一個一個梅花六就可以湊成一個炸彈了？要不然，她就是需要一個梅花六來湊“同花順”？“同花順”可是比炸彈還要厲害的牌呀！難怪在電影裡，陳沖妹妹因為要找梅花六，都哭起來了。

於是，當這首歌流行起來的時候，我也跟着大唱“妹妹找個梅花六”，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才在一份報紙上看到：電影“小花”的主題曲是“妹妹找哥淚花流”。原來如此，我說那電影裡的陳沖妹妹怎麼老是哭哭啼啼的呢！

2006年7月31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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