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個輕鬆談窮吃的：窮吃集──彈弓、燒麻雀和斑鳩湯

　　　　　　　　　　　　　　　　力　刀

小時最愛玩的傢伙就是彈弓了。

彈弓有各式各樣的：最簡單和小到用十公分長兩毫米粗的鐵絲彎出來的套兩根橡皮
筋打用紙頭疊出來的“子彈”的小玩意兒－－當然總是照人頭打了，尤其是空司大
院的大操場上放電影時，趁黑誰的頭冒得高，照誰那頭影打了，一彈過去，只聽或
罵或哭叫的，當然沒人會出來“坦白從寬”的。

也用它來打彈弓仗，分兩撥，找個地形稍複雜的地方如工地啦、木料場什麼的，連
廁所都曾是戰場。那年頭，傳單大字報特多，用來疊“子彈”就有無窮盡的原材料。
別看它小，若用３－４股橡皮筋做的，用同樣粗的兩公分長鐵絲完彎成Ｕ型的子彈，
也能打下麻雀來呢，當然不敢用它來打人。

大的型號呢，可以是更粗的鋼絲彎成的，或是找個Ｙ型的樹杈做弓架，用自行車內
胎當皮筋，籃球或什麼厚皮子當裹彈子的包皮。大小取決於個人的喜愛、能力和材
料來源。大號的皮筋可以１－２公分寬、１５－２０多公分長，一拉開真跟古代拉
滿弓射箭似的架式，打的子彈跟彈的玻璃彈子一樣大小石子或自造的黃泥巴彈子。
一傢伙出去，能把喜鵲烏鴉甚至貓頭鷹（罪過！可那不是俺干的，先抵賴了）那樣
的大鳥當場打下來，曾見一哥們打下的大鳥，黃泥彈子愣從鳥屁股打進肚子裡去了。

那時，誰要能搞一截舊自行車內胎，那他就大牛－－那是軍火商啊！有的實在搞不
來貨，急得只好用媽媽給的零錢去補車胎的攤鋪夥計那兒去買一段來。要不，就用
勞力換：搓個千把個黃泥彈子跟人換皮筋。俺也幹過這事兒。有一次，俺搞了一節
無縫鋼管準備做火藥槍呢，大弟弟拿出去顯擺結果讓人偷跑了，氣得俺要揍他，最
後讓他給俺搓２千個泥彈子補償算了事。到這把年紀了，啥時過年見面，老弟聊起
來還覺得冤。

分兩撥打彈弓仗是最好玩開心的事，用小的彈弓和紙頭子彈打，也用大傢伙但是用
濕黃泥巴彈子打，現在想來真ＴＮＮＤ後怕，可那時也真幸運，還從沒說打到人眼
睛鬧出事來。但最常干的還是打鳥玩兒。人手一把彈弓，兜里鼓囊囊的小石子或曬
干的黃泥彈子。見鳥就打，打麻雀是最多最常見的，若誰能打到紅花綠藍的不知名
大鳥，那誰就牛了。英名立即傳遍大院兒。

打來麻雀或其他什麼鳥兒，小夥伴們賊高興地攏把干樹葉枯枝燒堆火，用黃泥巴把
鳥一裹，丟火里燒，等泥巴乾裂爆開，用樹枝扒拉出來一掰，泥巴沾着鳥毛羽就下
來了，白花花的肉噴噴香，也不沾鹽，就撕扯吃開。當然了，誰打的誰是英雄，吃
那最大的胸脯肉，別的分剩下的。那個熱鬧和吃的香哩，是孩子時代最開心的時刻。

直到上高中還玩過彈弓。也還記得最後一次打鳥的經歷。

去農村參加學農夏收勞動一周多，住在農村。整日是一風吹的大饅頭，玉米麵湯，
可沒有什麼菜，就是洋蔥炒粉條，連吃了３－４天。嘿，那住的屋子就滿是那能熏
昏人的刺鼻洋蔥屁味了，每人身上都是洋蔥味。吃得那個倒胃啊。

一天，放工回來路上，見一老鄉院子邊的大樹上有個鳥窩，有一對兒大鳥不住來回
飛，似乎是叼蟲子餵小鳥。哥幾看到那對鳥兒就說，這大的，打下來夠吃了，不知
是什麼鳥？俺瞅了一眼說，是斑鳩！嘿，要吃走獸，驢肉狗肉，要吃飛禽，可是鴿
子斑鳩啊！

哥們個個早已淡得嘴裡出鳥，饞蟲亂爬，那會兒只想着后羿他老人家和他那正宮嫦
娥娘娘吃膩的烏鴉炸醬麵啊。聽俺這一說，一個帶了彈弓的哥們趕忙掏出來就打，
用的是那種用許多根橡皮筋－－姑娘們扎辮子用的那種－－編成的彈弓。可由於是
多股皮筋編的，力道不均，石子打出去偏出好遠。邊上看的哥們急得那冒火哩。俺
一看，也急了。忙上前道：來，看俺的。拿過來彈弓，打了兩發，大致估摸出偏差
度，然後，拉滿弓－－那架式跟后羿他老人家滿弓去射那隻給嫦娥娘娘做湯的可伶
麻雀一樣，第三下一傢伙正中一隻剛要入窩的，當即打下來，哥幾個跟獵狗一樣忙
撲上去，抓住還在撲楞掙扎的。俺又一連幾傢伙，這次是打中鳥窩底兒，把裡面呆
的那隻大的連小的都掀下來了。還有一個鳥蛋，落地上稀巴爛了。哥幾個捧着兩隻
斑鳩，趕忙跑回駐地大夥房，要燉斑鳩湯。剛要點火燒水呢，集合哨響。出晚工！
氣得俺幾個只好把倆鳥兒報紙一包吊牆上－－生怕貓啊什麼的叼跑了－－準備回來
在說了。

夏收夜戰直到近半夜才精疲力盡地回來。等眾人們睡下了，俺幾個偷偷爬起來到伙
房生火燒水退毛開膛洗淨，然後下鍋也就加點鹽，連姜蔥也不放－－已經吃怕了蔥
啊－－清湯燉開，十來分鐘搞定，端鍋。主力隊員我和彈弓主人一人一碗湯，半個
胸脯肉加一條腿，其他三個夥計們均分。連吃帶喝，哈，好鮮美的味道啊，美得各
個想打滾兒。吃喝完畢，其時也就是３－５分鐘就下肚了，然後，宿舍倒頭睡覺。
第二天，哥幾個是滿莊裡瞎串，想再找個鵪鶉窩，可再沒那好的運氣了。周末集體
回城了。

直到現今，還時不時到唐人街店裡里買個鵪鶉，斑鳩或小鴿子什麼的清蒸來下酒，
可咋吃，總覺得沒有那當年用皮筋彈弓打下來、泥巴裹了火燒出來或清湯燉出的好
吃。

嗨，要吃飛禽，還是自己打下來的啊。

寄自美國 刀客論壇 刊登在 2006 華夏快遞 kd060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