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翻越的大山 我同扎姨媽雖同在一縣工作，可中間有一大山相隔，從各卡到玉柯有81公里，來往一次非常不便。尤其冬季，大雪封山時，車輛不通，幾乎不能行走。 無車時，只能翻越大雪山（若走公路太遠，一天到不了，途中無宿處）。我同區上幹部步行和騎馬走過一次，快到山頂那幾百公尺，要花一個多小時，因大山頂的海拔達到五千多公尺，空氣稀薄，每走幾步就得停停，人多時有伴，說說笑笑，互相幫助，翻越大山總要好些。一般清晨出發，當天下午五點左右可達縣城。另一次是快過春節了，可因無車，又大雪封山，我無法從玉柯到各卡與扎姨媽團聚，扎姨媽哭了，各卡鄉干們知道後，立即派了一個人牽了兩匹馬去玉柯接我。來人在玉柯買了草料餵馬後次晨我們出發，各騎一匹馬，雪深的地方牽着走，太陡的地方和下山陡坡也牽着走，到縣城時已是傍晚，住一夜，次日約中午到各卡。終於可以一起過年，扎姨媽和我都高興極了！從心裡萬分感激鄉干們和這位老鄉，並好好撫摸了送我的馬，也太勞累這匹好馬了！第三次是扎姨媽在各卡鄉參加赤腳醫生培訓過程中，突然患了急性胰腺炎，急送縣醫院住院。我從電話了解病情、共同分析病情並向醫生提了些建議後，次晨我一個人便從玉柯背上救命所需輸的液體（當時縣醫院缺）去翻越那座大山。沒有馬，全靠步行，還要負重，踏着沉重的步伐行進。心裡雖急，但快到山頂那一段只能慢慢爬，快了一是不可能，二是有生命危險。越過山頂時，遠遠看見狼，並聽見其嗥叫聲，我忘記了勞累和害怕，只求儘快將輸液送到並參加搶救。我和扎姨媽是醫生，十分明白急性胰腺炎死亡率相當高。趕到縣醫院，見祖蘭少尿、腹脹，一定是缺鉀，及時補鉀後，情況很快改善。扎姨媽深知病情險惡，一方面要我在她若不能被救過來時，另找一個，但一定要對女兒很好、很愛的人。另方面告訴我，讓我去道孚的朋友――各卡公社書記肖華那裡，向他借用其岳母呂婆婆的棺材。真是上天有眼，經過一個多月及時有效的治療，扎姨媽的胰腺炎奇蹟般痊癒了。近年醫院常規職工體檢，扎姨媽作B超時，被詢問胰腺是否患過炎症。證明留下了痕跡。也間接證明當年的診斷和治療都是正確的。 我當年詞"高山隔，來去路難得。母傍幼女寒夜過，余伴孤燈天發白。願山矮一截。" 藏區見聞 我們去過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康定、丹巴、雅江、稻城、爐霍、道孚等縣城、鄉村，所見民鳳民俗與內地漢族地區大不相同。 各縣城都不大，住家也少。不少縣城幾分鐘就可穿過，真如有人形容那樣，"一家炒回鍋肉，全城聞到香"。 總的分農區和牧區。 〔住房〕 農區的住房多數為"繃殼"，即全用完整木頭嵌合而成。約50公分的圓木一鋸兩半，埠嵌接建作屋壁，木地板厚實，一般為二、三層房，屋頂用土泥灌漿，可曬糧食、物品和供人活動。大戶人家或縣城裡的大住房的屋檐、門、窗很考究，十分有藝術性。建築技巧可謂高超，常有雕梁畫柱，大口徑木料用得也多。外用特製不易掉色的泥和自製土漆，多為咖啡色。整棟房顯得古樸、大氣和典雅。底層多作牲口宿用，二、三層為居屋，內部很清潔光亮，壁畫和飾物都帶有濃厚的民族特色。最醒目和講就的是鍋灶、茶桌、銅茶壺和精製的茶碗以及打酥油茶的"醬桶"。有的是台式墊床，有的床就鋪在地板上，常靠近爐灶，既暖和又飲茶方便。屋內常見到用牛羊皮製成的皮口袋，用以盛糧食。牆壁或立柱上掛的大小各式腰刀十分顯眼，刀鞘多有雕金刻銀，刀柄一般用鹿角或牛角製成，是他們防身、食肉、劈刺砍物的工具，又是飾物。男女都有腰刀，式樣、大小各異。 因處高寒地區，他們的房屋可禦寒，很暖和。 牧區牧民幾乎無房屋而住帳篷。多數牧民因放牧，帳篷也不斷搬遷地點。一個地方住1－2個月。他們的帳篷全是用牛、羊毛編織的。可以見婦女空閒時手裡都在用畜毛隨手搓成線，再製成很厚重的帳篷。帳篷就是牧民終年的流動之家。他們喜歡那種游牧生活，藍天白雲，青山綠草，以成群牛羊為伴。鮮奶、酥油、糌粑、牛羊肉是他們最喜歡，也是極富營養的食物。難怪他們不怕冷，身強力壯。 各鄉常有他們自己或親屬的定居點，不過也多為帳篷，極個別的築有簡易的低矮居室。他們習慣了帳篷那種通風透光空氣清新的居式。 〔飲食習慣〕 農區一般種地，無田，只種一季。有小麥、玉米、土豆、青稞和黃豆。青稞是一種類似和間於小麥、燕麥之間的糧食作物，產量與小麥差不多。將青稞炒熟後磨成粉即為糌粑的主要原料。農區食用青稞比牧區少，而牧區食用小麥（磨成面）比農區少。小麥磨成面不去皮，作成烤餅，既營養又攜帶方便，也利於儲存。有的地方如丹巴，主食為玉米，打成粉作成玉米饃（多為蒸），佐以酸菜湯。高原的土豆特別大，產量高，因此內地許多地方去換土豆種。 "金磚茶"（即藏茶）、酥油、酥油茶：藏茶又名金磚茶或磚茶，主要產於雅安一帶，形似普洱茶，小梗葉較多，製成如方形飯盒大小的茶磚，土紙包好，外用篾框裝成長條運往藏區，是藏胞歷來不可缺少的。這種茶用茶壺熬，有一種特殊的清香味，無苦澀，微金黃色，去到農家或帳篷一聞到茶味立刻感到神清氣爽。藏區牛奶多，因此，經常在熬好的茶里加入一些牛奶，更好喝。他們喝茶（不稱飲茶）除三餐外，隨時都有茶壺一直放在灶邊。農區吃餅或饃時必有茶。牧區更離不了，吃糌粑時，小碗裡先盛少量茶水，再放適量酥油和多量青稞面，先用食指在碗內把內容混勻，用拇指放碗外，其餘手指放碗內，沿碗邊轉着，揉捏成團，香爽的糌粑就可以吃了。牧區早晨，一般是女主人先將茶熬好就忙着擠奶，男的還未起床就先喝茶提神。早餐一般就是喝茶吃糌粑，完後一般還要"舔卡蒂"。即在碗裡用少量青稞粉和一些奶渣子混一下，輕輕壓緊，然後輕輕不斷倒茶，每次先喝去茶水，用舌頭舔去面上一層濕的青稞粉和奶渣，又倒茶，如此反覆，一直到心滿意足為止。然後穿上衣服，開始一天的放牧生活。農區藏胞愛打酥油茶。作法是：將熬好的茶倒在木料專制的醬桶里（口徑如中碗粗），放入適量酥油（約0.5-1兩），微微一點鹽，然後將桶內活塞不斷猛然向上提抽，造成多次瞬間負壓，讓茶油相混，變成"乳濁液"，香味撲鼻。要更講究和好吃一點則打茶時放入少許核桃或花生仁末，那更香。酥油茶可單喝，可作糌粑、饃、餅等，既好吃又營養。在高原那些年，我們家幾乎沒斷過酥油茶。 酥油是從牛奶提制的。牛場上，牧民將鮮牛奶倒入牛皮製的大口袋內，在地上不斷振盪，這樣油就浮在奶上面，把它再放入清水裡擠壓出殘存奶汁，就成了鮮酥油。我出診到牛場常親見此過程，很感興趣，那鮮酥油也特別醇香。除去酥油的牛奶，倒入大鍋內燒開煮，奶渣就出來了。那是凝固了的蛋白質，曬乾後即稱為奶渣子，如豆粒大，也很營養。 牧民們還愛制酸奶，新製成的酸奶象豆腐腦一樣，很好吃。有了經驗，以後我出診常帶些白糖，酸奶就更好吃了。白糖也給老鄉，可他們不習慣吃有糖的。曬乾的奶酪也很好吃，夾在烤饃里更有味道。 磚茶、酥油和奶渣子是他們的幾大寶。 鮮奶農區少，牧區多。 豬肉、牛羊肉：農區餵豬與內地不同的是把豬與牛羊一樣餵在帶草的屋子裡。吃法也有點差異。煮熟後，有的大塊炒來吃，有的用腰刀直接片着吃。農區的牛羊少些，一年殺的次數少。很多農區也餵雞。牧區不餵豬，主要吃牛羊肉。幾乎都是氂牛，其肉好吃，含水分少，肉質鮮美。牛的頭蹄內臟老鄉不喜歡，也就不值錢。全副只要幾塊錢。藏胞吃牛羊肉也充滿豪爽之氣，都是大塊大塊的，鮮肉只煮開一會或乾脆不煮，用腰刀片着吃。他們認為這樣肉最嫩，最好吃，最壯身體。我們不習慣，怕有"包囊蟲"，不敢生吃或吃未煮熟的肉。我還喜歡牛場上殺羊時，他們灌煮的"血腸"。殺羊時，他們將羊血、剁小的內臟放點佐料混勻後，灌入羊腸內，煮一下很好吃。我們吃時，會要求他們煮熟透再吃。在牧區工作時，我也隨身帶着腰刀，也學會吃大塊肉，但從不吃生肉。出診去牛場，還常吃"胎牛肉"或稱"羔牛肉"。母牛常生仔，如生母的就留下，過多公的，則立即殺死。這種肉即"羔牛肉"，肉特別嫩。我出診有時也給醫院的同事帶回去。 高原的十月已較冷，牛正是膘壯的時候，因此開始殺牛羊儲肉過冬。肉放在沒烤火的屋內自然凍存，吃前砍下來解凍。牛羊肉也是藏區必不可少的食物，尤其牧區。 我們幹部，一般冬季供應一腿牛肉，大約30-50斤吧，或一頭羊。 冬季牛肉多，我們常自製牛肉乾，有一套"秘訣"。成品酥而不硬，味香深沉，不亞於許多賣的牛肉乾。那些年，我們回內地探親時，常帶一些這樣的牛肉乾，大受歡迎。 青稞酒：無論農區還是牧區，藏胞們都會用青稞釀酒。其味略清淡，但醇香樸實，別具一格，是他們待客和逢年過節的美酒。我們不會飲酒，但盛情難卻，擋不住"誘惑"，會微微抿兩口，很覺美味。 〔能歌善舞的民族〕 藏族具有歌舞天賦。有他們自己傳承的名歌，也有勞動歌、號子。農區藏胞在下種、收割季節，地里幹活一段時間，就要引吭高歌，男女齊唱，也有對唱。糧食打場時，更少不了唱歌，群唱最起勁，常分兩批人，你唱我接，響亮的歌聲飄向四方，歡快熱烈，打場內形成歌的海洋。我們在各卡時，甲拔隊有一位漢名叫楊秀貞的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她領唱或獨唱，歌聲高亢飄逸，極富穿透力，是那一帶出名的歌姑。他們也唱漢文歌，從收音機聽，哼一下，很快就學會了，唱出來明顯的"藏味"，很好聽。象現在中央台常播的索旺娜姆那種聲音、韻味的藏歌，在民族地區隨處可以聽到，只是沒那麼高亮而又帶科學發聲罷了。 勞動間歇也跳舞。男的提腿較高，誇張而跳躍。女姓漫步甩腳，腰帶下肢，善用裙襬。 夏季"耍壩子"，即一般在每年7月，那時山清水秀，草綠花香，牛羊肥壯。各地都有3－5天放假，集中在當地最寬闊美麗的地方。牧區在大草原（平壩）上，搭起帳篷，帶上豐盛的牛羊肉、各種油炸酥果、酥油、糌粑、奶渣子、酸奶、青稞酒···應有盡有。男女老少都穿上民族盛裝，戴上最耀眼、值錢的祖傳珍珠、大瑪瑙、金銀飾品，雲集一堂。連他們的騎馬也梳扮得漂漂亮亮、油光四射、壯氣凌雲。那幾天是他們最快樂、開心的日子。人們載歌載舞，無論是跳踢踏、旋子、歌莊哪種舞蹈，都盡顯出藏族獨有的熱烈、豪情奔放、歡快天合的特色。我們被邀作客，融合在他們之中，歡樂無比。白天，他們還要進行賽馬，分成若干組，勝者披上大紅綢，英雄般威武得意。男人們也比摔跤。傍晚以後，歌舞不停，通宵達旦。 有一年，玉柯區組織了一個文藝宣傳隊，由小學的揚老師教歌舞並當領隊。他是藏族，極富文藝天賦。一共編排了十多個歌舞節目，楊老師拉手風琴，我拉二胡伴奏。到各個鄉及有的牛場上，甚至其它區去巡演，深受歡迎。我同時也巡醫了。 我有一個"謬論"，越是風景秀麗、條件艱苦的地方，歌舞也越優美，產量也越高。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