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霓裳 序： 黑墨般的天空終於被晨曦染成了淺淺的麻色，真好。 那一片金燦燦的麥子和天邊一抹淡淡的胭脂紅被點上一層朦朧幽深的色彩，倒顯得別有一番情趣。此時，她正靜靜地立在蘆葦叢邊，眼神疲憊又充滿希望，倦苦卻又帶着痴狂。美艷妖冶的水紅色合葉邊紗裙懶懶得罩在她的肩頭，明媚飄逸的裙帶彩蘇在風中痛苦地掙扎着，似乎想隨她一起離開。她兩手張開，像極了寂雩鳥在空中輕靈舞動的姿勢——卻一動不動，宛如一尊沒有聲氣的雕塑。她多麼想在這晨曦中和着寂雩鳥輕快地跳舞，她多麼想有一天他會再看到她的舞姿……可是她沒有了機會，全然不顧滿身棲息着的美麗寂雩，完全忘記了家中年幼的女兒，永遠地迷醉在了這充滿着盈盈谷香的蘆葦畔。她應該很快樂吧，不然憔悴的臉上為什麼依舊帶着恬靜的笑容呢——或許她堅信他一定會來。 太陽終於爬上了高高的山頭，驚訝慌張的人聲驚擾了停在她身上的寂雩，它們拍拍翅膀，在天空上劃出一道美麗的殷紅色弧線，悄然而去，只留下寂寞的她。為什麼它們不能帶她一起走呢，她不明白。 這是什麼？” “這是寂雩鳥。” “這就是寂雩鳥？它跳舞真好看呢！” “我也會呀，我比它跳得還好看！” “真的？那你跳給我看呀。。。。。。” 聲音漸漸淡了，越來越遠。似乎能留住它的，只是這片燦爛的蘆葦叢，只是乘風起舞的寂雩。那終年不期的大雪會埋藏她的回憶，那四處迷茫飄蕩的風會吹散她的存在。她，終只是他生命里的一個過客，一段美麗，一場煙花墜落後的冷寂。。。。。。 一．唐落瀠 在滿山鳶尾漫開的時候，他來了。 那喧鬧震天敲鑼打鼓聲驚起了在水畔邊靜靜棲息的寂雩，那朱紅鍛面雙龍吐珠的上等紅木轎子引起了寧靜小鎮的轟動。大家都在猜測，究竟是誰來了，來這裡幹什麼。 我什麼也不做，只是靜靜地看着那些衣着光鮮的老爺公子伴着那頂朱紅的轎子穿行在我家旁邊那片茂密的玉湖林，再揚塵而去。我總是略帶遺憾得笑着搖頭，為什麼總是不見轎中人呢！ “落瀠，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美。”娘憂傷的面容仿佛帶着總也化不開的哀傷無助，慢慢撫着我美麗如花的臉龐，“可就是因為太美，才。。。。。。”我卻再也笑不出來，就像瞬時枯萎凋落的蓮，一下子被奪去了所有色彩，只留下暗淡。我扶着娘孱弱的肩頭：“娘你別說了，我，願意的。。。。。。” 鎮上的惡霸趙老三是在一月前帶着濃烈的酒氣來我家向我爹娘提親的。爹娘肯定是萬般推辭謝絕，誰知趙老三叫手下那群流氓把彩禮留下後，破口大罵：“我操你娘的，老子在這兒就是皇帝老兒，看上你家丫頭是你們幾輩修來的福氣！你他娘的別不知好歹，不然的話，你家。。。。。。老子就給你燒了，人也殺光。。。。。。”說完，就腆着肚子晃晃悠悠的走了。爹忍不住一個勁地嘆氣，娘也對着屋外不知所措的冷寂月光大聲哭泣。 而我，看着梳妝檯上紅線繞着的剪刀，想着該不該去把趙老三給殺了。 這一夜，夜暗心碎。 後來我竟睡着了，恍恍惚惚看見爹蒼老的臉和愁苦的淚。落瀠，不要怕，爹會保護你的，他說。三月艷麗的桃花亦在我臉上燦爛綻放，我相信爹。 醒來時爹已經走了，娘告訴我爹帶着家裡僅剩的一點點碎銀子和山藥甘草去了趙老三家，他希望趙老三能改變主意。我和娘倚在窗邊默默地看着太陽升起，再一點一點墜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暗，氤氳的空氣蔓延，蔓延。 爹最終也沒能回來，他被趙老三活活打死丟在了玉湖林旁，爹的表情安詳，像一隻沐血的寂雩鳥——只是累了在休息而已。他的屍體周圍都是寂雩鳥，它們瘋狂地跳舞飛翔，接近崩潰。於是，玉湖林里，一大團血紅的魅影如火一般熊熊燃燒了整個下午，令人畏懼。 我覺得自己很賤，連寂雩都不如，在為爹守孝十日後，我答應了趙老三。儘管我知道他有十幾房妻妾，儘管我知道他狂暴殘忍，儘管我知道他打死了我爹。但我還是應允了這門親事，因為我怕下一個棄我而去的，是娘。 但我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陪伴寂雩鳥一年後再嫁。因為我若被關在趙府那高高屋檐，讓人作嘔的房子裡，我再也見不到寂雩，我想那時我會自殺的。 趙老三起先死活不同意，但我堅決不讓步，最後我們達成協議，一月後成親。 （待續） 謝沙龍的大哥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