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彎刀
萬維讀者網 > 競技沙龍 > 帖子
聶衛平的圍棋人生(3)
送交者: 台城柳 2003年02月27日23:17:43 於 [競技沙龍] 發送悄悄話

聶衛平的圍棋人生(3)
作者: 聶衛平 王端陽 ( October 08, 1999, 12:37 PM )

  耀邦叔叔

  我深深地感到他就是那種“進亦憂,退亦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我對他的人格佩服得五體投地。
  
  十年前的春節前夕,我正在上海比賽,這時接到胡耀邦的秘書從南寧打來的電話,約我去他那兒過春節。第四屆擂台賽失利後,胡耀邦曾約過我,因去美國比賽沒有成行,這次我是一定要去的。
  
  誰知正要動身,宋世雄突然給我打來電話,說希望我能參加春節晚會。我說我從來沒參加過,再說這種場合也不適於我。他說,不,我代表十二億中國人希望你參加。我說宋老師,你說得這麼重叫我怎麼辦呀?我只能參加了。我把這事告訴了胡耀邦,然後趕到北京。
  
  我參加的這個節目和我們家有關。我家的小保姆得了血癌,我姐姐幫她治病,我們家還給她捐了錢。

  這事傳出去後也得到社會的捐助。這次中央電視台把那個小保姆、我姐姐和我請到了直播現場,並由韋唯演唱了《愛的奉獻》,當時場上場下哭成一片,非常感人。我也很激動,但忍住沒有掉淚。
  
  第二天大年初一,不知為什麼全國飛機停飛,非常奇怪。沒辦法,只能訂初二的票,可南寧機場在修,不能降落,我只好先飛桂林,住了一晚,初三才坐火車趕到南寧。好在小孔已經帶着孩子先去了,沒有跟着折騰。
  
  一見到耀邦叔叔,他就說春節晚會他看了,很感人,並叫我和他一起去參加廣西軍區為他舉辦的酒會。

  他說酒會本來早就要辦,為了等我才推到現在。他的意思是酒會上那些軍區領導肯定要向他敬酒,他本來喝得就很少,那時醫生也不讓他喝,我去了就可以幫他擋酒。我能喝酒耀邦叔叔是知道的,還送過我很多好酒。在車上他對我說,你不僅是棋聖,還是酒仙,你今天一定能擋住他們。我果然不負耀邦叔叔的“重託”,頂住了那些司令政委們的“輪番轟炸”,沒有倒下,無愧於“酒仙”的稱號。
  
  那段時間耀邦叔叔很少說話,我也不知道他想些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不太好。我總想找點什麼事讓他開心一下,非常巧,我在報上看到姜昆來南寧演出的消息,我就找到他,跟他說,姜昆,你不是個笑星嗎?今天你把你畢生的本事都拿出來,把耀邦的情緒提高起來。姜昆真不錯,把耀邦叔叔說得哈哈大笑。我覺得姜昆台下說的笑話比台上說的相聲更有意思。
  
  在離開南寧前,耀邦叔叔和我鄭重其事地談了一次話。他說,我們兩個是忘年之交,關係很不錯,你現在是越來越忙了,我呢,今後可能會不幫什麼工作,越來越閒了。今年你不要再花很多時間來陪我了。

  他講這話時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對耀邦叔叔好並不是因為他是中央首長,其實我和他的來往在他不當總書記時比當總書記時多得多。他當總書記時我只有兩次到北戴河和他一起度假,而他不當總書記後我跟他去了很多次,時間也長得多。誰知這次談話竟成了我們的訣別,沒過多久他就去世了,至今想起來仍令人感慨不已。這又使我們想起和耀邦叔叔交往的另外幾件事來。
  
  1985年,在范曾的介紹下,我加入了民盟。當時任總書記的胡耀邦從《人民日報》上看到了這條消息,這才知道我不是黨員。他馬上打電話把我叫了去,一見面就問我,你怎麼不入黨而入民盟呢?我說我寫過入黨申請書,可沒人理我,而民盟對我非常熱情主動。胡耀邦沒再說什麼。回去後,我很快就入了黨。按照黨章的規定,加入民盟的同時也可以加入共產黨。
  
  有一年財政部和國家體委聯合發了一個文件,把運動員的伙食標準分為一、二、三級,我們圍棋隊被降到最低一級。在他們看來下圍棋體力消耗最小,其實他們不懂。上海科研所做過調查,一場圍棋比賽一般需要七八個小時,所消耗的能量比足球大得多,所以圍棋運動員要吃得很好才行。他們那個標準不知根據什麼制定的。
  
  在一次中央電視台的直播節目中,記者問我,你最討厭的人是誰?我毫不猶豫地說,我最討厭的是那些不懂裝懂瞎指揮的領導。記者又問你能舉個例子嗎?我說可以,就把財政部和國家體委聯合發的那個文件說了。我為什麼敢那麼說呢?因為我問過胡耀邦,他說亂彈琴!誰降你們的伙食標準,就先降他們的。

  後經我們的抵制,伙食標準才沒有降下來。
  
  還有一件事使我對胡耀邦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被稱為中國足球史上最慘痛的“五一九”那天,正是個星期日,下午3點我去人民大會堂和鄧小平打橋牌,同時參加的還有胡耀邦、萬里、王大明、王漢斌、丁關根等人。我和胡耀邦搭檔,在發牌過程中,胡耀邦忽然很隨便地問我,你對今天晚上的足球有什麼實際意義,我們比香港水平高得多,而且是打平就可以出線,我估計最少贏兩個球。
  
  胡耀邦一聽警覺起來,又追問了我一句,有你這樣想法的人在體委有多少?我不假思索地說,我估計所有的體委負責同志都是這種想法。胡耀邦連聲說,不行,這樣不行!他放下牌,把秘書叫來,讓他馬上給當時的體委負責人打電話,說這場球不見得肯定能贏,要做好輸球的準備,特別要防止群眾鬧事,並要他和北京市公安局聯繫。秘書全都用筆記了下來。
  
  我當時就在旁邊,耳聞目睹,心裡卻很不以為然。我想你不是總講實事求是、外行不能領導內行嗎?

  你今天可就有點外行了,這球還能輸嗎?!你怎麼能讓人做這種準備?!當然我沒敢說出來。
  
  晚飯後,胡耀邦提議不打了,回去看球。大家也都很關心這場球,特別是鄧老爺子也是個足球迷,於是就散了。
  
  回到圍棋隊,我就打開電視機,等裁判結束的哨音一響,我馬上想到胡耀邦是高,在全國大多數人的腦袋都在發熱時,他卻保持着高度的冷靜。當時我還沒想到真的會鬧事,可事實證明當天晚上就有群眾上街鬧事,還放火燒了汽車。
  
  事後胡耀邦跟我說,他的秘書打電話告訴體委負責人後,他馬上讓秘書給幾位副主任打了電話,傳達了總書記的指示,只是不知為什麼,並沒有和北京市公安局聯繫。結果事件發生後,由於事先安排的警力不夠,搞得非常被動。
  
  這件事使我對胡耀邦更加敬佩了,他不僅預測到在那種過熱的情況下有可能輸球,而且看到由於當時物價上漲等原因,社會產生了不安定因素,很有可能會有人借着輸球發泄心中的不滿情緒。果然這些被他不幸言中。他不愧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有着超越一般人的思維和膽識。
  
  “五一九”之後,曾雪麟講過,他當時心理壓力非常大,打平了都無法答謝國人,非得大勝不可,還要打得好看才行。我想,如果當時國家體委能夠把胡耀邦的指示及時傳達給教練組,傳達給曾雪麟(從時間上講是完全可以的,胡耀邦是下午講的),給他們卸下包袱,那麼比賽的結果很可能會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由於我經常和胡耀邦接觸,胡耀邦對國家體委的好多指示是由我轉達過去的。另外有人為了向中央反映情況也來找我,必要時我也如實轉達。我起的作用不過如此。可是有位記者在《兵敗漢城》一文中說,一個圍棋國手和中央領導人打橋牌時說了什麼,結果把女籃主教練給弄了下來。文章沒有直接點名,但顯然指的是我。這是不屬實的。
  
  胡耀邦多次批評過國家女籃,說女籃基本功不行,教練有問題,要多練基本功。說了很多次後沒有效果,特別是輸給韓國好幾十分後,耀邦說要換教練,但沒說要撤職。這話確實是我轉達給體委的,總書記托我,我不能不轉達,並不是我和胡耀邦說了什麼“壞話”,致使胡耀邦做出這個指示的。
  
  我是一有機會就儘量溝通中央領導和運動員的關係。我曾帶華以剛和鄧小平打橋牌,並讓他替我向老爺子敬酒。我也向鄧小平推薦劉小光,所以鄧小平專門請他吃飯。
  
  還有一次我去西安參加被授予體育十佳的活動,第二天中午,我和郎平、韓健坐一架班機返京。因為事先已經和胡耀邦約好去他那裡打牌,他們就派了一輛車來接我,正好也把郎平和韓健拉上。既然一起到了中南海,他們也希望能見見中央領導。我就和胡耀邦聯繫,說他們也是最佳運動員,為國爭過光,能不能接見一下。當時萬里也在,他們愉快地接見了郎平和韓健,還表揚了他們一番。
  
  1988年8月,胡耀邦在煙臺休養。我利用比賽的間隙,前後兩次到煙臺陪他,一共住了兩個多星期。此時胡耀邦的身體不是特別好,已明顯地開始走下坡路。這麼熱的天,他卻說他有點怕涼,所以空調總是開得很小。即使這樣,我還是經常問他,耀邦叔叔,空調行不行?就怕空調太涼吹着他受不了。其實我特別怕熱,和我一起來的楊勇的夫人林彬阿姨更怕熱,可是為了照顧耀邦的身體,只要他一來,我們馬上就把空調關小。
  
  吃飯時,我和耀邦叔叔坐對面,林彬阿姨和李昭阿姨坐對面,因為空調得得小,感覺熱得不得了,但也只能忍着。這時我發現耀邦叔叔吃飯吃得特別快,而且吃完就走,也不多聊。過去他可不是這樣,他喜歡在吃飯時說說話,從不提前離座。他一走,我們馬上就把空調加大。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不敢問。終於有一天他說:“我先走了,你們就可以開空調了。”從這件小事上,可以看出他經常替別人着想。
  
  在正常的情況下,耀邦叔叔也是不乏幽默的。記得有一次喝酒,他就給我講過一個笑話,他說蘇聯人很喜歡喝酒,特別是喝伏特加,一到晚上醉漢很多,所以政府派了很多警察維護治安。這天有個醉漢在街上走,看見前面有個警察過來,就說:“警察同志,我……沒有喝醉,不信看我……從你們兩個人中間走過去?”其實只有一個警察,他喝醉了,把警察看成重影了。那個警察回答:“可以,但是你要一個一個地過來。”……耀邦叔叔一邊說,一邊模仿,把我們說得哈哈大笑。
  
  在和耀邦叔叔的長期接觸中,我深深地感到他就是那種“進亦憂,退亦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我對他的人格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去世後,有一部分骨灰埋在江西的共青城。我每次去江西,都要到他的墓地去看看,給他送個花圈,以寄託我對他不盡的哀思。  
  
  金庸和沈君山

  政治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化的,而圍棋和橋牌是不會變的。
  
  沈君山先生是台灣清華大學校長,比我大20歲。據說他是台灣有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他才華出眾,風流倜儻。他父親是搞農業的,對台灣的農業做出過巨大貢獻。他母親抗戰時死在重慶,追悼會是由周恩來親自主持的。我和沈先生是在金庸家認識的。
  
  說起來很有意思,金庸很喜歡下圍棋,是個超級棋迷,以至在他的小說里經常有關於圍棋的描寫,甚至還把棋子當成大俠的暗器,甚為有趣。我雖然讀過他的小說,可並不認識他。
  
  1983年我正在廣州進行“新體育杯”的衛冕戰,他突然托人轉告我,要在從化拜我為師。我以為他不過是想和我學學棋,而且我也想認識他,於是就趕到從化。一見面,他真的就要像他在小說里描寫的那樣行大禮,三叩九拜,舉行拜師儀式。他比我大20多歲,這我怎麼受得了,我立刻阻止了他;我說拜我為師可以,但不要磕頭了。就這樣我成了金庸的老師,以後金庸一見到我就以“師父”相稱。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1984年“新體育杯”的決賽就是在香港金庸的家中進行的,那年是錢宇平獲得了挑戰權。當時陳祖德正在他家養病,羅建文陪着他。金庸知道我愛吃螃蟹,專門在家裡請我吃了頓螃蟹。那頓飯從下午5點一直吃到晚上10點半,我一共吃了十三隻,金庸一直在旁邊陪着。那天有兩個菲律賓傭人對我稍有怠慢之意,第二天金庸的太太就把她們“炒”了。金庸和沈君山也是很好的朋友,我就是由金庸介紹認識了沈君山先生。沈先生不僅喜歡圍棋,也喜歡橋牌,而且造詣很深,這也正合我意,我們一下子就聊到一起,有很多共同語言。
  
  1987年夏天,香港搞了一個“應氏杯”青少年圍棋比賽,我作為嘉賓被邀請參加。沈君山先生也去了,香港方面知道我們都喜歡打橋牌,於是特意給我們安排了一場橋牌比賽。那時大陸和台灣的關係正處於微妙時期,和現在不一樣,蔣經國還在台上,國民黨的所謂“戡亂”條例也還沒有取消,兩岸還處於“敵對”狀態,台灣同胞不允許到大陸來探親,大陸同胞也不允許去台灣,甚至兩岸人員的接觸都很嚴格。特別是他們知道我經常和鄧小平、胡耀邦等中共高層領導在一起打牌,以為我有什麼政治背景;而沈君山先生是台灣對大陸決策機構的重要人物,而且時有傳聞他可能出任台灣當局的重要職務,所以我們兩個搭檔打橋牌成了很敏感的一件事。
  
  比賽那天,來了很多記者,我從來沒見過為了一場橋牌賽來了那麼多記者,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所謂的“政治”記者。沈君山先生對記者講了一句話,我認為講得很好。他說:政治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化的,而圍棋和橋牌是不會變的。
  
  我沒想到他會講出政治色彩這麼濃的話來,據說這話傳到蔣經國那裡,蔣聽後勃然大怒,說沈君山被我“統戰”了,並下了一道手令:沈君山這人永不錄用。
  
  這件事使沈君山先生受了很大的連累,我多次問他,是否和我接觸,對他仕途上的影響很大?他說他不在意這些,他還講了金庸小說中的一個故事,有兩大對立的教派,其中每個教派都有一名擔任高級職務的人,雖然教派之間殺得你死我活,這兩個人卻是知音,經常悄悄地跑到一塊兒談論音樂。他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接觸交往,將來歷史會證明是非常有遠見、也非常純潔的,絕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是“撈取政治資本”。當時台灣一些政客攻擊他很厲害,語言也很“惡毒”。可沒過多久,蔣經國就死了,以後沈君山才當了“政務委員”。
  
  後來我們經常一起搭檔,參加各種橋牌比賽,成了莫逆之交。我去台灣,有人就說,知聶衛平者,沈君山也。同樣,在大陸可以這麼說,知沈君山者,聶衛平也。(摘自新民體育報,感謝網友方方的轉貼)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2002: 遭遇尷尬
2002: 繼海,祝你衣錦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