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體面”

80年代後，中國發生了奇蹟般的變化，生機勃勃，精彩萬分。國家人民富裕了，汽車嘟嘟響了，高樓大廈建起來了。只要抬起頭，就能遇見大批大批闊綽的中國人，揮金如土；只要打開電視，就能看到世界所有的重要場合里，都晃動着中國人驕傲的身影。

            然而，不知是出於或成見或情感或文化或嫉妒等等的原因，世界各國的很多民眾，從心底深處對華人多少地存有不可掩飾的鄙視感。為什麼？冷眼旁觀，我覺得原因之一是國人身上普遍缺少一個重要的概念，那就是被當今中國主流社會，被各界名流精英甚至帶動社會風氣的藝人們嗤之以鼻的“體面”，更可悲的，是很多身家億萬的新貴族們，竟不知“體面”為何物，而混淆了它的含義。

            剛才我去翻看《新華字典》，詞條的定義是，體面：1）身份。2）光彩，光榮。3）好看。我覺得這個定義不夠完整，體面還有更深層的含義，包括面子，自尊，風度修養，等等。用一個形象的比喻，體面就好似人們穿戴的衣服和長相舉止，是外人眼裡看到的你。

            幾千年的中國人，不管窮富，不管受教育否，都是極要面子的。比如，貧困的母親，家裡已無米下鍋，但孩子們出門時，也要給他們穿戴整潔，這是一種自尊和體面；雙方辯論，你死我活，但當輸贏已判，輸者即刻對勝方表示祝賀，這是一種風度和體面；男性長者見到年輕女性粗言撒潑，他在一旁只能重足側視，這是一種為人為己的體面；朋友遇難解囊相助而不留姓名，這是一種尊重他人的體面……。總之，體面可以是多種的，它更多的是一種自尊和尊重。

            當今的國人為何不在乎“體面”，因為覺得體面是一種虛偽，是一種假，是一種裝蒜。大家看夠了從上到下冠冕堂皇高調下的齷齪，恨透了那種表面上的正人君子，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行為模式，所以，開始崇尚赤裸裸的“真實”，爭先恐後地，得意洋洋地曝露自己的貪婪，私慾和醜陋，認為只要是真實，就是一種名正言順，一種理所當然，一種好。他們嘲笑蔑視懷疑一切的正直，骨氣，真誠和操守，不僅認為那太落伍了，而且還是假清高，根本就不存在。

            於是，我們就看到了五花八門的社會現象：年輕的女子為賣淫而理直氣壯地大聲炫耀；成功男士為有眾多情婦而感到面上有光；名牌大學女生為開寶馬高價賣身而自覺高人一等；貪官污吏們攀比貪得越多本事越強；慈善家玩弄着百姓的尊嚴而覺得很爽；國際女星們為嫁入豪門而不擇手段…… 。再看 日常生活里的行為舉止就更不堪了，公共場合大聲喧譁，插隊吐痰亂扔紙屑，拜金虛榮自私無知，阿諛萎瑣欺善怕惡。如果說這是出於沒文化少教育所致，那看看那些所謂在歐美名牌大學裡獲得博士碩士的精英學人們，他們在網絡聊天室里天天毫無顧忌和羞恥地相互辱罵，如出一轍。

人類普世的價值觀，道德觀被徹底混淆顛覆，顛覆得乾乾淨淨。

更恐怖的是，很多人居然連好壞美醜都分不清楚，做醜陋的事情不僅不會無地自容，反而還特別驕傲，以致芙蓉姐姐小月月等現象層出不窮；乍富的二代婚宴大擺排場，不僅不知道這樣做庸俗不堪，層次低級，很不體面，反而卻覺得這種炫耀掙足了面子。

甚至就連大眾的審美觀也發生了轉變，中國的電影觀眾不再欣賞好萊塢那種相貌堂堂的英雄，不再嚮往人類共同認為的美，中國男人的國際定位是巨星葛優的形象，2010年的歲末大片裡，導演姜文馮小剛陳凱歌清一色地啟用葛優為男主角，因為那才是票房推崇的保證，諾大的中國，就好象沒有別的男演員，此一現象足以說明社會的審美趨向。

其實，“體面”是人類社會文明程度的體現之一，它是一種價值排列，是一種潛在的自我欲望和行為的約束。哪怕從某種觀念來說，體面有虛偽的成分，但那也比崇尚物慾橫流，曝露醜陋要來的文明。我看當今社會，覺得就算是附庸風雅，也比公然以粗魯無禮自居要好得多，至少，附庸風雅者知道什麼是好。就如同“為惡而畏人知，惡中猶有善未泯也”，強盜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做強盜，至少知道何謂善惡。如果國人不僅不懂為了體面要遮掩醜陋，沒有了羞恥感，甚至根本不知何謂醜陋，光天化日之下脫光了衣服，做齷齪之事還四處炫耀，那不管你有多少的財富，你有多麼的精明，也無法讓世人對你產生尊敬，更不能阻止你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