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上響起全場結束的哨音時,我再次將目光投向替補席。你慢慢地站起來,隨着眾人走向通道,我想象着你或許會踢飛地上的水瓶,但你沒有作出這樣的動作。我從你的臉上,讀到了幾分寂寞,幾分惆悵,幾分失落。我突然發現,你身上那件藍色的替補背心,在燈光下是如此的耀眼,伴隨着你那熟悉的,正在漸行漸遠的背影。
我還清楚地記得,一年前,在廣州白雲機場,你第一次來到羊城。鮮花、歡呼、閃光燈此起彼伏。你帶着靦腆的微笑,出席了記者招待會。在此之前對你一無所知,但從那天起,我記住了你靦腆的微笑,雖然你不經常笑。還是從那天起,球隊的球衣多了一個號碼—15。你身披巴甲MVP的光環,我只能遠遠地仰視你。但這並不妨礙我對你的欣賞,因為我們都有共同的愛好,不同的是,你喜歡踢,而我則喜歡看。
真正領略到你的風采,是在足球場上。華麗的腳法,瀟灑的過人,令人窒息的傳球,致命的一錘定音。你讓我知道什麼是古典前腰,你還讓很多人知道,原來足球是可以踢出五彩繽紛的。你還讓中國足球界知道,足球不光有暴力,而且還有藝術。每當我看到你在球場上的背影,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些已經遠離人們視線的南派足球。現實中的吹角連營,又喚起了久遠的挑燈看劍。在夢幻般的感覺里,你們的背影又是如此的相似。
性格決定命運,你的確恃才傲物,或許正是藝術家的個性,你本來就不善言語,加上語言的隔閡,才有了後來的碰撞。你被人誤解為凌駕於球隊之上,我能理解你,作為一個球痴,不讓你上場是多麼難受。預算沒有變化快,或許當初俱樂部在三顧茅廬時,還沒有預算到今天這種局面,因為那時意大利人還沒有浮出水面,李章誅能夠將就你,但里皮對足球的理解,與你想象的相去甚遠。你所理解的足球,是華麗優雅的賞心悅目,而里皮的足球理念,卻是功利實用的盪氣迴腸。
我能看出,你也試圖改變自己,以適應里皮的戰術思想。但我懷疑,一輛法拉利,是否能改裝成一輛捍馬。至少我知道,到目前為止,奔馳與路虎並不兼容。
我從媒體上知道,你是一位好丈夫,一位好父親。你甚至固執地抱着初生的兒子上場,我能夠感受到你給予的父愛。錢對於你來說,沒有足球重要。或者這正是阿根廷人的浪漫情懷,讓南美足球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
鄉土情結每個人都有,作為一個外國人,我不能對你的歸心似箭做出過多的評論,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作為一個球迷,我會因為不能在現場欣賞你的比賽而感到惋惜,畢竟,你曾經給我們帶來過一些令人嘆為觀止的球藝,還有一些難忘的記憶。
即使你最後選擇離開,我會給你送上祝福。我會感謝你給我帶來的那些美好的回憶,儘管只是短暫的,那已經足夠了。雖然你與中國足球曾經擦肩而過,但你的背影卻永遠留在了我的心中,我會記得,曾經有過這樣一個阿根廷的鄰家男孩,不遠萬里來到中國,在中國足球里寫下過一些短暫的詩篇,而這些詩篇,將會在中國大地流傳,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