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給女兒織毛衣,越織越懊悔,怎麼當初沒有跟母親多學學。母親的編織水平極佳,記憶中她坐下來的時候懷裡必定抱着線團飛針引線,一年四季都在為全家人過冬做準備,夏天沒有風扇,汗水是日子艱辛的證明。後來能買了,她還是不停地織,我至今還保存着幾件她的作品。那些厚厚的毛毛衣毛褲在這裡沒有用武之地, 好幾次我跟母親說,別再給我織啦,太厚太暖和用不着。“等你年齡大了沒火氣的時候就。。。人暖要暖腿。。。”,對於我們只穿單褲過冬,母親總是擔憂。
從什麼時候起母親改織最細的毛線了,那是要求更高的功夫活,尤其我喜歡模稜兩可的顏色,灰得是煙灰,綠得是枯綠,更苦了母親的老花眼。又幾年後,母親的手指不再靈活,不得不休手罷針。
人往往都是因為失去才開始感悟獲得的意義,才知道跟着那個意義去體會什麼是生命里最寶貴的東西。這些毛線柔柔軟軟,給我安身立命的力量,也反映今日我之所以為我。
我不忍心再辜負母親的心意,找出她給我的最後一件背心穿在身上。細細的全毛毛線,憑我的三角貓功夫根本就辨不清花形的來龍去脈,而當年的母親,不管多麼精密的圖案,只要她看幾眼就能織出來。
端莊的V字領口有點兒緊,我想拆掉,用一圈狗牙花邊取而代之。我竟然還記得母親的教導:收針後留2寸線頭,倒織回毛衣里,讓它消失在花色間,整個毛衣便渾然一體。線頭藏得如此隱秘,還是被我一下就找到了,娘,我全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