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頭腦里對男人的記憶，並非都是友善的。

在村子裡的時候，雖然常見河邊，男人們提着籃子自己去洗衣服；
或者在各個忙碌的廚房裡繫着圍裙他們興致勃勃的炒菜；
或者就是落了日的村頭路尾，抽着煙幾個和和氣氣的拉家常。
--這些鏡頭卻總也抵不過一個昏暗的夜裡，嬸嬸家隔壁的那一幕。

（二）

男人個子瘦小得很，看着沒多大力氣。他跟別人應該還好相處，
只是有時愛做些出格的小事，比如愛上山捉些小動物回來戲弄。
看着那些稀有的穿山甲被拿來示眾，或者貓頭鷹被捉來放在
屋子裡，村裡的好些人都很氣憤，當時卻不懂拿法律來制約他。

不過那天晚上的事和動物倒沒有什麼關係。

（三）

是的是的，既然寫在三八，您猜對了，當然是和女人有關係。

男人媳婦是個不錯的女人，勤勤懇懇的里外一把手：上山
種地，在家織衣，樣樣都行。她看着壯壯的，卻不凶，
笑起來很純樸，對不熟的人，還帶點羞澀。

嗯，這樣的一對夫妻，本該建個和諧小社會。

（四）

遺憾的是那晚男人不幸喝了點酒。

他不止是說話大了舌頭，也不止走路東歪西倒，
-- 甚至連嘔吐都不夠讓他醒來：男人突然變得很兇。

這個房間其實很小，家具也很簡陋。床，柜子，再
一桌一椅，就剩四面貼滿報紙的牆了。
我聽到巨大的聲音忙擠進人群中觀望的時候，
可沒想到這不會動的牆原來也是一件武器。

（五）

是男人抽的煙，還是觀眾抽的煙？房間裡煙霧迷漫的，
我卻還是清楚地看到了他們。

男人含糊的罵罵咧咧，雙手竟然抓着女人蓬亂的頭髮，使勁的
將她的頭往牆上撞。不是一下兩下，是連續的撞。女人低聲地哭着，
掙扎着，卻始終沒有從地上爬起來。

我噌目結舌。

（六）

他都在說些什麼？他們又在說些什麼？好象話語
於我都不重要了。那強壯的女人被弱小的男人欺
負的情形，那一堆人擠在門口張着嘴巴觀望的情形，
已經足夠小小的我拍一個無聲短片了。

卻不知道該設誰做主角。

（七）

多年的多年以後，聽了很多很多理論。
說是中國的農民對外來的人友好並且
寬容，卻固執的走先輩留下的無情的路。
或另一些人說中國的女子就是經濟上自立了，
卻常常還是在心理上讓自己附屬，等等等等。

我是個糊塗的人，只是記憶的短片裡那女人始終沒有
推倒男人站起來，周圍的觀眾也始終沒有跨上一步，
把他們拉開。

或許這就是為何，我們還在慶祝三八婦女節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