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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喝彩
送交者: gobelieve 2008年02月01日03:04:34 于 [竞技沙龙] 发送悄悄话

无人喝彩

土豆是计划外产物。本来那时土豆的爹妈已经有了两个成天惹是生非的混小子,每天头痛不已。加上工资微薄,上养老,下养小,根本没琢磨要小三。却不料这小子顽强的蹦了出来。贫贱夫妻百事哀,土豆的爹妈每天被生活折腾得鸡飞狗跳,根本无暇多顾及一下这个老幺。两个哥哥比土豆大近10岁,成天闯祸都忙不过来,也不会正眼看一下弟弟。土豆就是在这种半自然放养的状态下长大。

本来大家都叫土豆“仨儿”,后来看他又瘦又黑,每天蔫了巴几的,就像菜店边地上的土豆,没人管,谁都可以踢一脚,这个外号就叫了起来。小时候的土豆脏乎乎,长大了依旧邋邋遢遢。加上蔫头蔫脑,整天睡不醒的样子,谁也不待见他。不像两个混世魔王哥哥,土豆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不起眼。在学校,成绩不是最差,可也总在后班10名边上晃悠。加上一整天说不了两句话,也不惹事打架,老师常常忽略了他,似乎没有这个学生存在。

两个哥哥不带他玩,土豆似乎也不在意。小学时象小尾巴一样,只要哥哥去踢球,就跟着去。开始的时候静静地坐在边上看,后来被拉去当后卫充数。让两个哥哥意想不到的是,土豆踢球竟然灵性十足,没两年就踢得象模象样。小学4,5年级的时候就能轻松带球盘过比他大4,5岁的孩子。每天放学回家,土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足球,没有别人一起玩,就自己练盘带,对着墙练准头,刻苦的劲头不比任何一个体校的学生差。

平常土豆总是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样子,只要球一在脚下,马上就精神起来,眼睛也不再迷迷糊糊,有了神采。土豆的口头禅是"左树发一拿球,78个假动作。。。”(左三的成就不怎么样,球技也就那么回事,但在天津球迷里人气确实还挺高)。土豆的盘带姿势也颇有点左三的味道,肩膀一沉,腰稍微一弯,还没带球,一个接一个套腿(现在叫踩单车了),浑身的关节都在动。这家伙念书不动脑子,能对付就对付,踢球却是煞费苦心,琢磨一个又一个花里胡哨的动作。土豆的盘带技术确实出众,不管哪个屠夫型后卫,不犯规根本阻挡不住他。

土豆踢球独,平常踢右前卫,只要球到了他的脚下,一定要带到底线再传中。他的传中区域是离底线5米,大禁区边线5米处。不管别人怎么招手要球配合,不到那个区域,球根本出不来。土豆自己也没什么射门欲望,只是醉心于过人,传中。后来大伙也不喊他,只要土豆一得球,有两三个人到禁区里接应就好了,这家伙的传中准头还真不错,总能舒舒服服的把球喂到前锋的脚下。有时土豆玩得过了,大家就喊“伯伯(念bai),咱玩得差不离了。。。行了。”久而久之,别人有球也不传给他,土豆也不恼,没人传球就自己去抢。后来别人也默契了,笑呵呵的看他自己耍,就象看杂耍一样。

小学初中时,土豆的学校没有足球场,让土豆总有种报国无门的感觉。土豆的梦想就是加入校队,有身神气的运动服。这个梦想支持着土豆初三一整年拼命念书,终于从那个破烂的垫底学校考进一所中专,最让土豆欣喜若狂的是,那个学校有个正规足球场,还有只不错的校队。上了中专的土豆身材长了很多,接近一米八的个头,但还是象以前那样瘦骨嶙峋。一次班级比赛,校队教练在场边溜达,惊奇的看见这个消瘦的少年,在右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到底线,轻松的将球传到门前。对方队员连铲带拽,却根本碰不到他。当天土豆就穿上了校队的衣服。

土豆在校队的处女秀是相当的强。上来几次漂亮的下底突破传中让教练频频点头。接着,土豆在后场断球,不理会队员的接应,闷着头望前带,到了对方底线,被对方三个队员逼着,一路歪歪斜斜又带回半场,最后终于让对方一挤,把球丢了,对方一个反击,差点进球。又过了5分钟,在土豆第N次不理会队友球要球的呼喊后,只能惆怅的站在场边,无动于衷的听着教练咆哮怒骂。土豆短暂的主力生涯就此结束。但他却毫不在意,有了身校队队服,能天天放学在正规球场踢球就心满意足了。

土豆虽然瘦,但耐力极好。他的另一个外号叫“牲口”,排名四大驴(专指体力好,能跑)之首,每次放假踢球,从早晨踢到中午,别人都累得不行,只有他还带着球盘来盘去,一边嘟囔“我这才刚跑开。。。”。这小子的最高纪录是早晨6点到球场,一直踢到9点天黑。三顿饭全在球场边吃,馒头就自来水,反正家里也不管他。

中专毕业,土豆进了一家半死不活的厂子当工人。每天没啥事,工资就两百多大洋一个月。土豆似乎很满足这样的生活,比起几个上大学,每月还要从家里要几十块钱的哥们,感觉富有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可以自己买足球,买踢球的行头。在厂里,没事听师傅吹牛,有时跟着师傅学学金工手艺,下班后泡在球场,过足了球瘾在回家。土豆觉得自己的理想生活就是这样。

可惜,好日子不长,两年后土豆的厂子倒闭。在家里闲了几个月,眼看找工作没门路,自己又不会干别的,只能很郁闷的摆个修自行车的摊子。其实土豆的手很巧,小学时就能自己修自行车,初中时别的哥们车坏了,都是他给拾掇好。甚至连拿龙这样的活计,他也能轻松搞定。摊子的生意不好不坏,只是每天出摊时间长,不能再踢球了。这么混了半年多,终于在哥们的帮助下,去了开发区的一家合资企业,在生产线上干体力活。工资也飙升到近一千大洋。

兜里有了钱,土豆踢球的行头也高级起来。只是挺好的球衣穿在他身上却还是邋邋遢遢。以前穷,别人总看不起他,现在有点钱,土豆开始显阔,没事买点好烟,踢球休息时发一圈,得意的说“怎么样,牛B吧?”别人劝他攒点钱娶媳妇,土豆总觉得这个日子还很遥远。
从小到大,土豆一直沉迷于足球之中。十几岁,别的哥们一边怪声怪气的唱着“池塘边有个她,我急急忙忙走过去。。。”,一边冲美女流哈拉子的时候,土豆却还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过人。终于,有一次土豆在街上邂逅初中时班里的一个女生,帮着人家把自行车修好,送回家。从此土豆的爱情神经便被触动。那女孩的样子很普通,但在土豆眼里已是宛如天仙。土豆不再每天脏乎乎的运动服出来进去,而是换上了干净的夹克,乱蓬蓬的头发变成干净利索的平头。周末也不再整天泡在球场上,中午时分刚刚活动开,就匆匆忙忙的撤了。大家都笑“你丫的春天终于到了,真不容易。”后来,周末时土豆成了女朋友家的长工,各种体力活,装修,无所不能,什么都干,以致踢球的时间都没有了。交往一年多,那个女孩终究没有看上土豆,在土豆把她家旧貌换新颜后,潇洒的和土豆“BYEBYE”了。

失恋的土豆伤感无比,换上运动服,又恢复以前的样子。这样折腾了几年,经历无数次相亲,帮无数个准丈母娘家干了数不清的活,终于有个姑娘肯下嫁给土豆。此时土豆已经不是生产线上的苦力工,而是凭着自己的巧手干上了维修。那年,土豆20有9。确切的说,应该是土豆入赘姑娘家,因为土豆家里根本没有房子给他们成亲。

土豆的媳妇长得有点。。。抱歉,脾气也暴躁,动不动就把土豆骂个狗血喷头。
一年后,小土豆诞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土豆开始拼命挣钱,下班后,周末到处干私活。用他自己的话,“要给儿子最好的生活。”从此,土豆与足球彻底再见了。每日一边累死累活忙着赚钱,忙着丈母娘家的各种活计,一边无动于衷,沉默的听着河东狮吼。只有每天晚饭时,媳妇端上桌的一瓶啤酒,两个小菜,还有旁边活蹦乱跳的儿子,能让土豆嘴边有点笑意。只是球场上再也没有那个蝴蝶穿花般的盘带身影,"左树发一拿球,78个假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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