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我爱的人
我是被动分去甘孜州的,崽儿姨妈是主动要求去那艰苦地方的,我知道后不禁敬佩这位女性。我们有幸分在同一锻炼小组。
在川医时,我俩不在一个中班,相识而不熟。丹巴劳动中,逐渐有深入的了解。她在原班上年龄小,个头不高,女生们称她“小幺妹”,聪明、好学、接受和领悟能力强,成绩拔尖,在前几名。曾在校广播站播音员普通话诗歌朗诵比赛中获第一名。性格上一直都有点害羞,有时见着男生都要绕道而行。
崽儿姨妈的父亲解放前曾任中学校长,解放初在两个学校教数理化,深受学生欢迎。57年被错划为右派,不久屈死他乡。其母亲也是教师。崽儿姨妈作为长女,与坚强的母亲一道,带着三个弟妹共度艰辛的岁月。
特殊的年代、家庭和环境,铸就了她坚忍不拔、执著上进的精神、吃苦耐劳、诚恳待人的性格。丹巴劳动,稻城行军,从不叫苦,决不在男生面前示弱,几次生病,没有减弱她的意志。我多次希望帮她,常遭到婉言谢绝,也许是我的方法方式不当。她单纯,正如川医一位老师评价那样,说她象单细胞生物“草履虫”,她的同班同学中则有人评价她“似水晶样透明”、“一根肠子通屁股”等。她很谦虚,从不自夸,也不为自己辩解。一羽示风向,一草示水流。其实,她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也有独特的人生见解,我与她交往中逐渐体会到这点。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天才是产生在高度谦虚当中的。
丹巴劳动中,崽儿姨妈很幸运地与翁XX一见如故,她俩住在同一屋,亲若姐妹,无话不谈,彼此温暖着对方的心。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友谊的力量是巨大的。她俩的友情持续至今。
她分去高原后,其母亲的脊柱病逐渐严重,行走困难,右手失去行动能力。她在丹巴买了大金梨、核桃、白糖等,装了重重一箱,加上背包,找到一个货车,坐在车厢上面晕来晃去到了雅安,再长途转车回到重庆去看望妈妈和弟妹们,发现当“地道知青”的弟妹们十分困难,甚至缺衣少鞋,决定向丹巴的同伴发出求救电报,其中崽儿爸和李XX立即汇了200元给祖兰,解决了弟妹们的燃眉之急。(我那时正送病人到泸定,没能帮上忙)。崽儿姨妈后来守信地分月还清了两人的借款。稻城巡回医疗结束,分配后,她也买了当时内地买不到的牛肉干、蜂糖等回家。这种孝心和责任感深深感动了我。我看到了她那颗金子般的心!
通过相互了解和交往,我对她始终都有好感和关照,有了爱,但没有说出来。连乡干和同组有的人都认为我俩是般配的一对。有的同学已经在为我们牵线搭桥。后来崽儿姨妈告诉我,那时同组的也有另外几位男生在追求她,向她用各种方式表达,她都婉言谢绝了。
我不怕听到不爱的理由,但怕听不到理由的拒绝。我认定崽儿姨妈就是我爱的人。于是,我通过翁XX转交了一封信给崽儿姨妈,明确表示希望建立恋爱关系。托翁转交,以便有一个回旋余地。她没有很快表示同意,但也没有拒绝,这给了我希望和机会。
这期间,我把以上情况写信告诉了我的哥哥姐姐们,二哥鼓励我,并来信写到:“你们不仅是同学,还是战友、同志和同行,象这样志同道合结成的终身伴侣,是非常有益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并比喻性指教我“软绳能缚猛虎”。有一次,我借崽儿姨妈回重庆之际,托她给姐姐捎东西去,姐姐将我的过去情况夸耀了一番(对崽儿姨妈不适合),并带回了几本语录分送给大家。
记得我与崽儿姨妈一次实质性的交心是在稻城进行的,那是在等待赴东义区的日子里。她的主要顾虑有两点。一是我俩家庭出身都不好,组成家庭不是黑在一起了吗?社会压力会很大。我说,家庭出身不由自己选择,但前途可由自己定。我相信目前社会上的出身歧视是暂时的,很多中央首长的家庭出身不也是不好吗?我俩家庭的教育难道不好吗?我从来就不看轻自己和家里的人,越在别人歧视我们的时候,越要有志气和信心。夹着尾巴做人不等于是夹着尾巴不当人……。其二,她怕母亲的病会遗传给子女,万一遗传给自己了,会给我增添累赘。我说,从医学角度讲,遗传不是没有可能,但不能把推测和万一的可能当现实。而且,现在一点影子都没有,不能说就不谈恋爱、不结婚了呀!万一遗传上了,谁也无法预料,正如每个人一生中患病一样,谁能预见呢?有了病就正视事实并积极治疗吧。况且随着医学的发展,这病总有一天可以被征服的。我们共同关照你妈妈的病总比你一个人强呀!这两个问题的提出,说明崽儿姨妈的成熟、诚恳和对未来的严肃思索。
至于其他的顾虑,我也尽自己掌握的情况予以分析。经过我的解释分析后,她似乎放下了包袱,也看到了我的真心。不久她就写信征求其母亲的意见了,但口头上没对我讲。稻城行军路上,每天早上我给她打被盖卷,晚上搭铺,她也没拒绝了。在促成我俩好成的人中,除翁XX外,最热心积极的莫过于耕噶、罗XX、熊XX和杨XX了!他们单独多次找崽儿姨妈做工作,说同我好不会错。
我俩的恋爱没有浪漫的过程,却有知心知底的根基。最后确定关系前,趁回家探亲的机会,她先带我去永川见了她的堂二哥苏XX和二嫂王XX,去江津见了她伯爷伯娘和其他七个堂兄、姐妹。我被现场“巡展”和考察了一番,看来是过关了。随后又到了她家。第一次见到她慈爱的母亲和弟妹。其间也到了我们家,先后分别见到了几个哥、姐和弟,尤其还去到我童年生活的油溪和吴滩农村。这样,我俩的终身大事基本定下来了。
“情思绕,旁人知多少。情海无边烟云遮,赤心无暇胸中跳。云开红日照!”
最后,康定分配时,我俩要求分到一个地方。按当时原则,成对的一般都分得远一些,条件差一些的地方,单身的会适当得到照顾。但由于我俩一直表现很好,分办十分了解,加上许多同学主动找分办反映,要求照顾我们。在那涉及自身分配利益的情况下,无私地为我们讲话,表明了友谊的珍贵和分量,也间接表明我们的表现和为人得到大家的认可,从心里我们很得慰籍。最后,州分办要我俩从南到北各七个县中任选一个,我们选了道孚县。就这样,我俩被分配去了条件较好的道孚县。之后我俩一道又回重庆探了一次亲,准备结婚办喜事。
1970年,严冬刚过,春风送暖,万树吐芽,我和崽儿姨妈回重庆沉浸在即将成婚的喜悦中。突然得知,我姐夫患了急性白血病!我们想把婚期推迟,可关哥哥拉着我们的手动情地表示,希望看到我们按原计划成婚,并表示祝贺,还把一只外国手表戴在崽儿姨妈手腕上。姐姐也拿出关哥哥上海出差刚买回的、当时市面上难买到的高级水果糖当喜糖。我俩接受了亲人们的祝福,但没有举办任何形式的婚礼,就算正式结婚了。一九七一年二月二十三日我俩返回康定时领取了结婚证。真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同年五月二十一日,我们敬重的关哥哥留下他可亲的英容笑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和崽儿姨妈在道孚惊闻这个噩耗,都无比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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