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日本围棋家族的最后一位秘传弟子(一) |
送交者: 伪小宝 2003年02月27日03:04:38 于 [竞技沙龙] 发送悄悄话 |
ZT: 日本围棋家族的最后一位秘传弟子(一) 你听说过秘传弟子吗?听我解释。在江户时代的日本,正规的围棋比赛仅限于御城棋和争棋,事关围棋家族荣辱和经济利益,象现在的甲A联赛一样扣人心弦,平常,各门派之间根本没有互相切磋的机会。高手们将各自的心得体会写在纸上,藏在密室里,绝不发表,例如连现在业余棋手都熟悉的大斜定式,当年却是本因坊的传家宝。谁都希望在棋战中出奇制胜。除此以外,他们还把人当作秘密武器使用,这个人,是整个门派中天赋最高、最有潜力的弟子,有可能成长为顶尖的高手,在他成年之前,世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长辈们厮杀时,他作为端茶送水的小童出现在对局室里,他就是秘传弟子。 “有一天,师父将他选中的孩子带离人群,踏着幽暗的木楼梯,高举油灯,来到祖传的密室里,两人从阁楼中拖出一块沉重黝黑的棋枰,掸去尘土。师父说:”‘记住,这是镰仓时代的楸木棋枰,是我们的传家宝。’“师父放下油灯,反锁屋门而去。孩子自去架上取那发黄的宗卷,甚或竹简,找到战国时代先师的弈谱和中国远古的棋经。有人给他送饭。他日复一日细心揣摩,逐渐领悟。 “数年后,师父让先与他对弈已感到十分吃力。师父可能是八段准明人,他的棋力至少已达六段,但此时仅有三段的免状,这不是屈才,而是保密。师父告诫说:”‘是非只因强出头,棋艺精进固然是好事,但同门师兄弟的嫉妒、诽谤甚至暗中加害也随之而来呀!古今多少秘传弟子不明原因地暴死于郊外,伤痕在身,做师父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几欲先绝,终不知何人所为。即使得人心,上天却常常为难禀赋超常之人,下御城棋,殚精竭虑,与当世高手倾力拼博,往往伤身体,折寿命。你的师兄在御城棋中,面对难局,百思而不得其解,且为家族荣誉所累,殷殷恋战,竟至于元神衰竭,吐血而死!为师不为你申请高段,自有苦衷。在你具备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棋艺之前,务必自持,除我之外,不得在如何人面前逞能,同门师兄弟之间,更要多多收敛!’“这孩子少年老成,耐心等待一举成名的机会。我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姑且管他叫做‘我’吧。” 我拨开蛛网和虫卵,仔细辨认这段古文,尽管没能完全理解(甚至没有把握正确地断句),但我意识到,它是一篇奇特的棋经,其中也有提及具体着法的字句,但那些喻示棋道境界的美文给我留下了更深的印象。“虽一枰之可美,起三隅而邈然”,多么沉静的句子,好似一片光洁的沙丘,令人释然。想对局之初,面对空枰,我每每心如满月,澄明寂静,随着棋子的增加,却不由自主卷入刀光火影之中,弄得心力交瘁。多少先师、国手注目方寸之间,困于胜负之争,毁于区区一目之差。倘若面对空枰的心境能保持下去,岂不美哉? 从五岁学弈至今,十年所得无非“胜负”二字。六岁入道场时,师父授十三子考试,作伏设诈,指东打西,以他精湛的技艺杀得我全盘崩溃。十岁入段,始得皮毛。其间挨了多少用心良苦的板子。“弱虫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时候还不断,是男子汉就该在这儿断!”“蠢材,放着这么大的一手不走,瞪着眼睛去找什么大场!这里光官子就有八目!”“为什么放弃攻击,你想逃避战斗吗,逃避战斗,就是让九个子也一样输掉!”师父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武士道的精神在道场内弥漫。历经棋争的先辈们,视棋枰如修罗杀场,恨不得一子下去把对手的脑浆打出来。今天的奇文却使我悟出一个怪异的道理:棋枰即是宇宙,自身有道,胜负之差异,其实在于是否遵循其中之道。我闭上眼睛回味空枰,思索着:道在其中,道又何在呢?殊不知,师兄弟们已经找了我一天,还向师父告状说不知我跑哪儿玩去了。 师父径直上楼,给秘传弟子捎来一顿晚餐。见我两腿叉开,摊倒在地板上的怪样,他低声呵斥道:怎么不吃饭,你想三十岁就见祖宗去吗?我如梦方醒,跳起来向他施礼。他把一碗大米饭、一碟烧鲫鱼递给我,盘腿坐在我对面。 狼吞虎咽之后,我正打算下楼,师父一把拽住我说:“坐下,听我说。我申请名人棋所的事,有人出来阻拦。” “是……本因坊家?” “正是。对方已将挑战书递交将军府。恐怕要争棋了。” “弟子愿代其劳!” “不,你是本门秘传弟子,怎能贸然出面?对局那天你作为记谱的小童跟去就行了。千万不要多嘴。可恨本因坊家,一个七段,竟妄图阻止当今唯一八段准名人就任棋所!我估计十番争棋下两三年也就完了,我五十多岁,还挺得过。棋所大事做成后,你也就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了,到时候为你申请六段免状,若有人不服,你可亲手教训他。” 时隔不久,争棋果然开始了。对局室的景象我终身难忘。每次从厕所回来,踏进黑乎乎的大厅时,只见远远一扇半透明的纱门透着桔黄色的灯光,两条瘦长的人影倾斜地投射在上面,十分苍凉。记得门口还有一盆高大的龙舌兰。从早到晚,屋里没人说话。隔很长时间才出现一次短暂的脆响。师父的面孔苍白、长满皱纹,象苍老的松树皮。他的对手是本因坊家的七段上手,年仅二十一岁,虽未执掌门户,棋艺却超过了当时的掌门人。两大高手分别穿着灰、黑色的和服,背上绣着各自的家徽。屋里还有本因坊家的掌门人、伺候茶水的小童、担任记录工作的我以及幕府的两位元老。每天只下三、四十手。师父段位较高,执白棋让先。由于是不贴目的棋,白棋负担很重。第一局到中盘时,师父没有占到一点儿便宜。第五天早晨,师父嘴角渗出了血丝,他不听劝阻,撑到下午,终于大口吐血。 我们这一门大概有吐血的基因吧。休息一天再战,师父输了四目。 本因坊家的这位七段,委实非同小可,他的棋力足有八段,让先不贴目,对师父来说是苦战。第二局,师父妙手连发,对方沉着应对,形势十分微妙。然而终局前的一步误算,使师父再失城池。 第三局,师父孤注一掷,从布局阶段就开始对黑棋猛攻。对方算路精确,从容治孤。棋到中盘,师父的实空已经大大落后了。如果对方没有失误的话,这局又非赢不可。后来师父运用鬼手,分散对手的注意力,花了一下午时间在边角一带佯攻,暗地瞄准黑棋中腹的大龙。直到第一百三十六手,这条大龙还是安然无恙的。 一百三十二、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四、一百三十五手,双方落子如飞。这几手棋没有深意,无需长考。顺着刚才的节奏,师父悠然打出第一百三十六手,对方不假思索拈起一粒黑子要下。 我看得清楚,心中暗喜:“真是图穷匕首见!这是师父处心积虑的阴谋,只要黑方随手一挡,中腹的黑棋就将大祸临头了!”突然间黑方的茶杯被小童碰翻,年轻的本因坊七段手举着一粒黑子,扭头怒视小童,这一眼救了他自己,却几乎害了吾师的性命。他见到一张惊恐得扭曲的小脸,一对焦虑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自己,却丝毫不去注意打翻的杯子。七段的神色由怒而转惊,他眼珠向上一跳,缓缓回过头来,拈黑子的手落到了膝盖上。 {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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